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斯忽然觉得背后发毛着,被这个女生这样看着让他很不爽快,这种无法掌握对手的感觉糟糕透了,托雷斯眉头微聚,却也没发怒,只是忍着不耐让这个女生看着。
好像过了很久,兰开口了。
“我饿了。”
三个字,云淡风轻。
托雷斯收起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惊讶,静静打量对方许久,仿佛第一次看见对方一样,半晌之后转身,离开了车厂。
兰盯着托雷斯刚才站定的那一个点没有移开视线,她只是这样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点,面无表情。
车厂的卷帘门再度拉起,是在半个小时左右后,外头的光亮将人影拉得颇长,黑影完全笼罩住了兰,兰缓缓移动目光,瞥向门口。
来人并不是托雷斯。
“你一点也不惊讶?”那人将托盘放在兰的面前,蹲身微微斜着脑袋看着她。
兰敛着眉看着食物,三个碗碟,一碗白米饭,一份味增汤,一碟碳烤秋刀鱼。
兰默默看了半天,才缓缓抬眸,睫毛煽动,从来人的角度来看,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一样,来人与兰对视半刻,兰静静说道:“不解绑吗?”
礼貌的问话显然让对方惊讶不小,而后就是略带赞美性地笑笑:“或许对你我们应该重新评估一下。”
兰不置可否。
对方将兰扶起,瞥看她红肿的双颊和嘴角的血丝,陈诉性得说道:“这几年,舅舅的脾气越发暴躁了。”
替兰解绑,看着她安分得拿起筷子,安静地进食,似乎完全无视掉了周遭的一切。
很快,一碗米饭见底,对方善意问道:“需要再添一碗么?”
兰漠然点头。
对方轻声一笑:“你这样让我不大适应呢……不过,更显得可爱了。”
兰无视对方略带讥讽的笑语,垂眉看着脚下的影子。
对方毫不介意,转身离开,也不关卷帘门,直接出去,留下兰一个人。
五分钟之后,拿着一份白米饭,回来。
“真乖。”
看着兰维持着先前他离开时的动作未变,对方似是而非地夸赞了一句,尔后盯着托盘旁边的地面。
车场的地是水泥地,颜色偏灰,但那一小块地面颜色却呈暗黑色,仿佛被某些潮湿的东西浸湿了后的颜色。
对方不动声色得看了眼兰,将米饭递给了她。
这一碗饭,兰吃得很慢。
细嚼慢咽,却味同嚼蜡。
对方耐心得等着。
兰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仿佛在较劲着,谁都不肯开口,一时间,空气里只有兰默默嚼着米饭的声音,却也细若如无。
等第二碗再度见底,兰盯着空碗发呆了片刻,然后放好筷子,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顺便揉了揉脸颊,随后才面向对方,眼神已不再是方才的呆滞无神。
“你们,要我做什么?”
直球,干脆,利落!
对方蓦然弯嘴一笑,棕色发丝滑过耳际,他顺手扶向耳后,漫语:“你知道吗兰小姐,和你相处这么久,这样的你,可真叫我喜欢呢。”
兰镇定自若,看着青年——凯文·阿波菲斯,平静道:“很明显,过去我们相处的模式显然是错误的。”
“今后,有的是机会让我以正确的方式和你相处么?”凯文眨眨眼,略带调皮得看着兰,随后怜惜得扶上兰的脸颊,“还是得用冰块冰敷一下呢。”
“晚了。”兰扯开对方的手,眸色微冷,“你们有什么目的,要我做什么?不要在这假惺惺的演戏,我没心情看。”
“唔,虽然这样的你很让我欢喜,不过,果然如果还是以前那般温顺的话就更好了。”凯文笑微微得说着,对兰的臭脸色不以为然,然后逐渐收敛笑意,神色凛冽,“杀了琴酒,你能做到么?”
兰平静得和凯文对视,久到凯文以为她没听清他说什么的时候,她开口:“凭什么,我要受你们摆布。”
凯文凝视兰,犀利的眼神又被温柔的蓝色藏匿,他缓缓道:“兰小姐,那只恶魔留在人间,对人类来说可是场灾难呢。”
兰只是略抬下巴,神色不屑。
“而这场灾难的出现你可是出了份大力呢。”
双脚微软,却依然不为所动。
凯文见兰不受诱导,掂量再三,看着她看似强硬其实略有松动的表情,缓缓道,“兰小姐,莫非你对那只恶魔……留有感情?”
第60章
兰沉静得望着凯文,记忆回到喧嚣的那个夜晚,青年微笑的面容礼貌而温暖的问:一见倾心的吻,可否?
“怎么会没有呢?”兰喃喃回道,讥讽一笑,“像你这样只不过有着一面之缘的人,我尚且不愿用任何恶意揣度你,更何况……是那个我自小看大的家伙。”
兰看着凯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否在心里嘲笑我这样的人呢?感情用事不辨是非,明明知道对方是个危险分子,却还是不顾一切得向着他。”
凯文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却表达了他的意思,起初他以为这个少女不谙世事心思透明,跟踪她的那几个月他也一直这样认为,只到这次面对面的交锋,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在面对绑架时所表现出的沉稳和……对目前形势的剖析让他惊讶,而当她一针见血的指出她自身的软肋时,他也就没那么奇怪了,只是多少有些不以为意,能够明白自己的弱点那又如何?看她的模样却一点化弱为强的心思都没有,罔有一颗玲珑心,字字珠玑却是一纸空谈。
兰自然也看明白了凯文的表情,她垂眸一笑,瞥开目光:“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即便如此,你们还想利用我除掉他吗?”
“兰小姐。”沉默几秒,凯文开口,他凝视兰,“你其实一直是明白人。但你被自己的情感蒙蔽了一时,有些事你知道却逼迫自己不去想……琴酒那样的人,如果活着,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多少无辜的生灵死去呢?”
轻捏兰的下巴,让她灰懵的瞳孔看着自己,凯文觉着自己对这个姑娘真的有够残忍的,“你的一时仁慈将会断送多少人命,你能数的清吗?”
善良的人,最害怕什么?
害怕他们的善良,带给别人的却是致命的伤害。
兰怔然凝望凯文,突然问道:“你恨西蒙?”
凯文一怔,盯着兰,没说话。
沉寂许久,兰自话自说:“你不恨西蒙。”
凯文徐徐弯唇:“他让我舅舅受了莫大的耻辱和痛苦,你说我不恨他?”
“你……不恨他。”兰的目光褪去了最初的迷惑,变得笃定,她望着凯文,一字一字说的很慢,却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你根本不关心你的舅舅,你不恨西蒙,你甚至对西蒙所做的一切不屑一顾……不,是不以为意,你觉得你能做得更绝更狠。凯文·阿波菲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恶魔?”
凯文听闻只是哈哈一笑,“真是有趣的问题,兰小姐,你在拖延时间吗?”
兰摇头:“你知道我不是。”
凯文弯唇:“这样啊。”看了看表,笑眯眯的,“那再陪你消磨一会儿吧,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出现在琴酒的身边?”
看着笑的和煦的男人,兰却反问:“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处心积虑要我背叛西蒙的理由吗?”
“背叛……你居然用背叛这样的词。”凯文讥诮得盯着兰,“你信任过琴酒吗?又或者,他信任过你吗?”
兰呼吸一窒,感觉到意志瞬间又泄了底,她暗暗稳定心绪,看着面带轻蔑的青年,渐渐地有些看清了这个青年真正的模样:狰狞而又独断,偏激而又否定所有。
“你只相信你自己……”兰有些失神,明明一笑就仿若太阳的青年啊。
凯文轻笑:“琴酒不也是这样的人?”
“他不一样的……”兰的声音比凯文的笑声还要轻,说完这话她便紧紧闭起了嘴。
看着安静下来的兰,凯文蓝色的眸子暗了暗,他忽然蹲身靠向兰,一手附上兰的手背,目光真挚得望着兰:“兰小姐,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见兰目露诧异,凯文苦笑,“但请你相信,我是真心实意想帮助你。”
“帮助……我?”
“我不想你死在那个男人的手里,我想帮助你。”凯文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情和怜悯,“我很喜欢你兰小姐,这是我的心里话。”
兰怔怔望着凯文,却只是麻木得砸了砸嘴。
凯文垂下目光,神色失落:“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们,毕竟我舅舅那样对待你,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舅舅说的都是实话,那个男人之所以把你带在身边,并不是因为他要保护你或者其他任何理由,仅仅是因为那颗药物。”
兰只觉神经抽动,却依然默不作声。
“或许……你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兰突然出声,打断凯文的话,凯文只是愣了一秒马上意会,回道,“你能自由出入他的身边,而且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兰平静得望着凯文:“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凯文深深得望了眼兰:“最近这段时间琴酒总是世界各地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在找你的替代品,有人在黑组boss面前泄露了你的消息,boss在向琴酒要人。而琴酒之所以拖延时间没有把你交出来,就如我舅舅所说,他自己也对aptx-4869很感兴趣。”
兰木然点头,问道:“你们会让我回去,只要我答应你们的要求?”
凯文笑了笑,摸了摸兰的头:“怎么舍得让你回那个男人身边?只是希望到时候你帮我们一把罢了。”
兰垂下眼眸,不置可否:“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做呢?”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凯文直起身躯,笑了笑,点点自己的头,“兰小姐,你已经做了决定?”
兰咬唇,不说话。
凯文叹一口气:“即使骗骗我也好啊。”
兰抬眸看他:“我说我同意帮助你们,你会相信吗?”
凯文盯着兰的眼睛,笑得温柔:“为什么不试试?”
兰蓦然讥讽笑道:“你这样的人,会相信别人吗?”
笑容从凯文脸上消失,他猛然出手,兰下意识后退避开却毕竟没凯文准备充裕被一把掐住了脖子,凯文的脸靠得很近,蓝色的瞳孔里甚至出现了一星血色:“啊,兰小姐我真的很不高兴呢,难道之前的对话你都在耍着我玩?”
兰痛苦得瞪着凯文,却挤出一丝笑意:“我说是,又怎样?”
脖子上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气,兰感觉到呼吸越发困难,背脊一阵抽搐:要死——她真的可能要死——
和之前西蒙掐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西蒙出手还留有一丝挽回的余地,那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是一副要致她于死地的模样。
看来她,碰触到了这个人的禁忌了。
就在兰恍恍惚惚双目发黑的时候,脖子上的力消息了。
凯文面无表情得看着瘫软在地的兰,冷然道:“看来今天并不合适继续交谈。”语闭,转身离开。
兰翻了个身,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车场天花板,问空气:你不信任我?……我……信任你吗……
闭眼,泪珠滑落,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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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伏特加风风火火闯入办公室甚至忘了敲门,“查到了查到了!”
琴酒一个刀眼射来,伏特加呼吸一窒,赶忙退出门外,象征性得扣扣,然后不等回答就进入,“普洛斯郊区的废弃车场。”
意料之外没有得到琴酒任何回应,伏特加激动的心情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冷静了大半,他抖了抖身子,垂下头颅:“有兄弟查到在普洛斯郊区的废弃车场,有可疑人士出入,不过对方人数不少,所以没有得到更详细的信息,不过……那个车场里的确关押了一个人。”
伏特加做报告的时候,琴酒整个人靠仰在椅子上,神色冷漠,似乎眼前的手下在报告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样,而伏特加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老大的心思向来不能以看脸色揣度,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琴酒越是表现的冰冷沉默,伏特加觉得,里面可读的信息量就越大。
所以,在报告完他得到的一手信息后,他便惴惴得立于一边,等待琴酒定夺。
会是直接灭了那团人救人呢还是直接灭了那团人救人呢?
伏特加和自己打赌,办公室的气氛很压抑,虽然知道自家老大不好相处,但毕竟在他身边跟了那么久,再强的气压他都撑过来了,可如今呢……伏特加心里给自己掬了把同情了泪,不知道是和毛利兰相处久了,越发麻木于那种亲和融洽的氛围里还是自家老大越来越变态了,他总觉得现在的他,是越难在琴酒身边驻足了。
压力……真的好大啊。
伏特加忍住擦汗的冲动,便用墨镜挡住的双眼偷觑琴酒。
琴酒垂着眸,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反复来回,直到钢笔“啪”一声掉在桌上,抬眸,冷然道:“让科恩回来。”
科恩,组织的神枪手科恩,老大的心腹科恩,行动组第一猛将科恩啊……
组织里谁不知道,不是大事件,科恩是很少出现在第一线的,上次对付萨默尔协会和宵会,琴酒召唤回了在LA度假的科恩,致使科恩身中一弹,在基地调养了大半个月,如今,不过是几个小喽啰而已啊……
伏特加心里点头,就说不能看表情判定自家老大的心思啊,然后应承一声退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