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变后,那是她第一次重闻乐音,纵使对方弹的时断时续,技法拙劣,却仍然让她感动欣喜。
于是,她爬上墙头,透过香樟树叶的遮掩,往另一边望去。
那是一个男孩儿在认真练琴。
他皮肤白皙,容貌精致,漂亮得仿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桌上放着古雅润泽的琴,白透的茶盏,以及一盘精致糕点。
在年幼的她的眼中,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她不没想靠近,只想远远的看看,让她能够稍微放松精神,度过悠闲美好的午后时光。
在皇宫里悠闲练琴的男孩只会是一个身份,而她对自己被带到这里仍然心中猜疑。
直到那天——
“你想尝一尝吗?”男孩端着点心走到墙边,点起脚尖,将盘子尽力的举高,长袖滑至肩头,露出苍白细弱的手臂,唇边绽出温和的笑容,在阳光下闪耀,“我看你盯着盘子看了好多天。”
云开雾散,如见天光。
后来……
秦漫吐出一口气。
近四更,容齐才停了手中的刻刀,熄了殿中的烛火,上床休息。
然而,秦漫却清晰的听到,他呼吸间时轻时促的忍耐。
她就这样看着,他整夜无眠,就此挨过一天。
【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会好好保护你。】
这句话,他说过,并且做到了。
【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秦漫低头注视着她的少年,她的陛下。
他会死吗?
不。
不会。
她要他活下去,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有些事,他无法决心,她替他去做。
她许他一个现世安稳,盛世太平。
。
公主练琴的时候,趴在琴上睡着,不小心被琴弦伤着脸了。
这个消息传出不久,太后首次驾临了长乐宫。
第四章
“你以为,脸伤了,就可以不去和亲了?”太后苻鸢弯下腰来,涂着丹蔻的指甲危险的划过秦漫脸上的痕迹,细细打量秦漫,“西启和北临的联姻已成定局,就算你的脸毁了,也得去。”
颧骨下一道痕迹,未破表皮,自肌肤里压出了一道血迹,在雪白透彻的皮肤上,却十分醒目,然而即使如此,竟也无损她的美丽,甚至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怜惜。
苻鸢眼中闪烁着恶意,为了这个女人,齐儿竟敢反抗她,如果毁了她的脸,她的指尖微微用力……
秦漫眨眨眼睛,似无知无畏,“您想多了。和亲的是朝廷大人们的决定,如此事已定,容乐自然遵照皇命,去往北临。”
她将苻鸢引来,本就有这个目的。容齐下不了的决心,她替他下了。
离开西启,离开无所不在的苻鸢的眼线,她才可以展开手脚做更多的事。
“最好如此,”苻鸢站直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来人,带公主回去准备。”
秦漫由侍女泠月扶起来,沉默的跟随了太后。
然而一行人走到长乐宫门口,却遇见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容齐。
阳光下的少年启皇,清贵耀眼,脚步匆匆。灰瞳中是郁郁的担忧,眉间清愁深锁。
明明是一国之主,容齐在苻鸢面前,态度却摆得很低。
他撩起衣摆跪下行礼,缓缓道,“母后,北临路途遥远,如今容乐受伤抱恙,实在不适合再受颠簸。和亲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如今,宸国大军压境,我大启内乱未平,无力应敌,将面临倾覆之祸,若能与北临结盟,宸国腹背受敌,必能主动退兵。”太后说的大义凛然,“哀家不明白,陛下为何迟迟不愿下定决心?”
“宸国战事,朕自会设法解决。”容齐沉下声道,“只是如今,容乐失忆,和亲一事,朕还需详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