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藤原梦晴。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决定不用这件事去打扰她，却又在回过神来时已经前往了藤原梦晴的住所。
有希子原本打算短暂地拜访后便离开。
然而站在大门前，看到明显是刚刚睡醒，发丝还有些凌乱的少女时，她自遇到瓶颈以来，心中的那股挥之不去的焦躁感，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少女看起来丝毫不意外她的来访，十分自然地就将她请进了屋中。
等她简单整理完自己，有希子便顺势提出了想看看她曾经创作的画的想法。
【“能让我看看你的画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藤原梦晴将她带到了二楼的画室中。
房间的角落里随意摆放着大量的习作。
这些几乎从未向其他人展示过的作品在工藤有希子的面前一一铺展开来。
“很漂亮。”她的手指轻抚过木架，仔细避开可能会污染到画面的地方。
“真的从来都没被展出过吗？”
藤原梦晴想了想，说道：“小时候有被父亲带去参加过几次画展，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样啊……”回忆起曾经从新一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工藤有希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将画作放回原处，回过身时转移了话题：“画得这么漂亮，弄得我也想学画画了。”
“梦酱要不要试一试教教我？”她打趣似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藤原梦晴怔了怔，有些茫然地回答：“我从来没教过别人。”
工藤有希子本就是活泼的性格，听到她的话后立刻捧起她的双手认真地拜托道：“那我就是你的第一个学生了，藤原老师！”
“藤原……老师？”
少女轻声重复了一遍。
接着她像是忽然找到了这件事情的乐趣般一下子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对她笑：“嗯！我来教你。”
她拉起她的手腕匆匆往一旁存放绘画用品的储物柜跑去，踮起脚尖去摸索画笔时像是林间跃动的小鹿。
在熟练的操作下，她很快就在画室的中央将一张不大的空白画布搭好。
一切准备完毕，藤原梦晴有样学样地把她安置在画架之前，然而坐在地面上等了好久，工藤有希子也没能等到她的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她问道。
“我在想应该怎么教你。”
“哈——”有希子笑着把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边，“不用那么正式。”
她其实有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并不是毫无绘画基础。
其实无论藤原梦晴教成什么样都没有问题，她只是想……
【只是想……】
工藤有希子仿佛瞬间惊醒，又倏地陷入了沉思，她是为了什么想要让藤原梦晴教她画画呢？
身旁的少女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颈间，比常人略低的体温让她莫名想起了水珠半凝成的雾凇。
“我会好好教你的。”
【约定好了。】
藤原梦晴起身往前探了探，取下原本搭在画架上的笔放进她的手心后，用纤细的手指与她的右手交叠。
少女缓缓牵起她的右手，动作虽然轻柔，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她的确是从未教过别人。
工藤有希子看着她像是教幼童写字一样，将笔尖蘸满青色的颜料后，包裹住她的右手便开始随意移动，在如同皑皑雪原般的白色画布上勾勒出点与线的组合。
“你想好要画什么了吗？”她出声问道。
“没有。”少女诚实地回答了她。
工藤有希子不由失笑：“那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呢，藤原老师？”
“没关系，一会就能知道了。”
她理所应当似地牵引着她在画布上落下一笔又一笔的色彩，明明说着没有想好要画什么，每一笔的下落又都坚定得无需更改。
工藤有希子微微侧身，看到她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细碎光芒，像是海面上翻涌的点点浮金。
【什么时候，也想让你看看那片星空。】
【继续在星星中寻找他吧。】
心中一动，她将少女往身前带了带。
蓦然被这动作打断，藤原梦晴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了她。
“这个姿势会更方便吧？”有希子笑着反问道。
藤原梦晴思索了半晌，点点头：“嗯。”
她安心地向她的怀里蹭了蹭，单薄的脊背半靠在她的身前，就像真的被她拥抱着一样。
【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见他一面。】
无论如何……吗？
工藤有希子低垂下眼眸，包裹住的右手完全放松，思绪也不自觉地从眼前游走到远方，又从远方回溯至眼前。
画布上的线条依旧毫无章法，靠在她身前的少女却渐渐染上了与她相似的温度。
藤原梦晴仿佛无知无觉般只是认真地画画。
没有讲解，没有指导，这或许的确是最差劲的教学，但冥冥之中，工藤有希子却觉得自己学会了一些东西。
“脑海中充满浪漫的谎言……”
“也许，我们就像它们一样，由爱和尘土构成，被同样的虚无与绝望围攻。”
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吗？
工藤有希子不禁想。
她们曾经相拥而眠，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如今，她用信任换来的接近并不出格，仅仅只是牵手而已。
仅此而已。
她应该是不会知道。
-
“不可——思议……”
有希子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刚被松开的右手：“这真的是我们刚刚用这支笔画出来的吗？”
哪怕她曾经仔细了解过各种画派的划分，也很难为面前的画作下一个定义。
画布上铺散开大片的蓝绿色。
混乱、孕育、新生……
在交错的色彩间，那股扑面而来的灵动感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微的停滞。
就在不久前，藤原梦晴还认真地告诉她，她并不知道要画些什么，但短暂地运笔之后，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副质量相当惊人的画作就这样诞生了。
虽然看起来是两人合力创作，工藤有希子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出什么力气。
她的右手一直被少女牵引着，跟随她的动作而移动，在这过程中，她甚至还有余力去思索其他的事情。
“你没有在认真地学。”藤原梦晴忽然出声。
她并无任何的委屈，只是单纯地在陈述着事实。
工藤有希子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笑道：“抱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呢？”
【虚幻是不会成为现实的
快从梦中醒来吧。】
“在想着雪原。” 她仿佛叹息一般说道，另一只手温柔地梳理起少女黑色的发尾。
“那要去看雪吗？”藤原梦晴抬起头，不觉有任何意外地说道。
“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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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愧疚、呵护与爱
想更接近角色，又怀疑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还有幻境与现实的交织
有希子的情感也很复杂
明天也会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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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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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飞速地行驶着。
从东京到北海道的新干线只需要几个小时便能直达目的地。
藤原梦晴靠在窗边，看着视野里不断倒退的景色，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嗡——嗡——”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她将手伸进包里随意地摸索着，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便直接将来电挂掉了。
或许是挂断得太迅速，坐在她对面的工藤有希子没有发觉任何异样，然而下一秒，短信到来的提示音又响起。
“叮咚——”
铃声终是引起了有希子的注意力，她顺着铃声看向藤原梦晴的口袋，在她略有些疑惑的视线下，藤原梦晴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手机拿出，并顺势解开了锁屏。
桌面上显示有一通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的短信。
藤原梦晴毫不意外地在来源处看到了工藤优作的名字。
她随手点开那条刚发来的短信查看，发现消息的篇幅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你又想要做什么？”
“ : ) ”
快速按下一个表情回复，藤原梦晴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又开始认真欣赏起车窗外渐渐变换的风景。
通向北海道的景色仿佛延伸出了四季的变换。
从米花市长青的绿化藤到新函馆被积雪压低的树枝，这趟不远也不近的旅程是她第一次和有希子一同出行。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藤原梦晴并不希望整个过程中有其他人来打扰。
这个“其他人”里当然也包括了工藤优作。
早在最开始，她就提前告诉过他，他做不到的事情就让她来。
她会是那个最好的。
大概是因为有所铺垫，当初有希子接下了电影中雾都千代子一角的时候，工藤优作还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反应。
毕竟这背后的逻辑链条并不难猜，以他的推理水平，都不用刻意去探寻电影赞助商和藤原家的关联，只需要看一眼剧本，就能够清楚地知道她前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
而后来，悄然对有希子隐瞒下与她相关的信息的发展也没有出乎藤原梦晴的意料。
就像上一次约会见到新一时一样，哪怕工藤优作在她面前几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他的脑海中还是绷紧着一根名为“家人”的弦。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干涉她为有希子提供选择的行为，但是无论如何，他依旧不希望她和他的家人们走得太近。
新一那边或许是木已成舟。
然而这次，她毫无缘由地把有希子带上了通往北海道的列车的作法，想来应该是又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才会让他冒着风险也要在有希子在场的情况下来联系她。
或许他被挂断电话后还会采取一些措施吧。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最开始就没能阻止她，如今也必然不可能改变既定的结果。
藤原梦晴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一只手撑住下额望向身前的工藤有希子，脸上满是轻松的欢愉。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
函馆市又称“箱馆”，位于北海道的西南部，是一处三面环海的临海城市。
从被积雪覆盖的函馆山顶远远望去，海岸线沿着城市的边缘蔓延开一条自然而又精致的弧度。
在夜晚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朦胧的灯光会像雾气一样将整个城市全然笼罩，璀璨的城市与平静的深海相互依存，呈现出一种矛盾而又和谐的奇异美感。
来这里旅行的游客，多是为了观赏这被列入“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的“百万石夜景”。
工藤有希子虽也有心想去山顶的观景台看一看这远近闻名的夜景，但又犹豫着今日的时间安排。
她们到达的时候已接近傍晚，如果要再去其它的地方，或许会赶不上黄昏与黑暗交接的刹那，而直接从新干线站台前往函馆山，又会让行程过于提前。
毕竟现在的气温很低，她们在出发前也只简单准备了一些保暖的物品，需要长时间在雪地里等待的话，工藤有希子担心藤原梦晴虚弱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