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拍照的女人们地跟前,那群女孩子脸上浮起了红云。
英俊的男人,向来是她们的最爱。
虽然这个男人,这般冷漠。
男人还没开口,年轻女孩子们地背后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那个声音说:“红灯停,绿灯行,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男人的眼神闪了闪,变得愈加暗沉。
“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声音里有着呵斥,随着绿灯一亮,她迈开了步子,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干嘛?”她惊诧地看向男人。
“毛利兰。”他叫她的名字。
“诶,你认识我?”她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眉梢高高抬起,放佛沙漠里看见了绿洲一般。
男人眼眸半眯,语气压低:“你又不记得我了?”
少女一怔,她因激动而颤抖:“西、是西蒙吗?”
第16章
“你在做什么?”琴酒没有回答兰的问题,淡漠的眼珠子自兰的全身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那双眼角发红的水色眸子上。
兰笑着,吸了吸鼻子,又指了指绿灯:“过马路啊。”
琴酒的手劲加强了几分,他拽过兰不容她迟疑片刻就朝他的爱车走去,兰慌促道:“你带我去哪?我不能……”但男人完全无视她的话,“西蒙我不能离开这里!”兰猛然一缩手臂,强势收回被拽住的胳膊,这一招破攻的动作却让男人的手顺势一弯环住了她的腰身,紧接着男人手臂收紧,就将兰紧紧地圈在了胸前。
兰又羞又恼,脸蛋变得和眼角一样涨的红红的,她努力漠视路人暧昧的视线,看着琴酒说:“真的西蒙,我不能离开这里。”
“理由。”琴酒眉头微蹙,扫了围观者一圈,接着又神色漠漠的看向兰。
兰垂头,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琴酒厌恶得发现逗留在他身上的惊奇目光越来越多,他面色一沉,道:“总之有什么事,去车上说。”
“不行啊西蒙,不行啊,我离开不了这里。”兰抬头,窘迫而后怕,她有些颤抖地指着男人的前面,比划着,“就那个点,到这条街的对面……结界,好像结界一样的东西,我出不去啊。”
结界?
琴酒眼眸一眯,心中却止不住冷笑,他拉起兰的手,神色轻蔑:“也就是,你因为被囚禁在这条十字路口所以才会哭?”
“哭?”
“真是笨蛋。”
“笨、笨蛋?!”
琴酒无视兰如鹦鹉一般重复他口头的最后几个字,大步一跨,带着没有防备的兰,跨出了她所谓的结界点。
兰惊愕的发现,这次的她,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她,畅通无阻的离开了这里。
兰茫然回头,望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繁华十字路口,那一次次的碰壁似乎都成了幻象,然而,被空间拘束被时间控制被隔离被漠视的那种恐惧和彷徨却深深地扎根在了心底。
兰转回头,看着那个拉着她大步离开的背影,银色的长发翩然舞动,如根根细如丝的银线,漂亮的,耀眼的……却配合着那声声怯弱的,期待的,向往的稚嫩童音。
那个童音说……你会带我离开阁楼吗?
兰全身颤动,脚下如有刀,每一步,都仿佛被那把把利刃割破血肉,直接刺向血淋淋的心脏。
她到底,违背的是怎样的承诺?
**
清淡的烟味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兰陡然一激灵回过神,她四下张望,最后看向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窘迫道:“抱歉西蒙,走神了。”
琴酒支着下颔看着窗外,他没因为兰的回神而扭头看她,事实上,他只是一直沉默得吸烟着,似在等兰回神,也似在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兰静静地打量着男人的侧脸,愈加成熟的深刻轮廓,如刀刻般,处处彰显着年轻的嚣张和张扬,但眼神却又是实在的淡漠与平和,至于到底是看破尘世的平和还是山雨欲来的宁静并非兰能区分。兰只知道,西蒙·格罗斯长大了,实实在在的长大了,收敛了戾气和野性,散发出更多的稳重,或者说是,慑人的气场。银发被别起,若散下来,怕能到腰围这吧……
一头,果真很美丽的头发。
兰想着,手却没自觉的摸上了那片银色,是比想象中更加的柔顺和蓬软的触感,然后,不期然的,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抱歉……”兰讷讷收回手,后知后觉的红了脸,她心下斥责自己的唐突,一边又忍不住狂赞男人那头极品的发质。
“我不是西蒙。”男人灭了烟,只字不提兰方才的越雷行为。
兰一脸惊讶:“不是西蒙?”
“维特·斯科拉,或者,可以叫我——琴酒。”琴酒若无其事的瞥了兰一眼,发动了引擎。
“琴酒?”兰牙牙呢喃,清澈的眸子缓缓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西蒙你的外号居然是个酒名?”
“……”
“西蒙你要带我去哪?”
“……”
“西蒙,你脸绷得太严肃了,小心未老先衰。”
“琴酒或斯科拉。”车子颠簸了一下,然后才响起男人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你就是西蒙啊。”兰纯真无害的歪着脑袋反问,这五官,这发色,这气质,她怎可能认错呢?
车子一个紧急刹车,兰因惯性一头撞到了挡风玻璃上,她疼痛得揉着鼻子有些埋怨得看向男人,却惊见男人一脸的阴鸷。
兰哑然噤声,下一秒,琴酒欺身上前,一手拽起她的领口,冷漠的眸子闪过一丝肃杀,他声音低沉而清冷,字字锋利而冷酷,他说,不要叫那个令人作呕的名字。
一股恶寒自大脑窜遍全身,兰惊恐地盯着琴酒,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击着她的身心。此刻,兰方认识到,眼前的男人,拥有十七岁的西蒙·格罗斯不可能拥有的杀气和冰冷。眼前的男人,压抑了戾气和跋扈,却更加的危险和黑暗。
琴酒见兰只是怔然得看着他,便缓缓直起身躯,并敛去了这些年来不会轻易显露的煞气,冷漠的继续开车。
**
她,露出了一副,惊恐到悲哀的表情。
悲哀。
男人捶了一下方向盘,又忍不住抽根烟点燃。
他到底,为什么要找她,为什么呢?
车厢内陷入死寂,过了好久,兰才压下惊惧,有些后怕道:“惹你生气了吗?”
“对不起啊,可是西蒙……西蒙这个名字……西蒙……”
男人瞥了眼声音渐弱的少女,见少女如国小生般,双腿并拢乖巧坐着,两手互绞放在大腿上,低着头颅,咬着下嘴唇,一脸的纠结和迟疑,在停顿了半天后才鼓足勇气,用力抬头,掷地有声道:“可我还是要叫你西蒙啊!”
男人沉默得看着兰,不发一言,兰被看得心惊,她扭捏了半天,最后才妥协般的说:“要不,我叫你……西蒙酒?”
“……”
**
明明很害怕的样子,却还是要和他说话。
那个女孩子,太善良,善良得……让他想要一手毁了她。
“如果我去了地狱,你会拉我出来吗?”
五年前的问题,当她凝神首肯一脸笃定的说会的时候,他曾一不小心心动过。
但那时候的他太弱小。
托雷斯说的对,如果他什么都没有,他就无法保护自己更谈何保护其他人?
当这个一直给他希望的少女面悬一线的时候,他深刻得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他要强大,必须强大,绝对要强大,这种强大不是体能的强大,不是头脑的强大, 他需要权力,权,很大很大的权力。他要让一切藐视他诬蔑他欺侮他的人后悔莫及,他要让这个丑陋的社会得到来自他最严苛的惩罚,他也想保护那零星的几个还肯拉他一把的人——基安蒂,还有……毛利兰。
地狱,一旦去了地狱,还有人能回来吗?
十七岁的他不懂得地狱的恐怖和黑暗,他无知得询问毛利兰,而毛利兰亦无知的回答他。
若去了地狱,先不论能否被救赎,愿不愿意得到救赎,才是他——琴酒面临的问题。
一旦有了钱有了权,他还愿意回去吗?愿意吗?
“我会拉你出来,就算死——”
能嘛,能拉他走出地狱吗?
说实话,他完全不相信她。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找她?
不,他没有刻意的去找她,事实上,他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毛利兰这个人。
在宫野府邸遇到宫野明美的那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她,这个一直给他希望却从来不会帮他实现的冒牌仙女。
他是期待她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不是希望她拉他出地狱,事实上,他想向她展示他如今的一切,他的强大都是他自己得来的。仙女又如何,神仙又如何,那群摆尽高姿态的生物到底做过什么事呢?没有,一点实事都没有。
他完全凭着个人能力走到这里,他要站在权力的巅峰,来惩治这个世界。
西蒙·格罗斯,是软弱的过去。而他,只有摒弃那段懦弱的过去,才能迎来更强盛的未来。
琴酒斜睨了兰一眼,有些模糊的想着,这个女孩子似乎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她的世界,还是那么纯白,诚如她的眼睛,过于的清澈,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啊,他记起来了,上次他见到她的时候,似乎想过拉着她一同迈向地狱,但那个时候为什么没那么做的?她好像对他说过什么……
到底……说过什么呢?
第17章
车子自驶入米花町,兰便神不附体。
没有任何预兆的,眼中少年飘渺的身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取代。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看似繁华喧嚣的商业大道,神色冷漠的各路行人,她就这样,突兀的,毫无征兆得出现了。
没有人发现她的出现,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茫然环顾四周,欲伸手,触及的却是一片冰凉。
对面摩登大厦的超宽广告屏幕上,播放着某化妆品的广告,印象中成熟冷艳的女星却顶着一张天真纯洁的脸蛋,清纯的仿若刚刚出道时的模样。
兰的手心冒着阵阵的冷汗,她扬长脖子,看着这则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的广告,似乎穿梭了时间。
天空蔚蓝,云卷云舒,有风吹过,有钟声响彻。
人流涌动,只有她被阻隔在了时间之外。
十二年,十二年前的日本。
她奋力奔跑,追逐绿灯,追逐人群,追逐时间,却次次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
无人发现,无人侧目,无人驻留。
她被圈禁在这条狭小的十字路口,看人来人往,看尽冷漠,看尽麻木,看尽丑态。然而,谁能看见她?
十二年前的日本,十二年前的米花。
十二年前,她才五岁,十二年前,父母尚未分居,十二年前,他们还未住进米花町。
很奇怪的感觉,放佛乘坐着时光机游历十多年前的世界,她似乎是这个世界的人,又似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兰伸手,碰触车窗,看向米花街道的每一处风景,熟悉而陌生的景物,崭新而又破旧的建筑,惊愕而难以言喻的心情……
手掌捂拳,目光一沉,兰咬着牙望着车窗外诡异的一切。
被困在十字路口,兰总算明白,她莫名其妙的坠入了时空隧道。这一切,不是梦,不是幻象,不是魔术,这一切,活生生的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信。
她惊恐而慌乱,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四处求救,高声呼喊,但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或哭喊,或低泣,或大笑,最后强打精神观察周围。
既然没人能够救她,她又何必执拗于外界的力量?
心态的改变,原来真能让眼中的世界焕然一新。
各种笑容,各种牵手,各种依偎……
她以为自己看淡了看开了,不再恐慌不再窒息,只到一只手突然拽住她,只到一个声音突然对着她说……
酸涩、惊喜、震撼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惊涛冲击灵魂的最深处,她看着那个手冷,声冷,人更冷的男人,却产生了一种,她自己都无法言明的微妙的感情。
认识到他就是那个被囚禁在阁楼,被虐,被冷暴力,被各种欺侮的男孩开始,兰知道,她和这个叫西蒙·格罗斯的男人,已经有了一段血肉相连的羁绊。
你会带我出阁楼吗?
事实上……是你带我走出了十字路口。
**
“这里是?”车子在公寓前停下,兰诧异得看着这幢小洋楼,问向琴酒。
琴酒目光不明地望着小公寓,却回答了兰的问题:“你的住所。”
“诶?”兰越加诧异,下了车,直奔公寓前,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居然在日本有房子?”
琴酒不发一言,将公寓的钥匙抛给兰,兰慌忙接过,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其实这是我家乡,我有家的。”
兰说的底气不足,在知道这是十二前的日本后,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应该才五岁才对,因为先前被困在十字路口,她无法去寻找当年的自己,但既然现在她出了十字路口,她不觉得自己有赖在西蒙身边的必要,虽然她自己明白,面对西蒙·格罗斯,她更多的是愧疚,所以没有脸面在他身边久呆。
琴酒似乎并没把兰的话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公寓以及站在公寓面前的兰,幽暗的目光中涌动的却是无尽的毁灭。
“不过,原来这个地段的小公寓是这个样子的啊。”米花町在这十年间变化并不是很大,兰很快认清了她此刻所处的地段,在说完话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诡异,便慌忙解释,“我、我的意思,西蒙,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