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面目!
是湖边的黑衣面具人。而他的面具此时已经掉了下来。也许是在他袭击布凯时,被拼死挣扎的机械队长扯落了。
于是,格洛里亚娜看到了面具之下。
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啊!
“埃里克!”她惊惧之下,愣愣地叫了出来。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是啊,如果她能自己打开暗门找到这里,又怎么能指望她察觉不出面具人就是剧院魅影?就是她的音乐天使埃里克呢?
“不!”
黑暗中的人发出了绝望的低泣。
“不!”
再没有可能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可能会再下来,时不时来看看她神秘的音乐天使,可怜的埃里克。那现在便没有可能了!如果她之前还可能会愿意原谅他,接受他,愿意爱他。那么现在,再也没有可能了!
双手抱紧脑袋,企图将它藏起。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悲伤,越来越撕心裂肺。终于,在格洛里亚娜无意识地向后退一出步时,他一下暴起,擒住了她的双臂,将她拖向那颗可怖的头颅!
“不!不!你活该!你这个好奇的潘多拉!是你自己乱走的,你活该!我说了要你不要再靠近这里!你这个撒谎的大利拉!你想看到什么?这就是你想看的吗?”
丑陋的头颅逼近,眼眶的窟窿里燃烧着怒火,他疯狂地大笑起来,晃动着脑袋,又是唱又是吼:“你可看到了?你可看到了?来啊!来啊!都来看啊!歌剧魅影就在这里!就是我!”
癫狂嘶哑的声音在地下不住回响。
“令人作呕的怪胎,饱受地狱的业火,这就是我!比你想象的更怪异,你还敢再看我一眼吗?你还敢再想起我吗!你该死!你永远要留在这里了!看到这张脸的人都该死!你要永远被关在这里了!永远看着这张脸!好看吗!好看吗!”
格洛里亚娜似被拖进了风暴里,在狂风暴雨中根本维持不住站立,倒坐在了铁桥上,呆呆睁大着眼睛,望着禁锢着自己的可怕的人。
“不……”对上了她的双眸,他手一松。
踉跄着,后退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跪倒下去。“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格洛里亚娜得了自由,惊魂初定。她环顾四周,扶着栏杆站起来。
“别走!”她刚一动,跪倒的人浑身一颤,膝行向前。“别走……”他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别走。只要你别看我,你会喜欢上我的。”他捂着脸,祈求着:“格洛莉亚,恐惧能转化成爱意。你会发现,发现,这怪物皮囊下的人!这作呕的躯壳下的,我……”
“格洛莉,不……”
格洛里亚娜无法描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但她倒是发现自己的胆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
“恐惧是转化不成爱意的,最多是臣服,但那不是爱。埃里克,你弄伤我了。”
她越过他走到桥的另一头,拾起地上一片东西。那是一张面具。
双眼皮的白色面具,除实用之外,每一个线条都简洁完美。凑近了看,颧骨处还有一抹淡淡的红色。
“这个腮红打得好可爱,”格洛里亚娜走回来。脚很疼,她坐到他身侧不远的地方,将面具递给他。“是你自己做的吗?简直像一件艺术品。”
也许欣赏可以。
二人间一时寂静。一个跪倒在地避着光与视线,一个就抬着手看着他。过了一会,他低着头探过手臂把面具从她手里接了过去,重新戴好。双手举着,抚过精心打理的头发,抚平每一道衣褶,钉着美丽宝石的前襟、熨烫过的后摆、长度恰到好处的袖口、黑曜石的尾戒……缓缓地,从头到尾。将那个卑微又丑陋的自己重新仔细藏好。将破碎的自尊、扭曲的渴望重新藏好。还是那个神秘而所不能的剧院魅影,那个手握音乐权力的音乐天使。
“他没有死,但他最好不要再来了!你也最好什么也别说。”这一段的铁桥离地面已经不高了,布凯还没有被勒死便因他的松手摔了下去,侥幸得以活命。
埃里克背对着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平静了一会儿才转过来。一把扯起还坐在地上的格洛里亚娜。
“你睡够了?跟我上去!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什么人教你下来的?都该死!在全是机关的地方瞎跑,简直乱来!”
格洛里亚娜被他扯着一跑,脚上生疼,嗷得喊出来。
“你鞋呢?”他这才注意到她光着脚。
“我鞋呢?”格洛里亚娜自己都不知道上哪问去。
“化妆室里应该还有你穿的。”他的手握了握拳,叹息一声,将她抱起。
“被你给出去了吗?你这个一点长进也没有的傻大胆儿。”
——
布凯捡回了一条命,差点吓破了胆。
天亮的时候,剧院的锅炉工人上工去检查锅炉,穿过地下室,在一堆杂物间发现了昏迷的他。他说自己被剧院的幽灵用一条奇怪的绳子从背后袭击了,说它想要吊起来杀了他。说自己扒了那东西的面具,说幽灵其实是个见不得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