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贵族!浮华的奴隶!沉醉在你的荣光下。
无知的愚者!肖想天鹅的登徒子!妄图窃取我的成果!”
剧院幽灵的震怒令坚实的墙壁都在颤抖,镜子也振动着像要裂开。从那次她打开它下去被警告过后,她就再没将它打开过了。
格洛里亚娜又喜又惊:“埃里克!”
然而幽灵却像一个只知道破坏的男孩、一个嫉妒的丈夫,盛怒之下只剩诅咒:“我把音乐授予你!我让你歌声飞扬!你现在却用背叛来回报我?”
“我……我?”格洛里亚娜探起身子。
“他注定只能爱你,无论是谁,都只能沉醉于你的天籁!你要离我而去吗?格洛莉?这就是你的打算?你好乘机摆脱我吗!”
格洛里亚娜站起来双手撑住桌子,探向镜子,好不容易插句话:“什么?你……我们可以当面说。”
“不……你骗我!”沉浸于激荡情绪的黑暗生物此时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任何一点点会让他感到要失去她的事物都会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格洛里亚娜的意义是什么?
是光,是荣耀。
是音乐。
是命运。
是审判!
一个对他的笑容,便赦免了他生而有的罪。一个奔向他人的转身,便是整个生命的碎尸万段。
灵魂在地底叫嚣,哀嚎,暴怒!
她要被夺走了!
从没有过全心接纳,从没有过关爱和教育。这个野兽离社会太远,离原始太近。他在最深的夜里爱她,已不只是爱一个女人那样。而是像爱一个妹妹、一个母亲、一个女儿、更是像爱自己身上最美最爱的那一部分!一个家,一个灵魂的归处那样!
蒙昧的,本能的。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她的爱、她的人都终于要撇下他了!
也许,在黑暗地底的每时每刻——他虽然拒绝这样设想,却早已在心中千百回的想象过,以至于使这设想比起真实于他还要真实。
真实到令他害怕,继而愤怒!
“若你有负于魅影!你将承受我的诅咒!”可怕的声音宣布着:“他要想和我宣战!那便等着大祸临头吧!”
“整个巴黎都将感受到,魅影的怒火是怎样将他们焚烧的!”
生命里被灌入了太多的憎恨与暴力,于是爱也如此表达。
然而姑娘如何理解接受?
“我是战利品吗?”格洛里亚娜坐倒回椅子中,失声道。
“他突然跑过来向我求婚,却好像在做一桩慈善。你呢?我一直以来的渴望借由你的手诞生,我多么想和你分享这一刻。在我想向你表达我的喜悦和欢欣的时候,你却用了恶毒的诅咒!难道还要我再和颜悦色?”
她冷笑一声:“你要杀夏尼?呵,用绳子?还是像对我那样淹死他?他是伯爵,杀了他,你还能像捉弄了费明和卡洛塔那样逍遥?还能像差点杀了布凯那样,继续藏在你那鬼鬼祟祟的黑暗里吗?你要真在这里杀了人,巴黎还能容得下你吗!”
“什么?你——”
藏身于墙后的人发出不可置信的单音。她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够了!这都太荒谬了!”格洛里亚娜一把扯出瓶中的玫瑰,拍在桌子上。“你!躲在这冷冰冰的墙后面,说我的歌声属于你!他,他跑过来就可以对我宣布我的人属于他!这都算什么?”
她怒而摇头。
“先生们!我受够了!到此为止吧!”
格洛里亚娜旋身摔门而走。世界骤然寂静下来。许久后,空空荡荡的化妆室内,响起颤抖而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声:“到此为止……你要和我……到此……为止?”
格洛里亚娜在转角遇到了梅格和一大群人。“天呐格洛莉!你就是个奇迹,只要你开口,我愿意把我的灵魂都献给你!”芭蕾姑娘一如既往活泼。然而格洛里亚娜却没心思迎接祝贺,她飞快地挤过人群,拉着梅格的手匆匆请她为自己推掉拜访与庆功的宴会,向经理告一个长假。
“梅格,”格洛里亚娜轻抚着胸口道:“我感觉有什么正在苏醒!”
“是我的一部分。一直在我心中沉睡着的,重要的一部分!我能感觉到。她正在苏醒!梅格,我要去迎接她!”
她一甩宽大的裙摆,越下最后一级楼梯直奔大门而出。舞台高处机械师约瑟夫·布凯一边忙活着一边注视着底下的情形,望着奔出门的女演员,嘴里牢牢骚骚啰啰嗦嗦:“看吧,我就知道她是个女巫,魔王手底下的小鬼!用声音把我们所有人的魂魄都勾走啦!啊,这个小□□,刚和魔鬼通完奸,就爬上了投资人的床!她倒是好手段。”
伯爵求婚的事已被目击的好事者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剧院,成为了众人的新谈资。虽然无人不为格洛里亚娜的歌声折服,但许多人更愿意相信这才是名不见经传的拉莫尔会突然取代了卡洛塔登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