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杏寿郎并没有看她,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只为了这件事感到抱歉吗?”
“事实上,我不只想说抱歉,”她抬头,一个吻落在他的耳垂上,眼泪在这时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很快便被高温蒸腾,让她脸上一片湿润,“我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你还肯不肯信我。”
炼狱杏寿郎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却在说,“我从未信过你任何一句话。”
“那就好,”她笑弯了眼睛,从未感觉如此愉快,愉快到泪水脱了线一般止也止不住,“我很讨厌这样的炼狱先生,讨厌到希望你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能够找到如此强烈的归属感,一如树木扎根沃土,河流奔涌汇入大海。
“那就一起。”炼狱杏寿郎抱着她,冲向了童磨的人偶。萤火重新涌了上来,将他后背的冰雾阻拦了下来,就在赤红色的火焰翻滚着燃烧时,绿色的萤火也纠缠着融入了其中。
童磨的血鬼术变幻莫测,即便他们二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斗个旗鼓相当。
她看了一眼奋战其中的炼狱杏寿郎,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见她双手太高,萤火突然兴奋了起来,在黑夜之中剧烈燃烧,几乎蔓延到正片森林,形成一片汪洋。
烈焰朝天,她和炼狱脚底站立的泥土变成了水,黑色的波纹慢慢扩散开来。
像是应声而来,一面又一面的镜子破开水面,每个镜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影子。她们双眼紧闭,她们有着不同的容貌,却都有着相似的气息,层层叠叠的镜子冒出水面,越来越多的影子企图从镜子里挣脱出来,她们面色平静,动作却狰狞如恶鬼。
炼狱忽然感受到了,沉重的,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死气。
他愣住:“这些是……”
萤面色冷漠,不敢看他,“我的罪孽。”
·
人为什么会死?
这是每一个被她欺骗吞噬的灵魂都会问的一个问题,萤其实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每次都会装作自己很懂,告诉她们这不过是时运罢了,生死有命。
其实都是胡扯。
她曾经想死很久,还不是求死不能。
但是她能够告诉她们,为什么人会不愿意走向死亡。
这和执念有关。
她身后有数千条性命,无一不是为了她们心里根深蒂固的执念而固执的留存世间。这执念可以是人,可以是事,可以是一个对旁人而言无足轻重的念头。
这执念就是饵,她用这个饵吸引了数不清的无辜猎物。
曾经杏也问过她,她会不会有执念,会不会因此而对这个糟透了的世界产生留恋。
她记得她当时给出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那时她一心只想挣脱锁链走向牢笼大门,扑向自由的怀抱,谁都无法让她产生半刻停留的想法。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修改这个答案。
她睁开眼睛去看就在不远处的男人,他飞舞的金红色长发如同炽焰,他也在看她,一动不动的。即便他如烈火,双眼也能装满了浑身冰冷的她。
在他们的头顶,冰棱铺天盖地袭来,漫天遍野的冰雾包裹得密不透风。
炼狱杏寿郎的刀下有熊熊烈火喷薄而出,就连空气也要被烧得扭曲,桔红色的光照亮了大半天空。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火中翻出,紧跟着的便是三个冰雕人偶,身影穿梭在林中。红色的火光融下一片冰莲,大片大片碎裂的花瓣冲上面门,下一刻绿色萤火顺势而上,将散开的碎冰吞得一干二净。
等到二人落地,炼狱杏寿郎就站在萤的背后,紧紧靠着她。
萤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为了击杀一个冰雕人偶,一股脑的填进去好几条命,胸口还留着一道深长的伤口不断向外冒血。萤火来不及替她修复伤口,童磨的下一击立刻迎了上来。
炼狱杏寿郎的刀穿过了雾气,替她挡下攻击。她便顺势扭头去看他,很不合时宜地笑了,“炼狱先生永远都是那么可靠。”
“请专心些,鬼小姐,我说过的,你的大意会让你丧命。”炼狱杏寿郎伸出手臂往她腰间走,稍稍用力,她就被他拉往一边,二人顿时调换了个位置。童磨的攻击落在了炼狱身前,萤伸出手挡住了背后偷袭的冰雾。
“我要是死了,就死了吧,”萤扭头去看他苍白的脸,知道他刚才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如果连累了你,我会不舍得下地狱。”
“我从不允许任何人的性命被随意夺取,你的也一样。你并没有连累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炼狱的火又一次高高的烧了起来,照亮了她神色复杂的脸庞。
没等他们多说,攻击又密密麻麻地盖了下来。萤的身影动了,她和他并肩而战,血鬼术凝结成日轮刀的轮廓。眨眼间二人的炎之呼吸频率渐渐重合,月上枝头,他们的影子似乎也在逐渐交叠。
“能在临死前听到这番话,恐怕这一战就不能让你留在这陪我了。”她背后冲天而起萤火冲散了大片的雾霾。强风顿起,她沾了血污的侧脸带着笑,“炼狱先生,我要你活下去。”
冰锥刺穿了她的肩膀,她面不改色地朝炼狱杏寿郎抛了个飞吻。
那一下本来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目光动了动,告诉她,“我想要你活着。”
她注视着满身伤痕却精神奕奕的他,似乎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面。就在这一刻,她麻木的躯干活了过来,胸腔里那颗初来乍到的心脏正飞快的鼓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