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坐在一旁也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向着齐娅拉这边稍稍倾了一下身子，这是保护性的姿态：“我认为洛小姐只是在合理提出她的想法，她一直是这种有自己独立思考的学生，这是所有教过她的教师的共识。穆迪的行为是带着偏见的报复，他讨厌斯莱特林，然后报复在了洛小姐这样的学生身上，你难道能容忍在你的学校里有教授让学生使用不可饶恕咒吗，阿不思？”
“这确实是高压线，我会找阿拉斯托好好谈谈的。”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不过你也稍微冷静一点，西弗勒斯。我并没有责备洛小姐的意思，她只是遵照一名教授的指示去做了而已。”
齐娅拉默不作声，只是在心里慢腾腾地吐槽道：亏你也说得出“针对学院的带着偏见的报复”这种话，斯内普教授，格兰芬多都被你报复多少年了？
但齐娅拉是斯内普毒唯，毒唯的意思就是：她对斯内普的那些臭毛病心知肚明，可还是依然爱他。
“你不会因此被处罚，这是一起教学事故，洛小姐，我替穆迪教授向你致歉。”邓布利多温声道，“你因此而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或是心理障碍吗？如果有的话，你可以现在就说出来，我和西弗勒斯都有相当丰富的应对黑魔法使用后遗症的经验，我想我们应该能帮到你。”
……不舒服的感觉？
齐娅拉低着头，她盯着自己的膝盖，拿不准注意自己现在应该怎么表现。
按理来说，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逼着使用杀戮咒的14岁孩子应该确实会留下一定的心理阴影。
但她确实没有啊？
毕竟，那只是一只蜘蛛，平时她抬脚就能毫不留情踩死的蜘蛛，难不成换了一种杀蜘蛛的方式就会让她做噩梦吗？
齐娅拉的脑中飞速转过了几种应对方式，立刻推演起每一种应对方式的合理性。
马上顺水推舟说她确实觉得很害怕很恶心？
不太对，齐娅拉知道自己平时就是周围人公认的冷静早熟，哭天抢地瑟瑟发抖实在是过犹不及。
但是实事求是地坦白自己完全没感觉也不太对……邓布利多应该不会满意这种冷血的答案。
那她应该回答什么呢？
什么样的回答符合她这样一个14岁女孩的身份，不会让邓布利多怀疑呢？
齐娅拉重新抬起头，但她也没有就这样平视邓布利多，她巧妙地维持着微微垂下眼帘的角度，让邓布利多能看见自己的表情，却看不清自己的眼神。
“对于杀戮咒我不觉得有什么恶心害怕的，因为我知道我只是在杀蜘蛛，蜘蛛不是人，而且我们已经在魔药课上杀过非常多的蜘蛛了，甚至平时在宿舍里我也会消灭一些类似的虫子。”齐娅拉低声说，“我也明白用了这一次杀戮咒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坏人，我只是杀了一只蜘蛛而已。”
邓布利多沉默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我觉得很疑惑。”齐娅拉的声音逐渐收紧，“穆迪教授他好像总是在暗示什么。他似乎觉得斯莱特林理应变坏，我们理所当然应该对黑魔法感兴趣，他还讲了一些关于食死徒杀人的事，这些事才是让我觉得恶心的。因为我觉得他还有一些话隐藏了没有说，他好像是想说……”
“……”
齐娅拉吸了一口气，然后怀着微微的恼怒道：“他想告诉我们，我们斯莱特林……还有我，以后也会变成那种杀人的食死徒。”
斯内普冷声说：“这也是我要抗议的。”
“这是穆迪教授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这种想法不对，你我都清楚。”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我会去跟他谈谈的。你和你的斯莱特林同学不必害怕，至少我不觉得你们以后都会变成食死徒，你们现在都只是孩子而已。”
齐娅拉没吱声，但她心里在冷笑：得了吧，你找一个狂热食死徒能谈出什么玩意儿来？
“好了，接下来我们说点轻松愉快的话题吧。”邓布利多一拍手，“我似乎没有和你单独聊过，洛小姐，但我已经从很多教授那里听说过你了，他们几乎都很喜欢你，说你是少见的热爱学习又礼貌懂事的好孩子。西弗勒斯都提起过好几次，说你是全校最让人省心的学生——当然，一般是作为令人头疼得格兰芬多的对照组提起。”
斯内普在齐娅拉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剜了一眼邓布利多。
“我也大概听说了一些关于你家庭情况的事情。”邓布利多假装没看见斯内普的表情，“你假期里还要回到孤儿院去吗？在麻瓜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齐娅拉礼貌地回应：“谢谢你的夸奖，校长先生。也谢谢你，斯内普教授，我也希望能成为让你省心的学生。我在麻瓜界过得还可以，暑假我会回孤儿院住，我和那里的老师相处得都很好，没有什么问题，更没有困难。”
“这就好，毕竟一个小女巫孤身在外确实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邓布利多交叉双手，就像是在聊家常，“不过，去年的圣诞节假你似乎并没有留校，你是回孤儿院了吗，洛小姐？”
齐娅拉在桌下瞬间攥紧了拳头。
“我在孤儿院呆了几天，不过大多数时间是在旅行。”
齐娅拉回答的时候语气如常，但她隐藏在校袍下的身体肌肉紧绷，双脚也暗暗发力，集中所有力量应对这个关键问题。
“旅行？一个人吗，去了哪里？”
“坐火车去南部逛了逛，大概花了一周不到的时间，看看乡村和更远地方的城市。”
“旅行确实是令人保持心胸开阔的一种方式。”邓布利多微笑着说，“很高兴看到你拥有属于自己的爱好和独特的个人生活，希望这次的事件不会影响到你生活的心态，洛小姐。”
齐娅拉短暂地也提起嘴角：“我想不会，校长先生。”
“没什么事了，谢谢你的配合，洛小姐，你可以走了。”
齐娅拉站起身，向着邓布利多和斯内普逐一示意：“再见，校长先生，斯内普教授。”
她离开校长办公室时很轻地带上了门，在走下旋转台阶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衬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层。
“洛小姐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斯内普依旧在想穆迪的那件事：“是的，穆迪该庆幸她没有什么家庭背景，要是她有卢修斯那样的父亲，那整个霍格沃茨接下来都要不得安宁了。”
邓布利多探究地看向他：“你似乎真的很欣赏她？”
“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是我教过的唯一一个聪明懂事又知道尊敬师长的学生。”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算是她的优点吗？”
斯内普讥讽道：“事实是90%的成年人都做不到像她那样恰到好处的‘心智成熟’。”
邓布利多微微叹息一声。
“这也正是齐娅拉·洛最可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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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邓布利多is watching u
老邓：我怀疑犯人在学生里
斯内普：把这人揪出来鲨头！
老邓：可能是小齐
斯内普：我觉得最好还是再谨慎一点，不要怀疑错人了
老邓：？
斯内普对小齐其实也蛮双标的，毕竟是逢年过节给他写贺卡的好学生
BGM：说谎家，我听的是向日葵的翻唱版本。
第10章
西弗勒斯·斯内普当然明白邓布利多的意思。
他教过许多的学生，每年几乎都是一样，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小朋友勉强套上校袍，在魔药教室里横七竖八地找到位置坐好，而他只要从讲台上往下一扫，基本就能看出这些孩子们各自的性格。
每个小孩都是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年纪越小越有棱有角，各有各的脾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长大，身上的棱角越平，是生活与环境、一个一个的挫折将他们逐渐磨得光滑，最终让触手的人再也感觉不到奇怪棱角给掌心带来的疼痛。
没有孩子天生就会察言观色，讨好他人，长袖善舞。正如没有石头天生就光滑圆润。
齐娅拉·洛就是一颗混入奇怪棱角石头里面的鹅卵石，斯内普赞赏她的手感，却没有仔细思考过，在被他纳入掌心之前，她究竟经历了多少冲刷与打磨？
苦难，是成就一个强大成熟的人的必备品。
但没有人会感恩苦难。
曾经从苦难深渊中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如今也依旧在苦难深渊中行走的斯内普回头望去，他看到了齐娅拉同样孤单的身影。
他们都只是浪潮中的一颗鹅卵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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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娅拉从校长室回去之后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她从邓布利多的问话中察觉到了一些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很显然，邓布利多关注着她，他知道她来自孤儿院，也观察到了她去年圣诞节离开了学校。
但唯一让她能感到一些安慰的是，1994年的英国很难追查火车票和个人身份信息，毕竟这个年代也没有实名身份证联网。齐娅拉前往小汉格顿的方式相当谨慎，她甚至提前下车了两站，就是防着有人通过火车票来查找她的行踪。
不过，很快齐娅拉能稍微喘一口气了——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学生们来到了霍格沃茨。
三强争霸赛开幕，邓布利多很快就转而为莫名其妙吐出第四张纸条的火焰杯焦头烂额。齐娅拉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但她至少可以告诉自己可以暂时不用担心邓布利多，不用担心哪天会有摄魂怪冲进教室，将她逮捕到阿兹卡班。
齐娅拉的生活节奏并没有被三强争霸赛所打乱。她带着一日沉重过一日的书包隐藏在兴奋的霍格沃茨学生中，穿行在各种外国口音的蓝色和毛皮校服的外校学生中。图书馆依旧是她的公开的秘密基地，她平静地在自己的固定座位上翻阅着各类书籍，学习着各类包括黑魔法在内的魔法手段，在旁人的眼中乏味地度过这令人兴奋的一年。
她去看了每一场三强争霸赛的比赛，但仅仅是为了合群。她没有参加圣诞舞会，即使德拉科·马尔福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跳舞。齐娅拉也察觉到了身边不少男性同学对自己的兴趣，但她拒绝了所有邀请。
齐娅拉对十几岁的中学生一点也不感兴趣，她也不想平白无故给他们希望。希望是一种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齐娅拉自己都不曾拥有多少，又怎么能轻易许给别人？
唯一和之前有所区别的，就是小巴蒂·克劳奇好像确实被邓布利多约谈了，而约谈真的起了效果。齐娅拉在接下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再没有被小巴蒂为难过，但斯莱特林的处境并没有好上多少。
小巴蒂依旧仇恨着食死徒们，倒霉的不是齐娅拉也有别人，至少德拉科没少在课上被小巴蒂吓得脸色煞白。
对斯莱特林们的恐吓起了一些比较奇怪的反效果，因为很快大家就发现无论小巴蒂怎么针对，齐娅拉好像都无动于衷。她规规矩矩地上课，完成作业，回答问题，对小巴蒂的怪异行为和言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好像他只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齐娅拉的镇定对斯莱特林的四年级学生们起到了定海神针一样的作用，大家很快就开始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围着齐娅拉坐了，并且学会了在齐娅拉开口前绝不多说一个字，在小巴蒂又做出什么发病行为之后派出特派员第一时间飞奔到地窖去找斯内普告状。
齐娅拉当然对这些小朋友的心思心知肚明，她也并不介意充当他们的“守护神”。对她来说小巴蒂的虚张声势的恐吓只不过是大餐前的甜点，她很清楚小巴蒂想做什么，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总有一天，她要杀了小巴蒂·克劳奇。
在三强争霸赛的决赛开始前的一周，齐娅拉已经将自己的遗嘱更新到今年的第5版了。
没有人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除了齐娅拉的律师。
这位可怜的先生在刚和齐娅拉合作的时候还以为她只是个想用手头闲钱来投资玩玩的富家小姐，毕竟齐娅拉措辞礼貌成熟又考虑周全，一点也不像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孩子。但是在不停拿到她寄来的遗嘱后，律师先生也逐渐从她的文字下面察觉到了齐娅拉似乎要面对什么非常重大的挑战，而她对此没有把握。她内心的焦虑就从这一封一封的遗嘱里体现了出来。
律师先生在拿着越来越高的委托金时，也小心翼翼地在回信里建议齐娅拉去看看心理医生。
齐娅拉对此的回复是：你会建议一个癌症晚期患者去洗牙吗？
没有必要。
她的任务是在小巴蒂·克劳奇替换三强争霸赛奖杯之前将他击杀，然后隐藏着身份全身而退。
这是一个没有人知道会有多少成功率的任务。说来很轻易，毕竟只要一个“阿瓦达索命”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就连邓布利多也不能幸免。
但齐娅拉明白，她面对的是一个能够使用高强混淆咒的食死徒，一个拥有“疯眼汉”穆迪能看穿物体魔眼的心狠手辣的疯子。她就算在这几年几乎天天都废寝忘食地学习魔法，但也还是没有和食死徒小巴蒂·克劳奇相比拟的实战经验。
她必须要化身成一条毒蛇，一条看似弱小的毒蛇，蛰伏在黑暗中抓住小巴蒂的破绽，一击致胜。
齐娅拉的焦虑没有办法从一遍一遍地修改遗嘱中缓解。她又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失眠，直到四五点才捕捉到一丝困意。她会在写完作业之后一遍一遍地检查错别字，甚至开始在写作业前提前在羊皮纸上划出横条纹，用奇怪的印刷字体写字，好像做这样的机械式动作才能稍微让自己放空。
周围的同学很快就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不过他们大多数人认为这是因为考试临近。齐娅拉也任由他们这么想去了，毕竟她的人设就是一个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人——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今年的期末考试，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挂科？
那她究竟在焦虑什么？畏惧什么？
“咄咄咄咄咄咄”
齐娅拉盯着手中的雏菊根，面无表情地用手中的银质小刀将它们切成块。
“咄咄咄咄咄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