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妖狐跑去贩卖话本子的小摊那,意外地看见了写着唐文的话本,指着它们问道:“你这些有很多吗?”
摊主能在这里卖书,自然多少是有点眼见力的。看看我胸前精美的平安锁,再看看我怀里漂亮到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毕竟,哪怕是京城里的大家小姐,都不一定能有这么精细的,一看就是唐国出产的平安锁,更别提还能抱着这样漂亮的狐狸做宠物的了。
摊主弯下腰,谄媚地笑着回答:“有,有的。都是唐国那边传来的正品,您别看我摊子小,这整条街,只有我卖的种类最多,书面最干净整洁。”
我随意地翻了一下,上面的还好,都是些正经的道德孝道故事。等往下一翻,好家伙,人人恋人妖恋人神恋应有尽有,还掺和着几本恐怖小说在里边,种类格外齐全。
我干脆手一挥,挥金如土的小小姐形象顿时活灵活现:“这些我全都要啦。”
摊主听了我的话后脸都笑开了花,忙不迭地把书都装了起来:“哎哟,没想到小姬君还看得懂唐文,实在是了不得啊。”
青云阻止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买下昂贵的书籍,唉声叹气地拿出荷包来付钱。
这么一堆的书本自然是不小的重量,艰难地把包袱带出小摊后,我碰碰一筹莫展的青云,将手伸出来,在包袱上轻轻一点,枝叶从指尖延展,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包裹上。“嘭”得一下,包袱就消失在原地。
我抬抬脑袋,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这是我前两天学的,厉害吧?”
青云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后才松了口气,随后拍拍手笑容满面地应和我:“呀,棠衣大人好厉害,真的是太聪明了。”
我喜笑颜开地搂住青云的脖颈,在她怀里忸怩了一下,随即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走吧,我带你去找我的朋友。”
“朋友?”
“嗯,在山下交的第一个朋友哦。”
然后,由青云抱着的我就迎面遇上了被孩子们欺负的般若。这时候的般若确实不好看,哪怕性情温和的青云在第一眼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这些震惊很快就在看见后面的场景时转为气愤。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般若最后迎来了“好朋友”。
好朋友在他面前蹲下,扶着他起来后安慰了几句,随后在般若信任的目光中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好朋友,我的娘亲生病了,我却没有钱去医治她,我真的好没用。”
般若顿时亮起了眼睛,把刚刚被殴打时死死护住的布包掏出来,邀功般地递给了好朋友:“我,我有钱,我的钱给你!”
拿到钱财的好朋友在跑没多远后就露出了真面目,嘴里骂骂咧咧地诉说着对般若的恶心,而才掏出了大笔钱财的般若则坐在原地开始发呆:好朋友走了,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青云忍无可忍,抬步挡在那个小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钱拿出来。”
小孩看了我一眼,很快就认出了我是许久之前曾有一面之缘的富家小姐,但那份诧异很快就变换成了警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只有我和青云,娇气的富家小姐和柔弱的婢女给了小孩好欺负的感觉,常年在外奔跑玩闹的村里孩子居然嚣张地站直了身子,分毫不退让地直视着我们:“凭什么!这可是我的钱!”
青云气得冷哼一声,面带鄙夷:“这根本就是你骗来的,连妖都懂得要自己赚取钱财,你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无妄是乡下来的的穷酸孩子,粗俗不堪!”
“你!你!”
小孩气的跳脚,四处看了看,居然拿起路边的石子就狠狠砸了过来。
青云下意识护住我,但石子在要触碰到青云身子的一瞬间顿在了空中,很快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将它用力抽了回去。
我把怀里的妖狐递给青云,走到被藤蔓紧紧绑住的孩子面前,尖刺刺破了他的肌肤,溢出的鲜血染上藤蔓,开出艳丽的海棠。
我用脚踩在他的脸颊上,毫不留情地碾了碾,笑容灿烂地看着他,嘴里吐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平和:“好没礼貌,在宫里,这么没礼貌的家伙,可是要被拖下去杖毙的。”
小孩这下知道怕了,嘴里支支吾吾地想要道歉,却被我用海棠花塞满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勉强可以分辨出,说的好像是“不想死”。
“别怕哦,不会让你死的。”
我笑着弯腰拍拍他的脑袋,脸上的神情仿佛不是在面对我厌恶的人,而是我亲密无间的好友:“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趁着青云还站在我身后,看不清我面上的表情,我贴近小孩的耳朵说到:“我要你去外面宣扬一件事,就说,般若和妖怪混在一起交了朋友。哦,般若你知道是谁吧,就是那个被你骗了钱的丑小孩,这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呢。”
话交代完了,我后退一步,让藤蔓松开了对他的束缚。我拍拍藤蔓,对它们道谢:“谢谢你们愿意帮我,现在可以走啦。”
而被松开束缚的小孩一下子跌倒在地,不住地哆嗦着。我眨着属于幼儿的澄澈瞳孔,仿佛刚才说下那段话的人不是我一样,脸上都是天真可爱:“你答应我了的,要是反悔了,得吞一千根针哦。”
小孩顿时哆嗦地更厉害了,战战兢兢地掏出骗来的钱扔在地上,忙不迭地跑了。
我转身扯了扯青云的衣袖,抬头看她:“青云抱我。”
谣言,或者说也不是谣言,但对于般若不利的言语,将随着那个小孩的离开那刻起,如同瘟疫一样迅速地在这个小地方蔓延开来,对般若予以痛击。
到那个时候,我将会有最完美的出场。
第12章 chapt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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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那天起,每天都会拜托爱四处乱跑的小妖怪们,让他们帮我送般若一朵花。
我告诉他们,把花送过去的时候帮我带句话,就说:“这是你最好的朋友送你的。”
果不其然,一切不出我所料的进行下去,般若被村里的人更加猛烈的对付了。小妖怪们再谨慎,也有藏不住手脚的时候,“般若和妖怪交朋友”的流言同现场的场面撞上,加快了般若的妖化。
般若非常痛苦,可又不想去责怪那个给自己送花的富人家的小姑娘,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好朋友。般若拖着疲惫而又伤痕累累的身躯,想去好朋友那寻求安慰,却得到了比身上的伤痛更加痛苦的打击。
“那个恶心的丑八怪,最好让大家打死他,居然害得我被……”
小孩的话说到这,顿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敢把那天打了自己的花妖供出来,只能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总之,我是绝对不想再靠近他了。”
属于妖的纹路霎那间蔓延上了般若的手臂。
我看着系统给我的现场直播,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该我下山了。但考虑到般若刚刚妖化,我怕他万一一个失控把我死了,于是硬是拉扯着茨木陪我一起下山。
“茨木,茨木——”
我抓住茨木童子的手,把脸蛋靠在他的掌心内,对着他娇滴滴地撒娇:“陪我下山好不好,我想去找我的朋友,求你了——”
茨木不耐烦地想拒绝,试图祸水东引把我交给酒吞:“吾才没有时间陪你玩小孩子的把戏,你自己去找酒吞童子。”
我干脆直接抱住了茨木的腰,可怜巴巴地看他:“茨木,你对我最好了,你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茨木低头试图在不伤到我的情况下扯开我:“吾说了,吾没有时间……”
“茨木——”
“吾是不会答应你……”
“呜……”
茨木童子不情不愿地拎着我下了山。
我找到般若的时候,他正在河边一遍一遍地扒下自己的脸皮,血水染红了河流,可就在这样致死的失血量下,般若却还是依旧安稳地背对我们坐在那里,撕下自己新长出来的脸。
我知道,般若已经成妖了。
有茨木童子在旁边坐镇,我立马切换上天真烂漫的笑容,丝毫没有危机感地抬步就走了过去:“般若,我来找你玩啦!今天咱们……诶!”
茨木童子在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伸手把我抓了回来,我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扭头看他:“茨木?”
“别过去。”
茨木童子一反常态地收敛了神色,用出乎了我预料的严肃制止了我,他拿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准备带我离开:“别说话,也不要看。”
茨木童子不知道,手中的这只花妖幼崽怎么能够这么倒霉,去山下交个朋友都能遇上怨气冲天的新妖诞生,那股嫉妒的腐臭味连他都忍不住晃了晃神,更别说是娇弱的幼崽了。
我努力地想拉开茨木的手,却冷不防看见般若的动作停顿了下,天色在霎那间猛地暗了,黑紫色的浓雾从般若的身边向四周蔓延开,堵住了来去的道路。
茨木童子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
充斥着血渍瘦弱身影顿了顿,侧着朝我露出精致的半张脸,属于人类的般若带着一点慌张和不安对我喊到:“棠,棠衣小姐?您怎么……”
但很快的,属于人类的般若扭曲了一下,黑暗中,另外半张脸缓缓的呈现在我的眼前。糜烂的,深红的肉块暴露在空气中,那半张脸的脸皮被撕了一半,肌肉的纹理暴露在空气中,惨白的眼球吊着血管垂落下来,被般若轻轻地用沾满了血的手指按了回去。
属于妖怪的般若用如同蜜糖里浸过般的嗓音,轻轻地,轻轻地对我说:“你怎么来了,我的好朋友?”
我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我太自大了,自大到忘了自己其实只是个在和平年代生活了十几年的普通高中生,除了算得上悲惨的童年和家庭,我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眼前的景象是我看过的最为恐怖的情景。
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不符合机制的些许焦急:【警报,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是否需要由系统代为掌控身体,请宿主回答。】
茨木童子开始四处张望着寻找可以破开幻境的脆弱口,他是强壮的大妖,区区瘴气并不能伤他分毫,可棠衣不一样,新的怨妖诞生的怨气足以让脆弱的幼崽致命。
【警报,检测到宿主心跳100次/每分钟,超出正常心跳频率,请宿主平缓心态。】
【警报,检测到宿主心跳150次/每分钟,超出正常心跳频率,请宿主平缓心态。】
【警报,检测到宿主心跳250次/每分钟,超出正常心跳频率,请宿主平缓心态。】
【警报,检测到宿主心跳超过灵魂承受范围,为了宿主生命安全,接下来将由系统代为掌控身体,接下来进入倒计时。】
系统的警报声嗡鸣作响,吵得我耳朵几乎要听不见声音,只知道用手指摁在上下打架的牙齿上,把指尖磨的鲜血淋漓。
【三】
般若笑着看着我,将那张精致的脸当着我的面一起撕了下来,更多浓混的浊血倾泻在般若的手上,血管交合在一起,生出新的脸蛋。
“棠衣大人,您怎么不说话呀?”
【二】
茨木童子在武力的方面达到了强盛,却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寻找幻境的突破口。在一阵无厘头的寻找后,茨木童子干脆直接无差别攻击,朝着四面八方爆发妖力。
“不过是个下三滥的东西,也配困住吾!”
【一】
随着系统的最后一声倒数声响起,茨木童子打破了重重叠叠的瘴气,可马上的,又有更多的瘴气重新纠缠了上来。
般若哀怨地望着我,满口都是质问:“棠衣大人,为什么要走,我们不是朋友吗?是我还不够好看吗?”
我呆呆地望着般若血淋淋的面庞,任由系统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系统将最优解方案入侵我的大脑,【我】在短暂的停顿后重新恢复正常,仿佛从来没有被吓到过那样,关切地问道:“般若,你怎么受伤了?”
【我】朝他递出一朵海棠花,柔声关怀:“般若,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来一起玩呀。”
般若愣了一下,纠缠不清的瘴气也随之顿住,茨木童子趁机用鬼手将破口撕裂,带着我一跃而出。
瘴气重新闭合上来,但这次却只吞掉了我手里的海棠花。
【叮——】
【般若好感+30,现好感度为60。恭喜宿主突破界限值,达成“特殊的好朋友”成就,获得60天存活时间,现总存活时间为87天,请宿主再接再厉。】
——
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我所在的成长环境迫使我拥有超乎同龄人的早熟,我的父母抛弃了我,但为了在同乡的口中维护岌岌可危的面子,他们除了替我交付学费,每个月还会打给我八千块钱的生活费。
八千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起码在父亲那两边的穷亲戚眼里是笔额外的“巨款”。
我常常想着,等我长大就好了,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属于我的一切。而现在也依然相同,过于恐怖的场面刺激了我的大脑,我害怕地蜷缩成一团,掌心扣在我的胸前。
和以前一样,只要我长大就好了。
——
系统重新把身体地掌控权交还给了我。
我刚刚的行为就像强撑起来样子,在远离了幻境的瞬间就浑身瘫软了下去,窝在茨木童子的怀里浑身发抖起来。
“茨木…茨木……”
我哆哆嗦嗦地攥紧了茨木童子的前襟,颤抖着嗓音呼喊着:“妈妈,我要妈妈……带我……”
茨木童子脸色难看,制止了我的动作,生硬地安慰我:“不要说话,大江山很快就到了,吾带你去找星熊。”
可我清楚得很,我的颤抖并不全是刚才的害怕,还是因为遍布全身的疼痛。
就好像是骨头折断了重新生长那样,一寸寸的只干被迫拉伸开来,好比拔苗助长,浑身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