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太宰治已经进水多出气少,眼看着就快不行了,他迷蒙着眼,双手交叠,摆出死人在棺材里常用的姿势。
“没有……咕嘟,遗憾……咕嘟咕嘟!”
上方传来闷闷的入水声,紧接着一个金发穿着马甲和衬衫的男人就矫健地游了过来!
他脸上神色严肃,似乎在爆发的边缘,原本已经一手拎住太宰治的衣领。
但在一转头看到神色平静的塞拉时,还是忍不住吐出两串泡泡来。
女子金发四散,在水底如同白玉铸成的雕像,除了衣摆和发丝顺着水流浮动,那双碧绿的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来人。
一瞬间,国木田独步以为这是鹤见川水底生出的塞壬女妖,恍惚间又想起中世纪的圣母像。
但转念一想,他又想暴打一顿身后的绷带怪人,这个美丽的小姐难不成是他哄骗来殉/情的对象!
直到塞拉点了点他的肩膀,国木田才在鹤见川冰凉的河水里清醒过来,总之现在先救人咬紧啊!
借着国木田的力道,塞拉飘飘忽忽地浮出水面,终于能够换一口气,金色碎发和衣物都湿漉漉地黏在身上,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条米黄色的外套落到塞拉肩膀上。
“抱歉,还请这位小姐暂且用一下吧。”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绅士地移开目光。
“国木田……我也想要——”太宰咳嗽两声吐出一大口水来,“阿嚏!好冷,我要感冒了。”
“委托做到一半就消失不见跑来投河的人……”国木田握紧了拳头,额头蹦出青筋,“你就病着吧!”
“哎?可是这还是要怪「那个人」啊……”太宰治摇头晃脑地开始歪理,“都是「那个人」给出的方案太好,把鹤见川治理得这么干净,不用来投河岂不是可惜?”
他咂摸了一下嘴里剩余的味道,“要不是一不小心咬到一条鱼,这水还有点甜呢。”
太宰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三句话,让国木田独步暴打我一顿。
塞拉裹好了国木田的外套,手上燃起一团红色的火焰,很快烤暖和了僵硬的身躯。
太宰治在被暴打的途中看到,也不要脸地凑了过来,“好神奇的能力,这位小姐不介意我也来蹭蹭吧!”
话是这么说,他人已经靠近,国木田也只能努力压抑了怒火。
“能请问一下,这位……塞拉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他已经知道塞拉的名字,却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字在唇边吐出时,有种熟悉的感觉。
“其实没什么……”塞拉本来应该只是顺着命运之河往前走。
但在经过这个世界的河流时,她的金线上,却有一股强大的执念把她拉进了这个世界,“我只是发现有人在……想念我?”
她选择了一个较为贴切的措辞。
从刚才太宰治在河底愉快的样子来看,他应该对自己实现愿望的结果挺满意的。所以拉着塞拉回来的应该不是他。
中原中也已经留在十年后的七三世界,所以果然只有……
“我知道,是敦君吧!”太宰治潇洒地捻去头发里藏着的一丝海草,脑门上亮起一个灯泡,“就好像在不同世界旅行的魔女,虽然抹除了大家的记忆,但依旧会被思念的力量召唤而来一样。”
虽然与实际相差甚远,但太宰治意外地戳中了这件事的本质。
侦探社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否则中岛敦忽然出现在侦探社,鹤见川的治理方案,港口Mafia大厦那天不明的爆炸……都没有了答案。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回想,都想不起「那个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的只是中岛敦时不时呆住的目光。
他会忽然想起一些什么,但浮光掠影之下又很快忘记,这样的记忆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去追随,去想象……他到底忘记了谁。
中岛敦想象过很多次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但当塞拉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些想象中千变万化的身影都散去了,只有这个金发的女子愈发清晰。
她就是捡到自己,将自己送到武装侦探社,给予了自己新的生命的那个人,中岛敦只用了一眼就认定了这件事。
“好久不见,塞拉小姐……”中岛敦声音都微微发颤,他终于能够说出那句在心底埋藏了许久的一句话。
“非常、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他给塞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鞠躬。
为这个迟到许久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