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里亚娜披散着浓密如斗篷的秀发,穿过短廊,走向她的选择。墙上,农神咀嚼其子,癫狂目送德拉克罗瓦的女神手擎三色的旗帜带领众人走过圣母院前的街道;但丁之舟驶向勃克林的岛屿。最后一步,她站定,向厅中凝视。身后,光束下的圣马太正蒙召唤。
厅中之人已起身,他仍罩着来时的宽大连帽披风,在黑暗中只余一个剪影,向她伸出手。
“你已做下决定!
踏上这条不归路,
便无法再回眸——”
虚伪的黑夜中唐璜唱响他的胜利曲。
“我们的伪装游戏已到尽头,
莫要再三踌躇!
……
越过无归的起点,
跨过最后的界线,
我们将学到什么不可言说的温柔秘密?
就在这无归的起点更远处……”
《不归之点》。血色乐谱上,人人所爱的唐璜无耻的诱骗;九幽之下,一个被遗弃的灵魂的渴望。“我如约而至——”格洛里亚娜笑了,毫不羞赧地回应:
“脑中已经反复想象,枕边寂静,胴体缠绵。
我已做了选择,
……
踏上这条不归路,
便无法再回首!
对错皆抛诸脑后,
我唯有一个疑问
……
何时火焰将我们烧髓焚骨?
踏上这条不归路……”
她跨过门廊,走向他。声声相融作一体。
“既已越过界桥!那就站着!尽情看它燃烧吧!
我们已越过了,这无归的起点……”
格洛里亚娜踮起脚,一步顶住眼前的男人,将他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中顶了出去,她扣住他的手,他颤抖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只能由她摆布。她的目光已不再是女孩式的单纯,她的激动也已不再只为了野心与理想。她已完全明白他所渴求的,懂得了甜蜜的法则。
“唐璜只是戏中人,而你——无需借他去体会被爱的感觉。”她贴近他耳边,轻喃,隔着帷帽的布料感受到她的触碰,一条冰凉又滚烫的蛇!
埃里克猛然后退!
他落荒而逃。
他知道如何面对憎恨和咒骂,他祈求爱和亲近,可真正触碰到时,他反而无所适从,惊慌失措。
他退在钢琴前,转过身,将双手撑在琴上。
琴上除了他的那本乐谱,还散落着一些稿纸,用钢笔压着。“这是什么?”埃里克摸了摸前襟,生生将注意力转移。
格洛里亚娜可不会如他的愿。
“你之前的一些曲子,我把它们整理起来了,正在填剧本。”她走过来,从他身后伸出手,将纸往下一压。“你还不能看。”
“就像《唐璜的胜利》一样,你说那是你送给终结的礼物。这也是份礼物,但还不到送出的时候。”
她不容置疑得牵起魅影的手。“现在,我另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像拉开帷幕,推开窗户,大厅的圆拱形天花缓缓绽开——一扇天窗!一扇能看见日与夜的普通的窗!一扇能触及群星的天际之窗!
“这是我特意开的,为你。”格洛里亚娜拉过埃里克的手,明月行至天窗上空,她以星为眸,用歌声破开黑夜:
“说你与我共享一生一世一份的爱,
让我领你走出你的孤寂之城,
说让我陪伴你,每一日,每一晨昏。
不论身在何方,与我相随!
此我唯一所求。”
“你并非孤独一人,埃里克。”她牵着他的手,在如练的月色与群星下慢慢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