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创造一点价值呢?
她就没有任何需求与欲望吗?
他们两个人沉默地完成了在古灵阁的最后收尾工作。斯内普操纵着妖精,跟着它来到齐娅拉的新金库,清点过了她新入库的成吨的金币,销毁手提箱内的物证。
最后齐娅拉给妖精修改了记忆,解除了夺魂咒。感觉有点怪但又说不上哪儿怪的妖精带着齐娅拉回到古灵阁的大厅,斯内普在稍微等待了一会儿之后,若无其事地也走了出来,和齐娅拉一前一后离开了古灵阁。
虽然金杯中的魂片已经被顺利销毁,但齐娅拉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成就感”。
平安夜,伦敦下起了小雪。
齐娅拉在做了几次反追踪的措施后终于顺利回到了她现在居住的公寓门口。她拍掉肩膀上积起的一层薄薄微雪,解除了大门上的防盗咒语,疲惫地回到了没有一丝热气和亮光的房间。
她没拉窗帘,街对面人家暖黄色的窗口就这么直接暴露在她的眼前。齐娅拉没急着开灯,她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在黑暗中静静地望向对面,看着那一家子在温暖的灯光中举杯,欢笑。
隐没在她头顶没被拍落的雪花在室温下融化,顺着齐娅拉的脸颊滑落。冰凉的雪水划过她的眼角,齐娅拉瞥了一眼窗户,玻璃隐约反射出一张她万分熟悉的脸。
齐娅拉没有揩去雪水,她对着反光,看着这滴水珠从眼角慢慢地滑落,顺着脸颊滑到嘴角。
玻璃窗的虚影和卫生间的镜子重叠,齐娅拉近乎着迷地看着这个似乎正在落泪的东方女人,看着曾经的自己。
【看看镜子里的这个女人吧。】
【一生都在追求成功,一生都在追求完美,一生都在追求第一名。】
【一生都在失败。】
【一生都在讨好别人,却一生都无法讨好所有人。】
【一生都在嫉妒他人,一生都在思索怎么除掉阻碍自己成功的人。】
【这么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看看这个女人的嘴脸吧,嫉妒,怨恨,傲慢,懒惰,贪婪,铆足劲儿向上爬却又不可得的样子真是丑陋又可怜。】
【啊……】
【这个丑陋又可怜的人,竟然就是我啊。】
镜中的女人似哭似笑,她已经没有力气提起嘴角,但泪水却已经不自觉地滑落。她一秒都不想再多看这个丑陋的人,她关上了卫生间的灯,也敲下了对自己的最终宣判。
【我不配活着。】
上辈子决定去死时的记忆依旧清晰,但现在的齐娅拉毫无泪意。
那滴泪水一样的雪水慢慢地蒸发变小,曾经那么深沉粘稠的痛苦也不再沸腾翻涌,自厌已经凝结成了一层漆黑的泥壳,牢牢地将齐娅拉的内心封锁包裹。
齐娅拉解除了变形术,玻璃上已死的女人慢慢地变回了黑发金瞳的少女。她伸手揩掉那滴已经被她体温捂得微微温凉的水珠,捻一捻,轻易地让它消散在指尖。
齐娅拉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的自己和上辈子已经出现了相当大的不同。她虽然还是会习惯性地追求第一名,但那种近乎病态的对成功的执着与焦虑已经很少出现,她也很少嫉妒别人(主要是霍格沃茨好像也没什么人值得她嫉妒,周围的人都是小孩儿),也不对自己求全备责,苛求在所有领域都做到最好。
死亡,新目标和新环境给她带来了令人感到不安的改变,齐娅拉不知道改变是不是好事,但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来到了摇摆的十字路口。
她又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了。
齐娅拉并不是活在玻璃温房中的人,恰恰相反,她对周边人的情绪转变相当敏感。今天当她说出遗嘱的事情之后,她就发现斯内普肉眼可见地变得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是她做错了吗?
为什么斯内普会如此抗拒呢?
如果说她所做的事情并不能让斯内普感到快乐,那她这一生所忙碌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公寓并不暖和,齐娅拉蜷缩在窗边,双臂不由自主地环抱住自己,下意识地将自己越缩越小。
好冷。
寒气和歌声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Jingle bell,Jingle bell,一层薄薄的玻璃将她和无限欢乐的世界隔绝。齐娅拉呼出一口热气,微小的蒸汽颗粒就像是幸福一样迅速消散在她眼前。
这是她在重生后度过的第5个平安夜。
在这种阖家团聚的日子里齐娅拉当然会忍不住怀念从前,但是每一次思念过去她曾拥有过的幸福,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罪恶感。
明明是她亲自选择了转身离去抛弃一切,现在何必又在这里后知后觉地怀念?
齐娅拉的自尊不允许她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从不后悔?
每一次对曾经的思念就是一把刀在剜着她的心,梦里的博格特总是在变换面容,妈妈有时候在哭,有时候在骂,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亲人究竟会不会像她思念她们一样思念她,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咄咄”
齐娅拉的四肢关节已经僵硬,在听到玻璃被敲击的声音时也依旧一动不动。
但那个敲打玻璃的似乎是个活物,“咄咄”,“咄咄”,执着得不像是偶然拍上来的雪粒石子儿。
齐娅拉的警惕心终于活了过来,挤掉那些沉郁粘稠的绝望感,强行逼着她坐直。
她扭头去看,玻璃窗外,一只巨大白色的毛团正企图突破这层玻璃闯入。
“猫头鹰?”齐娅拉干涩地发出了疑问,“谁会给我寄东西?”
而且她从来没有泄露过这个住址!
她打开了玻璃窗,但同时也攥紧了魔杖。那只白色毛团和风雪一起滚进了公寓,险些在地上扑成一团。
齐娅拉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只雪鸮,羽毛蓬松又有些呆的纯白猫头鹰抖抖身上的雪花片,毫不介意齐娅拉此时的警觉,扇着翅膀就要往她身上扑。
“别……”
齐娅拉伸手按下雪鸮上蹿下跳的脑壳,另一只手想去它脚上接信。雪鸮像狗狗一样就用脑袋去蹭齐娅拉的手心,一双圆眼睛眯起来,好似在微笑。
信很薄,信纸也很普通,在拆开前齐娅拉都不知道这是谁寄来的信。雪鸮边蹭她的手心边哼哼唧唧,她单手抽出信纸,借着窗外对面人家的微弱灯光,扫过上面短短几行的内容:
【圣诞快乐。】
【附上今年的礼物,它没有名字。】
没有署名,但是信纸上的字迹齐娅拉就是死也能认得。
她捏着信纸,翻来覆去,颠来倒去,一遍又一遍地读。
他给她回了贺卡,他祝她圣诞快乐,他给她送了礼物。
他,他没有生气,他没有生自己的气,他还……
没有杂毛、纯白如雪的雪鸮歪着脑袋看着齐娅拉,然后它又开始执着地用脑袋去蹭她的掌心,边蹭边快乐地展开翅膀,扭动着尾巴,从头到尾都显露出了快乐。
“狗狗鸟。”齐娅拉笑着叫它,泪水从腮旁滑落,“你是不是一只狗狗鸟?”
雪鸮叫了一声,然后用喙轻轻地去啄她伸出来逗弄它的手指,啄得一点儿也不疼。
这是他送她的礼物,一只在这个世界上可以陪伴她、只属于她的小生命。
“我得……明天我得去给你买笼子,鸟食,还有……你喜欢小衣服吗?腿环呢?公寓会不会太不自由了,我带你去郊区的庄园住好不好?”
齐娅拉笑得越来越开,泪水盈满视野,接续不断地淌落。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看起来很滑稽,但是她不在乎。齐娅拉搂住了雪鸮,毫不介意它身上残存的寒气,只觉得自己抱住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齐娅拉在过去的五年里从不允许自己有除了斯内普以外的心灵支柱,她不允许自己对他人交付真心,也不允许自己饲养宠物,因为她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她不想再给更多的人留下痛苦。
可这是斯内普送给她的礼物啊。
“你好像一只萨摩耶。”齐娅拉用手指轻轻梳着雪鸮背后没有杂色的羽毛,“我可不可以叫你……椰椰?”
椰椰不会说人话,但是椰椰可以用脑袋去蹭她。
这是一个并不会孤单的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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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耶耶,最近真的好喜欢耶耶。
小齐: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小齐:我要孤独冷血地完成任务然后去死
小齐:……
小齐:但是他送我狗狗鸟哎!
斯内普属实是把小齐拿捏住了。
BGM:Never Grow Old
第25章 情人节番外
【番外剧情和正文无关,可以视为平行世界】
【正文时间线教授x还没得病的女大学生小齐,距离小齐自杀还有几年,所以这个小齐和正文小齐性格会有些差别,更小,更稚嫩,更可爱,更相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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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娅拉从实验室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心有点慌,好像什么事情被她忘了似的。
但是在拿出手机查看了一遍所有未读消息,把邮箱翻了个底掉,甚至还特意在师门小群里问了一圈之后,齐娅拉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慌可能只是因为昨天在实验室熬了一个通宵。
连着两个白天加一个夜晚的连轴转确实会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心脏也出现心律不齐。
好在今天是周五,齐娅拉还有一个周末可以好好休息。
回到一个人住的小公寓,齐娅拉已经又困又饿了。她努力撑开困倦的眼皮,把书包里的东西收拾好,点好外卖,然后慢吞吞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等她穿着嫩黄色睡衣热气腾腾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她已经完全不想动弹,只想埋进被窝做个死人。
但她还不能这么早就休息,因为外卖还没到。
齐娅拉靠在床头,本能和理智在打架。本能叫她刷会儿手机看点八卦段子一会儿吃完饭就赶紧美美睡觉,理智说应该抓紧时间再看看文章,周一在组会上就能维护自己好学生的形象,拿着文章讲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这种天人交战每天都在齐娅拉脑中发生。一般来说理智取胜的次数会更多些,不过每次理智取胜后带来的都会是身体成倍的疲惫;本能取胜后她虽然能获得片刻的快乐,但在快乐后她又会花上多一半的时间为自己的偷懒内疚。
齐娅拉暂时还没看到这种斗争日积月累后的可怕结果,现在的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漫无目的地划动,用发呆来拖延最终决定的时刻。
外卖员的敲门声将她从这种焦虑的纠结中解放了出来。齐娅拉听到敲门声就像是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她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赤着脚轻快地“咚咚咚”跑向房门。
但她在靠近门口时又渐渐放慢了脚步,内心嘀咕:这外卖员为什么在送餐敲门前不先给她打个电话?
独居女性的警惕心让齐娅拉没有贸然开门。她屏息凝神,悄悄地贴上房门,拨开了盖住猫眼的斯莱特林绿色小挂旗。
齐娅拉一手提着小挂旗,另一只手抵在门上,瞪大眼睛透过猫眼向门外窥视。公寓走廊上空无一人,但声控灯却开着,昭示刚才的敲门声并不是齐娅拉的幻听。
她耐心地等了一分钟,敲门声没再响起,声控灯也随之熄灭,齐娅拉没看到外卖员的踪影。
外卖小哥可能敲门之后把餐挂在门把手上就走了,齐娅拉这么猜测。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一反常态地手心潮湿,微微心慌。
齐娅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因为开门声而“啪”又亮起的声控灯。她探出半个身子,门把手上没有外卖,但她在家门口的地上却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瘫坐在她门口墙边,脖子上开了两个血洞的黑发外国男人。
一声尖叫被堵在齐娅拉的嗓子眼里,男人缓缓抬起头,自下而上地也和她对上了眼神。那双漆黑的眼睛无力地眨了一下,在齐娅拉颤抖着手摸向手机报警前,他嘴唇微张,轻轻地唤:
“齐娅拉。”
鲜血顺着他的黑袍子向下淌,一根染血的黑色细长棍斜插在男人的衣兜露出一截尖角。昏黄的声控灯光下,他侧着头看她,面色苍白,这副怪异的场景却诡异地和某个现实里从来没发生过的画面融合。齐娅拉呆立在原地,听到男人极低地又吐出了一句话:
“魔杖,递给我……”
一记闷雷劈在齐娅拉头顶,杂乱相似的影像挤进她一片发白的脑袋,好似她已经无数次看到过这个男人的死亡。她本能地扑到他身侧,六神无主地伸手想替他去堵住脖子上的血洞:“魔杖,你的魔杖在……在这里,在这里,我找到了!”
齐娅拉的双手也沾满了他的血,她将魔杖从长袍口袋里抽出,塞进他无力的右手掌心后,她用自己染血的手颤抖地把他的手包住,紧紧地将魔杖圈在手心,另一只则是按在他的脖颈上,企图能为他暂缓血液的喷涌。
“魔杖,魔杖给你,你能握住吗?我帮你握住,我,我去叫救护车——”
男人抬起双眸,迎向齐娅拉不知不觉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他微微摇头,低声说:“不要叫人。”
齐娅拉能用她的沉着冷静应对几乎任何会在考场、面试和实验中出现的突发问题,但此时她的泪水却莫名其妙地止也止不住,砸到她自己的手背上,男人的脖子上,地上的血泊中。
“你是,你是谁……?”她问。
他慢慢合上眼睛,感觉脖子上的血洞正在慢慢缩小愈合,蛇毒的麻痹感也在一点点消失,但失血和穿越时空带来的体力损耗让他疲倦得再难以支撑。男人的手缓缓垂落,在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他的身体。
明明不知道他是谁,她怎么还敢救人?
这个时候的齐娅拉防备心也太弱了……这样可不行。
斯内普沉沉地叹出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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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醒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异样的碰触感。
温暖柔软的手指抵在他最脆弱的脖颈上,微微用力向下压着,这种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斯内普本能地想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