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眯了眯眼，似乎在搜索查理曼这个名字，半晌才道：“哦，你说那个男人。”
谢尔顿说：“是的，就是这个态度，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让我怀疑……那个男人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是你的软肋之一？”
“软肋？”琴酒忽然笑了，“你们眼中，软肋是那么廉价的东西，那个男人配嘛？”
“他自然不配。”沉默了一下，谢尔顿幽幽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查理曼在你眼里一文不名……可是，如他真的是你的父亲，而你的身世也确实如他说的那样，那你就不应该是这种态度，最起码，你应该有恨……一个，甚至能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男人，不可能对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连一丝恨意都没有。但事实上，整个玩牌的过程我只感受到了你的嫌弃与不屑。”
“也就是……你早知道对面的人是冒牌的。”
“哦。”琴酒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仅凭这点？”
谢尔顿摇了摇头：“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解决他的时候，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当然，你有自负的成本，但同时，日本那次的事让我了解你自负但心机更深沉。”
谢尔顿点燃了第二根烟，似乎也在找时间整理思绪：“一个自负而心机颇深的男人，面对他部署的一切，你却似乎浑然不觉，甚至是步步落入他给你设下的陷阱，所以，我开始怀疑你是故意的。”
“你早知道亚叶子是内奸，却故意让她掠走毛利兰，你知道毛利兰在我们手上却没有一丁点的行动反而要和我们合作，你甚至应该是知道毛利兰就被关在车间里的，但你却故意当着她的面杀掉了亚叶子……”谢尔顿说着，仿佛也豁然开朗了，“是啊，开始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做那么多故意的事，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托雷斯。”
谢尔顿眼睛一亮，直直盯着琴酒：“你根本是在利用托雷斯为你做一些你无法做到的事，到最后事情成功了，托雷斯就完全没用了，到时候你一定会不择手段的结果他！”
谢尔顿虽然说的肯定，但心里头到底还是疑虑重重，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妄想从他神色不明的面孔上瞧出点什么。
伏特加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谢尔顿的一番话让他脑子一阵嗡嗡作响。
他只知道自家老大的确在部署着什么，今次看似只有他们两人前来，但其实圣维斯外围已经布满了他们的人。而这一切，早在三个月前，琴酒就已经开始部署了，在他知道丢了一份萨默尔调查他的详细报告后。
伏特加望着琴酒的后侧面，不喜不怒的表情一如往常，整件事在谢尔顿的猜测下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许久之后，琴酒启口：“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是什么？”
谢尔顿紧绷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他松懈在高背椅上，气若游丝般得说：“琴酒先生，现在我的权力已经被托雷斯做空了，所以我希望借你的手拿回我该拿的，也希望……你能放三突会一马。”
琴酒环视了一圈，看谢尔顿：“他是在哪个角落监控着这里等你放出信号？”
谢尔顿找寻回一丝力气，微微一笑：“这点你放心，凯已经部署好了，虽然画面仍然监控这里，但在监控音频上我们稍稍做了点处理，现在托雷斯听到是我事先录制好的音频。”
琴酒定定得看着谢尔顿，忽然勾唇一笑：“要放过三突会不是不可以。”
谢尔顿心里开始警觉，他防备得看着琴酒，琴酒屈腿傲慢道：“用你儿子的命换。”
谢尔顿的瞳孔起先微微一缩，而后陡然放大，他倏然站起，面色冷然：“不知道你为何要犬子的命，虽然犬子做了很多事，那都是托雷斯指使的。”
琴酒漠然道：“他让我不高兴，仅此而已。”
谢尔顿手掌握拳，全身颤抖，好会儿沙哑道：“凯文他如果有什么事，内子会疯的……”在琴酒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下，谢尔顿收了声，他垂下头似乎在挣扎，良久之后抬头：“琴酒先生是执意如此。”
琴酒淡淡得看着他。
谢尔顿站起来，平缓道：“我是因为知道托雷斯不是你的对手才找你摊牌的，但显然……你似乎并不把我这个临时倒戈的对手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谢尔顿似乎还在挣扎要不要撕破脸，如果他把话说绝了，那琴酒胜利了，凯文和三突会全赔进去了，但万一是托雷斯赢呢？可托雷斯赢又怎样，他本身在会里就具有极高威信了，甚至架空了他的权力，那么托雷斯赢，对他来说也是百害而无一利，最多……最多他们一家人能苟活罢了。
谢尔顿颓然做了回去，眼眶中已隐隐含着泪水。
而就在此时，宴厅大门豁然打开，托雷斯身着黑色立领中山装，背手站在门口。
他的后面，一排拿着微型冲锋枪的蒙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双犀利冷酷的眼的黑衣男子。
第71章
托雷斯的突然出现让谢尔顿面色死白。
背对门口的琴酒听到动静，缓缓扭头。
托雷斯直勾勾地盯着琴酒，对视半会，才踏入宴厅：“许久不见了，小冤家。”
琴酒移回视线，居然恩了一声。
托雷斯边走边道：“几年不见到是越来越不知礼数了，看见长辈也不站起来。”
“长辈？”琴酒声音微扬，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嘲讽，不过人倒是真的站起来了，还没等托雷斯走过来，他长腿一跨反身向对方走去，没几步就来到了对方的跟前，然后非常恶劣的，用睥睨的眼神看着托雷斯，勾唇：“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琴酒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托雷斯小退了半步，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做出这种类似怯场的行为后，托雷斯蓦然拉黑了一张脸，他冷冷抬头看着琴酒：“托你的福。”
琴酒嘲讽一笑：“应该的。”
他反客为主端起谢尔顿开启的香槟递到托雷斯的面前道：“今天应该是那件事之后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吧。”
托雷斯抿着嘴角接过高脚杯：“我做梦都想着和你重逢的一天。”
琴酒道：“荣幸之极。”
托雷斯深深地看了眼琴酒，十五岁那年，他遇到他，那时候他身材瘦弱，面色蜡黄，被一群小痞子围殴，他蜷缩着，愣是不吱一声。
他就面无表情得坐在车上，看着他被揍得半死不活，等那群痞子离开，他挺尸了许久还是站了起来。
仿佛全身的骨架会在下一刻散架一般的跌跌撞撞得前行，走出巷口他的视线对上了他。
他心里惊叹了一下，一双冷漠却尖利无比的眼眸。
明明已经不堪重负却执意不肯倒下，看到有人盯着他，更是散发出警觉和敌意，像头不知收起利爪的重伤小兽，在绝望中挣扎。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托雷斯抿了口香槟，“昏倒的你比醒着要乖巧太多了。”
琴酒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还真叙旧了么。”
托雷斯却是不以为然得微笑：“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明明一直防着你的，但你的人为什么还能渗透到各个角落甚至连我一直信任的兄弟最后都倒戈相向。”说着，有意无意得瞥了眼谢尔顿。
“识时务者为俊杰。”琴酒漠然说了一句，讥诮道，“既然要站队，当然要站在胜利者那方。”
“胜利者？哈哈哈哈。”托雷斯开口大笑，“你现在和我谈什么胜利，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外面布置了你的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和谢尔顿聊这么久？”托雷斯怜悯得看着他，“你虽然表面云淡风轻，背地里做了多少事当真我不知道么，你还当我是六年前的托雷斯么？”
琴酒眼眸深沉，瞳孔深处似乎酝酿着什么。
“我早就开始防着谢尔顿了，还好凯文够聪明，没听他愚蠢的父亲的话反过来摆我一道，”托雷斯睨了谢尔顿一眼，“我等等找你算账。”然后扭头看着琴酒，“据说，你已经发现那个查理曼是个冒牌货了，该是我太过注意那个小妞了，忘记了看着你。”
托雷斯靠近琴酒：“即使是冒牌，看见那张脸，你不想杀么？”
琴酒道：“我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而那个老家伙不过和我有几分相似，我为何要杀他。”
托雷斯抖肩大笑：“为何？你居然说为何？琴酒，你不是最厌恶你自己这张脸么？你母亲就是因为这张脸陪上了一辈子，你也是这张脸可怜的牺牲品！”
托雷斯拍了拍手，几个手下将全身佝偻发抖的查理曼托了进来。
那个中年男人一见托雷斯就猛然跪地，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托雷斯笑着看琴酒：“我知道你身上有好几把枪，开吧，杀死他吧，就算……我送你上黄泉路最后的陪葬品。”
在中年男人哭哭咧咧中，琴酒从风衣中掏出了手枪。
他垂着眉，想了想：“我这一枪也会成为你此次胜利的冲锋号？”
托雷斯胆笑不语。
琴酒拿枪抵着他的脸：“你不怕我这一枪朝得是你？”
“琴酒，你输定了。”托雷斯依然笑着，“反正我已经经历过该经历的，也得到过想要的，什么权利什么女人没有过，但你呢？你像一个神经的禁欲者，不碰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碰，你尝过女人的滋味么？即使现在你权势滔天，黑白两道都忌讳三分，但终究上头还有个人压着你，终究……你只是见不得光的地下判官而已。连，阎王都不是。”
“琴酒，你知道的，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逃不出这里。”
“即便是同归于尽，于我来说也是胜利啊。”托雷斯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管，里面赫然放着他的小兄弟。
“也该是，替我的老二报仇的时候了。”托雷斯叽叽笑着，仿佛疯了一样。
琴酒啧了一声：“你说的对，我还有很多遗憾，不像你……”他迅雷不及打掉了托雷斯的玻璃管，狠狠得踩在地上，“我更不齿与你黄泉相伴。”
托雷斯在琴酒一脚踩上玻璃管后目眦尽裂，他怒红一双眼，仿佛眼球的血管爆裂一样，他爆喝一声：“你们还在干什么？开枪开枪，杀死他杀死他！”
然而整个宴厅只回荡他疯狂的喊声。
托雷斯心里一凛，他缓缓回头，看见的却是一排脑袋开花的手下。
托雷斯瞳孔一缩，不可置信：“什、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就在你找我叙旧的时候。”琴酒讥讽勾唇，“你以为你杀的人是什么？那群人只是一群障眼法蒙蔽你眼睛用的。”
“杀这些人？区区科尔足矣。”伏特加从地上捡起微型冲锋枪，自傲一笑：“前白兰地先生，您不该开着大厅的门的，你知道对我们科尔来说，只要有漏缝，他的子弹就能钻进来。”
托雷斯全身发抖着，他恶狠狠得瞪着琴酒：“你用那么多人的命换科尔一个掩护？”
琴酒漠然把玩枪支。
“哈哈哈哈，是了是了，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输了，你眼中弟兄手下算什么，你从来不珍惜他们的命，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牺牲一切。琴酒，你不是魔鬼，你是连魔鬼都避让三分的罗刹!”
子弹上膛，对准托雷斯，淡淡问道：“这次我会解决干净的。”
“琴酒，我不该救你，在小巷里你昏倒的时候我应该离开的。”托雷斯面目狰狞语气急速，“我不该用权力和金钱迷惑你，你的魔性一旦激发，没有人能制止，要疯的，这个世界要疯的，要毁于你手的。”
“和上帝忏悔吧。”琴酒微笑，扣枪。
“毛利兰的事我和那个男人提过。”托雷斯在最后关头突然恢复了平静，子弹穿越太阳穴从另一边飞出，他却瞑目了，他在死之前终于看见了这个男人脸上露出的惊愕。
琴酒眉头轻皱，踩在托雷斯的尸体上，他面色阴郁，寒冷的目光就好像刀锋一样射下死去的男人，然而后一秒，奇鲁菲斯从外面跑来，急促道：“老大我们得离开了，外面全是FBI。”
琴酒眉头微皱，看向谢尔顿：“那家伙报警了？”
谢尔顿愣了愣，讪讪道：“我、我不知道……”
琴酒讥讽道：“好一招破釜沉舟。”
奇鲁菲斯扔给伏特加一把车钥匙催促：“雪佛兰，老大没时间了，你们从后门逃走，我和几个兄弟留下当诱饵。”
伏特加气势磅礴道：“我和你们一起。”
奇鲁菲斯气笑：“你凑什么热闹，打枪没一个准，碍眼，保护老大吧。”
伏特加恍惚了一下，声音低沉：“老奇，你可别去找亚叶子和耶菲啊。”
奇鲁菲斯愣了下：“狗嘴吐不出象牙。”
伏特加深深看了一眼一起奋斗拼死拼活在组织活下来的兄弟一眼扭头就跟随琴酒从后门逃遁。
谢尔顿也紧随其后，查理曼哭死哭活也要离开却被奇鲁菲斯崩了头：“被你这傻叉惦记上，还不马上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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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维斯外围果然全是FBI，通过高及人腰的灌木丛掩护，三人坐上了奇鲁菲斯准备好的雪佛兰。
然而伏特加还没发动引擎，警犬狂吠的声音就像在耳边炸开一样。
“擦，被发现了，老大你们抓稳了！”伏特加二话不说，开足马力，准备直接来个生死时速，警鸣声振聋发聩，死咬不止，琴酒扭头看了眼后方，稀稀拉拉跟着三四辆警车。
“啧”暗啧一声，却俨然一点都不恐惧，琴酒道，“去闹区，必要时弃车保帅。”
伏特加得令，雪佛兰一路狂奔，警车一路狂追。
眼见就要追上，雪佛兰一个紧急左拐拐向商业区，咬车咬得最紧的第一辆警车上，副驾驶的那个探员都快吐了，驾驶座上的警官却是面不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