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默尔抬头，注视琴酒，那个岿然不动的男人终于有所行动了，他慢条斯理稳步的走到他的身边，从上睨视他。
那个视觉角度，完全让萨默尔震惊在他的眼神之下。
充满了，仇恨和杀伐的眼神。
萨默尔感觉自己定住了一般。
他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眼神没有看过？凶残仇恨的眸子他见过的太多，但哪双瞳孔会像眼前的这个男人这般，如此奇妙得和暗黑融合在了一起，放佛这双瞳孔本来就是来自地狱，带着无尽的毁灭来到了人间。
“你……”他惊恐了，从开始混黑道开始第一次产生了这种绝望的恐惧，他相信，这个男人会在下一秒将他挫骨扬灰一万次。
但没有，他依然什么都没干，只是静静的俯瞰他。
**
兰再度清醒的时候，周遭一片诡秘，她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她甚至挤不出一丁点的力气迫使肺部发出点声响。
她翻了翻眼皮，撑开，看的东西都是迷迷澄澄的，像是有无数的黑色小漩涡在眼前喧嚣。
“奥丽娜·格罗斯。”低沉的不明意味的熟悉男音突然在静谧的环境里响起，因为这个声音，因为声音里所带来的信息，原本混沌的脑袋顿然清晰了起来，兰神经一个抽搐，猛然睁开的双眼。
脑袋清晰之后，全身的骨头都叫嚣着疼痛，她无法理会，她努力撇过脑袋，寻摸声音的来源，然后看见了男人冷傲绝美的侧脸。
他说完一句话，停顿了许久，静静看着眼前的老头，但老头茫然的摸样蓦然让他咧嘴微笑。
当他一笑，精美的五官却变态的扭曲了，他慢慢蹲身，看着老头，字字清晰：“你当然不认识她。她只是个名不经转的小丑，又不小心被你的手下任意玩耍糟蹋罢了。”说完这句话，他又缓缓的站起，从上衣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根烟，于右手把玩着。
“赌博、放高利贷、吸毒还有各种闻所未闻的SM，呵呵，你的手下们可比你会玩多了。”依然云淡风轻的话语，从兰的视线来看，他把玩烟条的手却分明暴露了出了一根青筋。
“然后有一天。”他摊开手，指着自己所站得位置，“对，就是这个地方，她拿着一把枪，抵着我的脑袋，”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丁点的情绪外漏，“她对我说，你是个恶魔，你带走了艾米，你还毁了我的一切……嗯，她说我毁了她的一切。”
男人在客厅绕了几圈，沉稳的声音突然暴怒起来：“但下一秒那个女人就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枪！好笑吧，好笑吧！她说我毁了她，她都拿着枪对着我的脑袋了，但她最后朝自己开枪？哈哈，好笑吧！”
猛一打住，男人的利眼扫向萨默尔，语气又转为阴沉漠漠：“该死，那个女人该死，所有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的人都该死，包括你——”
疯子。
虽然男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萨默尔却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
普通人家惹上了黑道，很可能家破人亡，而琴酒，似乎就是一个例子，但他的母亲比较疯狂，在自己的亲身儿子面前举枪自尽，这该有多大的仇恨？
人类的七情六欲起源自身影响着他人，母亲变态的行为也刺激了身为儿子的他，这是报仇吗？这不是报仇，这仅仅是血缘上的变态的情感的遗传。
他有一个疯狂的母亲，所以他的行为也如此疯狂。
他会是恶魔，也因为他的母亲是莉莉丝……
“也就是，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萨默尔笑了，他是人，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恶魔？
男人狞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缓缓举起枪，呐呐：“我一直在做那个梦，就像开花一样的脑浆喷出来，沾满了我的手，一股浓郁的血的味道……我只是想让梦境重现罢了。”
是吗，只是如此吗？那为什么要找上我？
萨默尔笑着，双手紧握。
要死了吗，这里真是他最后的归途吗？
不甘，太不甘了。
男人的手指在缓缓下扣，那黑黢黢的管口如一条巨毒的蛇吞着信子在向他叫嚣……
要死了么……真地要死了么……
第37章
“西蒙……不要……”低弱如无的阻止，起先并未被人注意，但很快，那扳动扣手的手停住了。
男人冷眸微斜，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半跪起来，她面无血色，身子软绵无力，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但她的眸子死死盯着他，蕴含了无数的恳求和惊恐。
“不要开枪……不要。”她细细重复，声音嘶哑，男人冷硬的面孔渐渐柔软了下来。
“奥丽娜。”他嘴唇微张，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兰心尖一抖，茫然得看着男人。
男人在笑，很温柔的笑，温柔而残忍的笑，他说：“奥丽娜，我很快也会送你上去的。”话一完，温柔的皮相褪下，扳手一扣，千钧一发之刻，兰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飞起便扑向男人。
兰此刻身体羸弱，即使发动所有的力气，也只不过让男人踉跄了几步，掉落了手里的枪械，他扶住力气散尽的兰，冷漠的眼闪过一丝暗光。
而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钟，萨默尔瞅准时机检起了男人掉落的枪支。
格局对换，萨默尔狞笑地举着枪对准兰和琴酒：“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不再处于恶劣位置让萨默尔轻松了不少，也有了交谈的兴趣，方才情况危急，他也没心思问什么，而此刻，他到有不少的问题慢慢的问眼前的男人：“你就是那个格罗斯的儿子吧，听你刚刚说的，你母亲应该欠了我们一笔高利贷，怎么，最后她都用她得身体偿还了？”
“啧啧，我那几个手下还真没眼光，几年前的你肯定还是细皮嫩肉的吧，他们怎么就不找你玩玩呢？”萨默尔嘴里说着亵语，眼神也变得浪荡淫靡，“当然，现在的你也看起来很美味，只不够壮了点，没有十五、六岁的小男童那么可口。”
琴酒嗤笑了一声，眼神越加冰冷，他发现依靠他力量才能站立的少女此时却突然用力的圈住他。
琴酒的瞳孔缩了缩，坚毅的手扶上了兰的背，然后面向萨默尔，坦然而无谓：“怎么会呢，我说过你的手下比你会玩的多，他们怎么会放过我。”
“哦。”萨默尔兴味扬眉，“你早就被他们玩过？”
萨默尔的问话像是炸弹直接炸向兰，兰触不及防，滚烫的眼泪悄然落出。
男人却依然一副冷静从容的表情：“是又怎样？萨默尔协会迟早要被我拆骨入腹。”
“拆骨入腹？”萨默尔放声大笑，“你在开玩笑吗？你还没认清现在的局面吗？”
话一顿，瞥到地上那把他自己的手枪，萨默尔的眸子阴了阴，冷笑，他走到枪支边上，单脚一勾，检起，随后左右手各一把手枪，他兴趣浓郁道：“干脆送你们一起上路吧，好有个伴。”
“不错的注意。”琴酒撇了撇嘴，微微移动兰，随后一柄小刀从袖口飞出。
在萨默尔警觉错开的瞬间，琴酒拉起兰就向二楼奔去。
萨默尔暗啐了一口，立马开枪扫射，但他毕竟不是琴酒，黑灯瞎火的，他并不能很准确的射到他们。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二楼，看起来是进了兰的房间，萨默尔哼了一口，小心翼翼的跟上二楼。
“把枪给我。”进入房间，关门，琴酒立马向兰索要他曾经给兰的一把手枪。
兰情绪激动，拼命摇头。
“不想死就把枪给我。”琴酒目光一沉，有些恼怒。
兰抿唇摇头，眼眶中的泪水又要滚落。
“该死。”琴酒推开兰，自己翻箱倒柜，兰看着琴酒如此，泪眼婆娑，好久，才道：“西蒙，你妈妈是爱你的。”
找寻的动作一顿，他没有回答。
兰闭上眼，沉痛。她知道，她的话很苍白，很没有说服力，但她执拗的认为没有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你妈妈，真的爱你的，所以她派我来继续爱你……”兰喃喃自语，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男人听到了。
那双魔眼微微亮了亮，俊美的五官慢慢柔化了下来，只是不下一秒，他又变得冷漠坚硬，他瞅着被锁起的抽屉，整个手臂迸发出了力量扭断了锁，打开抽屉果然有一把手枪。
他拿起，转身，兰跪倒在地，萨默尔拿枪抵着她的后脑勺。
男人的眼眯了眯，他慢条斯理的扣动扳手，说的轻巧随意：“你要杀她赶紧的，每次举个枪半天不动，摆poss呢。”
“你以为我不敢？”萨默尔阴笑，后一秒就要开枪，而就在这时，一个子弹划来，打中了他的左肩。
萨默尔不可置信，举起右手，然后右肩也中了一颗子弹。
血液满出，他没来得及叫出便疼痛的一跪在地。
男人慢慢踱向萨默尔，每进一步，眼里便越发暗沉。
“你该死。”等到近到不能再近，他扬了扬唇角，目露嗜血的杀意。
但是，就在他第二次准备开枪时，精疲力竭的兰却又突然寻回了力气。
“不要——求求你不要——”失魂的叫喊中包含着无尽的恐惧和惊慌，还有种濒临崩溃的垂死挣扎。
男人目不斜视，阴鸷的双瞳死死盯着气若游丝的萨默尔，太阳穴的青筋鼓动着，万分狰狞残暴，又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好像没有听到兰的哭喊，又似乎因为她的哭喊才迟迟没有扳动像要被他握碎的扳手。
手上虎口的青筋同样跳动着，柄手与手密不可分，仿佛交融般的冷硬刚劲。
奄奄一息的老头突然挺了挺，他抬头，阴笑：“怎么、你、你下不了手？就因、因为这个小姑娘？哈……哈哈，琴酒，你是、是这么妇人之仁的人嘛？”
他在笑，笑的恶心而嚣张。
奥丽娜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一张、二张、三张……千百张奥丽娜的面孔，千百张奥丽娜虐待他的画面，千百张奥丽娜堕落淫靡的模样……最后的最后，演变成三个淫秽的男人任意狎玩奥丽娜的身体，并淫靡的问“你家的儿子可真漂亮，借我们玩玩?”和奥丽娜浪荡激情的回复“随便你们”。
琴酒顿然瞳孔一阵猛缩，像是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了枪口。
兰声嘶力竭的叫唤在他耳中变成了盲音，她的泪水变得可笑幼稚，所有的一切都被奥丽娜绝美的容颜取代，奥丽娜举着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开枪！
“嘣！”
刺耳的声音。
血腥的气味。
恶心的脑浆。
兰空洞无声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肮脏……肮脏的东西泼了她一身……肮脏……好肮脏。
兰抬头，看向琴酒。
冷漠的眉眼，冷漠的嘴角，冷漠的一切……一切一切都是冷漠而腥红的。
“不——”撕心裂肺的叫声在满月的衬托下，变得诡秘惊魂。
西蒙？
不，不是西蒙，他已经不是西蒙，再也不是了。
漆黑的眸子望着萨默尔的尸首，他缓缓的裂了裂嘴，他抽出一根火柴，细细打量着，心情愉悦的哼起了小调。
一划，硫磺的气味，小小的火柴头燃起。
丢落。
尸体燃火，火势变大，红彤彤的，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冰冷的眸子被火光照耀得妖冶鬼魅，男人抱起昏眩过去的兰，缓缓离开房间。
火。
很大的火，烧着了一切，吞噬了一切，毁灭了一切。
伏特加等人赶到米花时，那个黑色风衣的男人横抱着少女，从漫天的火海中缓缓出来，像是从无间炼狱中漫步来到人间的修罗之子。
第38章
黑。
深渊似的黑。
疼。
皮开肉绽的疼。
火辣辣的灼痛，从身到心，从外到里。
血淋淋的抽打下是双绝望扭曲的魔瞳，二分邪恶三分神经五分疯狂的狰狞面孔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精致的五官。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裂心般的痛楚不断拷打着她身心的意志，她想哭，想喊疼，但身体已经承受到了极限，仿佛连灵魂都不堪剧痛脱离了身体的磨难。
“妈妈，疼。”她在心底低泣，如若蚊音在耳边环绕，发出嗡嗡的迷声，干扰着身心俱疲的外壳。
妈妈……
妈妈……妈妈！
倏然坐起，银月的光辉洒满整个阁楼。
窗帘大开，硕大的满月挂在窗口，都能看见她坑坑洼洼的表面。
柔和的金辉却刺痛了一直沉迷在黑暗中的她的双眸。
她闭眼，垂头，感觉到了全身的灼痛。
摊开双肢，交错层叠的旧疤新伤，甚至还有未愈合的皮肉开绽，殷红的里肉外翻，模糊干涸的血迹从双肢蔓延到全身。
她呆呆得看着身上被虐打的痕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呼吸。
时间在加速奔跑，她眼睁睁得看着伤口愈合，结疤，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霸占着稚嫩新鲜的身躯，越来越多，交叠错落，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这是一具多么丑陋的身体。
她颤抖着，拿着被子裹住自己。
她觉得冷，很冷……
“请问。”
熟悉的，通透的声音。
“你不要害怕好吗？……”
温柔的呢喃在耳边流淌，她的心跳在加速，整个呼吸都紊乱了，她无措小心的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对方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对方震怒的神色，看着对方问她伤痕的来历……
伤痕，为什么她有那么多伤痕？
错，都是艾米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