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说话。”秦漫做出男子惯用的负手之姿,扬扬下颌。
拢月眼中染过一缕笑意。
公主的身高在女子中亦不过中等,故而换装之后便像未及弱冠的小公子,虽然暗色的脂粉掩盖肤色,然而细看五官依然眉目如画,这个姿势未免显得有些可爱。
“公主《山河志》的下落还在追寻之中,不过我们也找到一些线索,十三年前北临前丞相秦永谋逆一案,许多与秦永交好的大臣亦受牵连,后来临皇又下了一道禁令,关于秦永有关的一切,包括《山河志》再不得提起,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些门生旧部存活于世,奴家就此处着手,找到一个人。”拢月将秦漫引进密室,见礼之后,恭敬的讲明当前的情况。
秦漫跪坐于桌前,对她点点头,“说来听听。”
纸鸢乃是西启密探组织,按说因全部效命容齐,只可惜人员庞杂,就是容齐也不知有多少天仇门众潜伏其中,这也是秦漫大费周章白日前来的原因。
如今尚不能打草惊蛇,便只好多费些功夫。
“当年秦永有一名旧部姓于,后赴青州做别驾,后来因仗义执言而被满门斩首,只有一小女儿幸得逃脱。”拢月叹了口气,“这个小姑娘后来流落烟花之地。如今改名为沉鱼,是京都香魂楼的清倌。”
秦漫一手托腮,一手拿银铫点着桌上的油灯,灯光朦胧中显出秀美的侧颜,她侧过头来看向拢月道,“全家处决,却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儿逃脱,此事未免有些蹊跷。你能肯定,这个姑娘没有问题吗?”
“公主的意思?”拢月对上她澄澈的眼瞳,心中一跳。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见过这位沉鱼姑娘再做定论。”秦漫见她诚直的表现,对她的怀疑放下一半。
她清楚《山河志》的真相,自然不着急找寻,“你整理一份北临六品以上官员的名册,如果你们有知道官员之间有姻亲故旧,或者依附某位皇亲,也注明在上面,尽快给我。”
“是。”拢月应承,这是他们平日便收集的资料,不过稍加整理罢了,“只是,公主要这份名册做什么呢?”
“我如今初来北临,自然需要了解一下朝堂的形势。”秦漫理所当然道,“另外,先前关于西启公主样貌丑陋,德行皆失的消息,可是你们传出的?”
“是,”拢月解释道,“陛下知道公主并非自愿,所以想尽量多为公主争取一些时日。”
秦漫挑了挑眉,“那接下来还要拜托你,西启公主携友好诚意,不远千里前来和亲,却被黎王无礼拒绝,先前的流言也是因黎王而起,这件事可让北临中山的百姓听闻。”
“这……”拢月不解道,“公主如今是想要嫁给黎王了?”
“恰恰相反,”秦漫挑眉浅笑,“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是宗政无忧这种人。他就算为了面子……也绝不会娶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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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见信如唔,妹已平安到达北临,皇兄勿需担忧。北临黎王宗政无忧,临皇爱子,非常之人,实属世间罕有。山河志一书已有线索。皇兄放心,妹定不负皇兄期望。今夜月圆,虽然千里之地,得与皇兄同望一轮明月,便如与皇兄相见,妹心甚是欢喜。容乐”
“萧刹,将这封信寄回西启。”
“喏。”
在西启长公主容乐来朝之后,北临中山城,多了许多热闹事。
首先是,西市鼎鼎有名的拢月茶楼神秘的主人终于现身,据说这主人姓“齐”,是南边的吴国摄政太后的那个“齐”,只不过并非嫡枝,乃是远亲庶出。
故而,大家也就释然为何这家一介商贾,能有如此超俗的品味,和深厚的实力。
其次,这次到来的,是这家唯一的儿子齐乐,这位公子姓齐正好棋,同时也是为招揽客人,举行了一个名为“解玲珑”的游戏,每隔一段时日,便在门口,挂上一副“珍珑棋局”,如果有人能解出棋局,就可从拢月茶楼唯品阁任选一件珍宝带走。
拢月茶楼的唯品阁中,藏了无数价值连城的世间珍奇宝贝,本就闻名于中山城。
此消息一出,不免引来众议纷纷。
最后这个消息则是最有意思的,珍珑棋局挂出半月无人解出,难住了无数圣手,结果被出行逛街,偶然经过此处的西启公主解开了。
西启公主能解开如此棋局,自然便不是传说中的无才无德了。
具当时在场的人描述,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容貌,但公主身形窈窕,肤色极白,声音悦耳,气质娴雅。最后只从唯品阁中带走了一枝发簪,那发簪不过今人无名氏的作品,并算不上名贵。
除此外,容乐公主在来到中山的一个月中,不仅亲临养济院并捐了大笔钱财,还在城外流民聚集地设棚施粥。
不管怎么说,西启公主的名声在中山渐渐好起来。而当初,以“貌丑”拒绝公主的黎王,未免略显肤浅,引得一些读书人的议论。
这些新闻,宗政无郁兴致勃勃的讲给宗政无忧,“七哥,这公主看来真的有点厉害。听说不少读书人,都仰慕她的才德,替她不平呢!她这是不是想通过舆论逼你娶她呀?”
“不过,那个拢月茶楼的棋局是真的厉害,王叔家的那个宗政昱清,平日里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结果都没解开呢!啊,当然七哥你肯定没问题。”宗政无郁随手将一桌的竹简翻得乱七八糟。
宗政无忧把手中因为烦躁捏皱的书随手甩在桌上,脸上却仿佛云淡风轻的冷哼一声,“如果那真是那位公主的手段,我的确赞她一声厉害,不过我不想做的事情,谁都不能勉强,她想通过这种办法嫁给我,那是痴人说梦!不过,”他冷哼一声,一副万世在胸的模样,“这中间恐怕还有别的人在凑热闹。”
“定是太子那一帮人!”宗政无郁义愤填膺道,“他们一天到晚都搞这些畏畏缩缩的事情,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