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着右手腕，林雪暗暗在心里感概着家入硝子术式的神奇，她礼貌道谢：“谢谢，家入小姐。”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你不是喊这个家伙老师吗，也叫我老师吧。”
家入硝子习惯性地将将一根香烟叼在嘴中，突然才发现这里还有位女孩，才没有点燃香烟。
“好，家入老师。”林雪立即改口。
五条悟听到，他不爽瘪嘴，“欸，这是区别对待哦，阿雪。当初你都没这么爽快叫我老师。”
“是吗？”
见到林雪油盐不进的模样，五条悟扁扁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重新地拿着眼罩戴上，整个人趴在椅背上，看着就像是陷入自闭状态。
家入硝子打量着坐在床上的少女，没有刚才那么狼狈，神情淡定。
实在是太少见这么稳重的少女，跟五条悟说的也相差不了多少。
家入硝子感兴趣地问：“听说你擅长用毒？”
林雪瞄了眼五条悟，他依旧在自闭中。
见状，林雪不由觉得好笑。这么大的人居然这么小孩子心性。
“也不是说擅长用毒，那些是我之前在老家用来驱虫的药粉，改良后就被我用来对付一些邪物了。”林雪斟酌着回答。
她本来就生活在黔东南地区，那边地势复杂，山川、溶洞、暗河错综复杂，植被茂盛丰富，雨水充沛，很适合野兽昆虫生存。
在村里生活的人们，去山上砍柴或者寻找珍贵的野菜，都会随身带着驱虫粉，防止蚊虫近身。
林雪则琢磨着将粉末改良，做成了毒，用来驱邪。
这些，她并没跟其他人说过，就是预防他人认为这是蛊毒。
从民族大格局来说，林雪并不希望别人对苗疆人有偏见。
“厉害。对咒灵也有效啊，居然能把一个特级咒灵弄瞎。”家入硝子感概着，语气中没有任何的忌惮。
她倒是想好好研究下林雪带着的毒，转念一想到或许会吓到林雪，家入硝子便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闲扯几句后，家入硝子便说还有事情要忙就出去了。
室内很安静，没有什么声响，夕阳从窗外流进来，晕染在了病床上洁白的床单上，变成了两块不同颜色的布料拼接在一起。
傍晚的穿堂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五条悟因眼罩微微竖起的白发飒飒飒响着，这让林雪想到了棉花地里飞舞的棉絮。
林雪很少会看到这么安静的五条悟。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五条悟在林雪面前都是异常地活泼，明明是个大人，却有着无厘头的想法和举动，但并不会让人讨厌。
林雪端详着五条悟，眼罩遮住了眼睛，露出的嘴巴和鼻子也是优越。
五条悟的嘴巴很莹润，不像其他人嘴唇上唇纹清晰，看上去仿佛涂了一层润唇膏，有果冻一样想让人触摸的饱满质感。
盯着盯着，林雪不自觉地抿着嘴唇。
她的嘴唇就是很干燥，每天早上起床和晚上睡前都要涂上一层润唇膏来保护嘴唇。
她今天没有涂润唇膏。
在这个念头出现在了林雪脑中时，她犹如惊弓之鸟吓了一跳，却又在一瞬冷静下来。
不想被五条悟发现她的异常。
她执着地这样想着。
林雪并不清楚、不清楚是不是刚才与咒灵对峙在的一段时间的缺氧导致她心神不定。
她想得越来越多，没来由的想法，才刚摒弃一个，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怎么也无法终止。
第一次发现，沉默是如此地令人难捱。
莫名地，林雪想到了前两天比赛中，秀德高中的绿间真太郎说过她最近的运势很差，最好远离射手座。
结合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她的运势确实很差啊。
“你是什么星座？”林雪忍不住咬了一下舌尖，她有些懊恼居然真的问出来了。
“哈？”五条悟回神，这段时间事情有点儿多，他的睡眠时间要比之前的缩减许多。
今天，在硝子与林雪交谈时，他便闭眼休息一小会儿，却没听到了林雪的话。
“没什么……”林雪松了口气，顿了顿，她又开口：“谢谢你，我要回家了。”
休息了一小会，也比之前神清气爽许多。
五条悟趴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拉长着语调说：“既然都来了，不参观下咒术高专吗？看完后说不定你就想来这读书呢？”
林雪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点了下头。
“呦西，我这就叫悠仁来带你去转转。”
五条悟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叫悠仁，挂掉电话后，他微微侧头，疑惑开口：“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你并不高兴啊。”
“没有……”
“欸？”五条悟脚一蹬，带着椅背身体向前倾，拉近了与林雪的距离。
林雪直接啪地抬手想盖在了五条悟凑过来的脸上……
手掌停在了离着五条悟的脸仅仅一个手指指节的距离，就再也无法靠近，像是有层透明的玻璃隔开。
林雪淡定地想收回手掌，但被五条悟扼住了手腕。
五条悟勾起嘴角轻笑：“越来越大胆了嘛。”
林雪没有出声，移开了目光。
“阿雪没次心虚都是不敢对视我呢。”五条悟放开了林雪的手，他轻佻道，“我做错了什么嘛？居然要打我，老师心里好难受呀——”
谁让你突然间靠近的。
林雪在心里想着，她心头如小鹿乱撞，有点儿不知所措。
“趁着悠仁没来，我们来谈谈正事吧。”五条悟一秒钟换回了正常的语气，“阿雪，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身上的咒力波动？”
林雪身上有着明显的改变，五条悟的六眼能看得见。
第一次见面时，林雪身上没有任何咒力波动的痕迹。
现在，他能感觉到林雪身上充沛的咒力。
结合着今天遇到特级咒灵的事情来看。就好像她身上的封印动了，泄出来的咒力引来了魑魅魍魉。
五条悟隐隐中有种预感，林雪或许是因为跟他们这些咒术师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但一开始，最初让咒术界把注意力放在林雪身上的，就是她写下了预言般的小说。
那林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会预言到他们咒术界呢？明明什么都没有接触过咒术界。
这个谜底真是奇怪啊。仿佛在来回讨论着一个问题，先是有鸡，还是先有蛋。五条悟拖着下巴在沉思着。
林雪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没有。”
她确实没有感觉到咒力的波动，身体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晚回家，林雪就把枕头拆了，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也找不到梦野间。
“你们咒术师没有调查过我父亲吗？父亲身上应该藏了很多你们感兴趣的事情吧。”
隔着眼罩，林雪能感觉到五条悟的目光。
“你真聪明。”几秒后，五条悟才慢吞吞说。
林雪没有出声。
“好吧，我告诉你调查到的结果。不知是不是你们华国那边地大物博，所以蕴育了一堆奇才。”
五条悟以着夸赞的口吻说着，“你父亲在来了日本后，从咒灵身上获得启示，也激发了他体内潜藏着的咒力。而他将咒力与他本身独特的修行方式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奇妙的力量，既可以解决咒灵，又能除妖及驱虫。”
“但是呢，你父亲来日本这段日子，鲜少与人打交道。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从东京到京都，从南到北，几乎跑遍了整个日本。
但他还是个好心肠的人呐，基本上看到别人遇到麻烦，都会出手帮忙……哦，对了，你父亲留下的名字是「红领巾」。”
说到这儿，五条悟再次用着蹩脚的中文重复了「红领巾」三个字，他自己哈哈地笑了几声。
五条悟清楚地看到了坐在床上少女眼中的迷茫，她眼睛眨着眨着，似是不知所措，可在听到她父亲消息时，脸上还是露出了向往神色。
小心翼翼，视之若宝……
还是会忍不住地让人心疼。
五条悟心尖颤了颤，他捻了捻指尖，按捺住想去摸她头的冲动。
“不过呢，让我觉得比较在意的，就是受他帮助的人对他评价都不一样。阿雪，在你印象中，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父亲吗？首先想到的就是在院子里的那张笑脸，双眼盈满了慈爱与温柔。
“好人，很热心的人。”
“性格呢？”
“幽默有趣，很随和。”
“这样啊……”五条悟意味不明地附和，他略微停顿下，继续说：“在一些人的印象中，你父亲很健谈，也像你说的那样随和。在一些人看来，你父亲是个神经质，疯疯癫癫，凶得很。”
“总之，就是两极分化的评价，这很奇怪，不是吗？”
林雪沉默着，她得到了父亲的信息，却是笼统又模糊的信息。
能肯定的，就是父亲是带着目的来了日本，他在寻找一样东西，跑遍了整个日本去寻找一样东西。
心脏抽搐地疼了一下，林雪垂下双眸，掩住了翻涌上来的情绪。
“别想太多了，用脑过度是会掉头发的哦。”五条悟宽慰道，“我问个问题嘛，你妈妈知道你最近的事情吗？”
林雪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在瞒着你的妈妈？”
“嗯……”
五条悟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微妙，“咦……在监护人眼底下做坏事啊，阿雪很叛逆嘛。”
林雪抬眸，轻轻瞥了他一眼。
五条悟立即举手求饶，“开个玩笑。”
“再问一个问题，阿雪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查你父亲呢？”
“莫名出现一个会预言的人，怎么可能不调查。”
“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林雪淡淡道：“那天银古先生也在的晚上，我说小时候想来日本是因为父母在这，今年因妈妈转学来了。你没有问我父亲在哪？所以我就知道你应该调查过，知道我父亲死了。”
五条悟笑了声，“所以说阿雪真的很聪明啊。不过呢，还是少想这么多，容易掉头发……悠仁来啦，那悠仁你带着阿雪到处转转吧。”
五秒后……
林雪身上盖着五条悟高专制服的外套，太大的外套像个麻袋一样盖在她身上。
五条悟说她衣服弄得破破烂烂，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就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着。
虎杖悠仁挠了挠后脑勺头发，憨厚地笑着说：“五条老师真贴心啊。”
“嗯……”林雪应了声，“如果他没有要求我手洗干净还给他就好了。”
“呃……”虎杖悠仁夸赞的话说不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36、第 36 章
月色溶溶，黑蓝色的天幕上星星零落，云影如丝带细又轻。
咒术高专内位置处在了山谷中，或许因为最近温度突然降低，偌大的高专内竟萦绕着飘渺的雾气，模糊了学校的许多建筑物。
在白雾中，树木像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随着一点风吹来，树梢微微摆动，在迷雾中变成了捉摸不定的、晃来晃去的运动痕迹。
高专内或许学生太少了，周围肃静无声，一点儿也没有学校该有的热闹与朝气。
林雪身上披着五条悟的外套，倒也不觉得冷。
身上的外套干净，她甚至能闻到像是浓郁热带水果的香味，薰薰然，香味飘进鼻子内，又有点冬日温酒的香甜味，让人暖意横生。
林雪指尖拽紧着五条悟的外套，她心神未定，可外套给予她的温暖与安全感让她想要忍不住去喟叹……
这很奇怪，安全感这种东西从来就是一个虚幻的存在，有人因弱便感到惴惴不安，有人因伴侣缺少陪伴而孤单彷徨。
林雪以前从不觉得她需要安全感，更准确来说，是需要依靠别人获取安全感。
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在一件别人的外套上获得了满足与温心。
这无疑让林雪觉得羞耻……可是，她并不讨厌这种羞耻感。
林雪的心在疯狂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胸口跑出来，大脑强行给心脏下平缓下来的命令，却无济于事。
事情似乎在朝着一个方向失控了，是她无法预知、无法判断的方向。
她身处在迷雾中，灵魂深处仿佛也处在茫然白雾中，无法看清她的心思。
上天啊！能否让她冷静，能否让她重新地有条有序地进行思考。
抓着外套的指尖发力，指腹摩挲着衣料发出了细微如蝴蝶颤动羽翼的声响，在她的耳中听得是如此地悦耳。
整个人蜷缩在了宽敞的外套中，似乎要迷失在了衣料的皱褶间。
她现在是如此地依赖着这件外套。
“林雪同学，你脸好红啊。”虎杖悠仁惊讶道。
五条悟拜托着虎杖悠仁带林雪来参观咒术高专，这个倒也不麻烦，毕竟权当饭后散步了。
不过，今晚的天气并不怎么好，迷雾仿佛从山谷底袅袅上升，将高专笼罩着，许多有意思的景观和建筑物都没法看清。
虎杖悠仁不免懊恼，与他并肩走着的少女一直没有出声，就算知道少女性格安静很少说话，但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吧。
他不免转过头去看，就看到少女面若桃花，洁白的耳朵一垂鲜红，如绽放的玫红玫瑰，鲜艳欲滴。
被人唤了一声，林雪遂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却对上了虎杖悠仁诧异的目光。
看过来的双眼如在草丛中无意被发现而惊慌失措的兔子，湿漉漉的，水光摇曳，实在是好看。
虎杖悠仁咽了咽口水，一向爽快阳光的少年露出窘态，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是问……你……你要不要去训练场看看，哪里应该没有白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