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一言不发,像是没看见刚刚的春光,更像是对刚才的春光不屑一顾,他枪支收入衣袋转身就离开了卧室。
“我真笨……”兰低喃着。
在穿戴整齐后来带客厅,西蒙坐在餐桌前,闭眼小憩。
兰偷瞄了几眼,越过他直接走向厨房,在经过西蒙面前时,他突然开口:“睡衣,那个女人买给你的。”
兰看他,估到他嘴里的女人是格蕾后,有些发窘:“嗯。”
“你和她睡一起?”
“不是,她睡主卧。”
闭眼的西蒙又是眉头微蹙:“她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兰一愣,摇头,意识到西蒙闭着眼睛看不见她的动作后,补上,“没有,格蕾小姐很亲切。”
“亲切?”西蒙睁眼,满眼的讽刺,“愚蠢过头。”
兰咬唇,目光黯然。
“去做饭。”
西蒙那命令式的语气让兰微恼,但她提醒自己不能生气。难得他来次这里,她应该努力补偿他才是……
“补偿……”想到这两个字眼,兰心中的郁结越加深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下意识得把她和西蒙·格罗斯定位在了两个不同的等级。原来发自内心的关爱随着西蒙恶劣的态度也变得越加稀薄和飘渺,而她之所以会留下来不过为了偿还当初她无法实现的诺言一样,而关爱的成分,已趋于无。
补偿,真是磨人的字眼。
扭头看着背着她坐的西蒙,一阵阵针扎般的痛楚在全身每个地方发作着。从害羞怕生的小孩到此刻冷酷绝然的男人,她苍白的承诺是条看不见的黑暗绳索,牵引着极端的两头前进,甚至是无止尽的前进。
切断她——必须要切断她——
兰端着一碗香味浓郁的拉面出来,摆在西蒙的前面,一脸的讨好和期待。
西蒙拿过筷子,却没有立马下手,而是盯着拉面不知想什么,片刻后,淡淡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会住在这里。”
兰眨了眨眼,猛然干咳起来。
“住你的房间。”
干咳越加猛烈,只咳地兰面红耳赤,拍胸顺气。
而西蒙在语不惊人后淡定的夹起一口拉面,开动。
等好不容易顺了气,兰难掩满面赤红,有些惊羞结巴:“和、和我一个房间?”
夹筷子的手一顿,西蒙抬眼扫兰,漂亮的但冷漠的眸子难道露出一点揶揄的意思:“你想这样也可以。”
兰反应过来了,闹了个大红脸:“是……是让我搬到其他房间吗?”
“我不习惯别人用过的东西。”
“可……”我的房间不是被我用过吗?兰虽然心存疑惑,但不敢说出来,毕竟这是人家的房子,他爱住哪就住哪。
兰本来想找机会问西蒙好不好吃,但西蒙面无表情的模样深深让她觉得,还是不要找罪受好,毕竟看他的样子,如果不喜欢吃的话,肯定也不会吃下去吧。
等兰拿着连点汤渣都没剩一滴的碗后,心中吞泪,默默想:我可以当成他很喜欢吃吗?可以的吧?
洗好碗,整理好厨房,兰一出来,就看见柏木餐桌上放着一张金卡。
“密码四个8。”西蒙将金卡移到兰的面前,“用了那个女人多少钱,去取钱还她。”
兰没有接过,神色复杂得看着西蒙。
西蒙见兰久久没有伸手,抬眼回视,但兰一触及到他的视线后就眉眼下敛。
“不赞同我的做法吗?”西蒙撇了撇唇,抽出一根七星烟,点燃。
兰说:“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呢?”
“包养。”西蒙勾了勾唇,整个五官深刻俊逸,在看到那双清丽的眸子陡然闪过一丝镇痛和愤怒后,才慢条斯理继续说道,“你希望我这样回答你吗?”
兰不知所措的看着西蒙,不知该怎么接口。
“喂。”他叫她,没有叫名字,兰恍惚间才发现,似乎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她看着西蒙,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听见他说,“替我洗头。”
第27章
兰手脚一颤,莫名得看着西蒙。
西蒙走到她的面前,身材颀长的他整整比她高了一个脑袋。
撩起兰的一缕头发,西蒙说:“你应该擅长洗长发。”
直视男人的胸膛,兰发现她的心跳在逐步加快,她努力镇定下来,沉着应对:“还好。”
“头发长不好打理。”西蒙顺了顺兰的头发,面无表情的重复,“所以替我洗头。”
一点逻辑关系都没有好不好!兰发现对着西蒙·格罗斯,她好几次都有这种狂吼的冲动,她跳开,远离西蒙,面色不佳,“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帮你洗头。”
“不是帮。”西蒙皱眉,竖起一根手指指正,“是‘替’。”
请告诉我这两个字有神马区别!兰内心的狂兽继续吼叫。
似乎看出兰的极度不愿意,西蒙也不逼迫,他一把抓住别在脑后的头发,另一只手从侧身的衣袋里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似乎要切断头发。
兰一惊,抓住西蒙拿刀的手:“你做什么?”
“碍眼。”西蒙语气冷淡,睨了兰一眼,“放手。”
“我替你洗——”兰大叫,“所以不要剪!”
“是吗。”西蒙抛了抛眼皮,后一秒,神鬼不知的收起了小刀。
“很危险的西蒙,你的身上带那么多……那么多……”兰心情沉重,眉眼拢上一层黑云。
西蒙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兰的脑壳,平和的眼,腥风血雨即起的平和。
摸上别住西蒙银发的皮筋,发现那是一条黑色的极细的发带,被打上一个活结,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解开。
兰怔怔看着那头美丽得银发,缓缓扯动发带,等黑色丝带一散,那拢银发便如悄然绽放的昙花,铺散开来,即细致又柔顺,打理的很完美。
西蒙,明明很爱护这头银发才对。
兰忍住心中的赞美和困惑,准备用具,试水温,
西蒙闭着眼,整个身体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但有过实战经历的兰却知道,他的这种状态其实是伪装的,一旦感觉到有危险,他可以马上调整警戒。
他防着她,却有让她为他洗头。
奇怪的男人,矛盾的男人。
将温水洒在男人的头上,看着他似是轻松的脸,兰问:“你到底是谁呢?”
男人没有回答,他看起来似乎都睡着了一般,呈现着一种宁和。
兰有点失落,虽然她知道此刻男人只是看起来处于放松状态,但她还是忍不住在此时此刻问他她心中最大的困惑。
许久,她听到男人几乎用她听不到的声音说“西蒙·格罗斯”。
兰心间一荡,拿淋浴喷头的手一抖,水洒到了西蒙的脸上。
兰一慌,拧掉开关,拿起干布擦拭,虽然西蒙面色依旧,但她却愧疚不已,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而就在她准备移开毛巾时,西蒙蓦然睁眼。
平日里幽暗默默的眼眸,像是吸收了水分的晶润和明亮,他伸手,拽住兰的手臂,不让她移开。
兰俯视,他仰视,这种视觉角度,明明是兰处于上风,但男人的视线却仿佛在她全身点了一把火,兰心里难耐,接近颤抖的说:“请放开。”
西蒙果真松了手,眼眸里的光亮也逐渐消逝,他问:“你想到了什么?”
兰摇头,不敢抱有期待。
西蒙笑了。
漂亮的五官没有因为这个笑容而明艳起来,事实上,这个笑容,让他的五官愈加的狰狞可怖。
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西蒙·格罗斯。
因为这个家还在,所以他还是西蒙·格罗斯。
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兰心中发憷,眼睛发酸,打了泡沫的手温柔揉搓着,她没有再说话,她怕听到更让她心寒恐惧的话。
洗好,擦拭。
兰对着那头如瀑布般的银发说:“西蒙,你果真有一头漂亮的头发。”
西蒙一顿,若有若无得瞥了兰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头发干之后,让兰意外的是,西蒙直接进了她的房间睡觉,虽然从此刻开始已经是他的房间了。
兰想着大清早就看见他杵在她床头,难道这个男人拿着抢摆了一晚上的pose?转念一想西蒙不是那么无聊的人,那么他是早上才来的,恰好遇到她醒来,就顺便吓吓她?可似乎他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兰想起西蒙在她醒来后问的第一件事是“她的枪”在哪,而兰在越深入的想其中的可能性后,越觉得四肢发寒。西蒙难道是想提醒她,她的生命随时处于枪口之下吗?
可是谁会要的她的命,为什么要她的命?
兰坐在客厅的沙发思来想去,怎么也无法平复内心的骚动,但她又不愿直接上楼去问西蒙真相,等到恍过神时,发现金卡还在餐桌上。
兰拿起金卡,脑海里比划着西蒙和格蕾两人的身影,最后果断决定——取钱!
首先要说明,兰不是个贪钱的女生,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生,只是当她发现金卡的金额之大之后依然忍不住心惊胆战。
西蒙……果真有钱,但是越加有钱,他的身份就越加值得怀疑。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无法将西蒙和那些不法分子联系在一起,她无法忘记那双晶亮水雾朦朦的眼,但也不会天真的以为……
“对不起,请问你找哪位?”回到家,看到门口徘徊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兰上前礼貌询问,男人看到兰后似乎吓了一跳,随后搔搔脑袋,“不,我在等……啊,不是,没你的事,滚开。”
好突兀的语气转变。
兰眯缝着眼,看着明显在装模作样的矮胖男人,耸了耸肩:“我住这,你让我滚哪?”
“你住……”男人,也就是伏特加,差点没咳出来,他不可思议得说道,“你在开玩笑!”
兰皱了皱眉,虽然她想防备这个男人,但他憨态可掬的模样实在让她……兰摇了摇头,拿出钥匙甩了甩:“看见没,钥匙。”
伏特加一把抢过钥匙上下打量,最后失神喃喃:“怎么可能?”
兰好奇男人的态度,她越过他直接去开门,身后的男人突然窜到她身边:“让我进去!”
“凭什么?”原本心情就有些不愉快的兰见男人死缠烂打的模样愈加烦躁,不仅语气凶恶,连神情都凶狠无比,男人被呛了一口,一脸的委屈。
兰陡然一心软:“你到底是谁?”
“我是……”伏特加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这维特先生的员工。”
“员工?”兰冷笑,“哪个员工大白天出门带墨镜的。”
“安防人员不行啊?”伏特加梗着脖子吼。
“真的……是维特公司的员工?”兰依然狐疑。
伏特加拼命点头,从昨天比赛结束后,琴酒一发不言就钻进了他的爱车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叫他们不要找他。只是今天中村健人突然要见琴酒,其实伏特加也不是很明白,在比赛完之后,宵会应该会在短时间给出合作与否的答案,琴酒在这个时间段选择消失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组织上下找人找翻了都寻不到个渣,而他也突然想起了米花的这幢小公寓,只是让伏特加惊恐的是,居然有个高中少女住在这里?
或许应该对西蒙的话上了心,兰并没有相信伏特加的身份,她狐疑的问:“那你叫什么?找维特的话,干嘛不打电话?”
伏特加无奈:“我叫伏特加,公司里有急事,可先生他关机了。”
伏特加?兰一愣,又是个酒名。
“是真名吗?”
伏特加一呆,搔了搔头没有回答。
兰也没有追问,却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最后道:“维特先生不在这里的,要不你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如果他来这里了,我会通知他回公司的。”
伏特加愣愣点了点,在兰挥手的东西下,下意识的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回头狐疑:“你是维特先生的……”
“朋友。”兰回答,“我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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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响。
她推开门,被窝高高鼓起,显然人还趟在床上。
但兰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在这么大的动静之下,还睡着。
兰说:“刚刚有个自称你员工的人在到处找你。”
“他叫伏特加。”
“他说公司有事。”
床上没有动静。
兰又进了一步:“呐,西蒙,你们公司叫什么?干什么的?其实那些枪械都仿真的吧。”看到伏特加一身黑衣墨镜装扮的时候,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年头,说不定……说不定人家西蒙还是一个大好的社会青年也不一定,她为什么一定要往坏的地方想?
只是没等兰心中进一步肯定进行的想法,床上的人却说:“快从你天真的世界里滚出来。”
兰一窒,没有说话。
“保护你,真的很麻烦。”
兰忍了忍,没忍住怒火:“保护我?哈,真好笑,我有让你保护吗?我看迄今为止对我的安全造成最大威胁的人睡你才对——”
男人的行动很迅捷,兰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脖子上就多了一柄锋利的刀,刀背隐射她苍白的面孔,而男人幽黑的眸子中同样有道锋利冰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