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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笑听庙堂乱
无论是波云诡谲的庙堂,还是自在潇洒的江湖,似乎又一下子暗涌不断。那么多武林人身死,有□□的亦有白道的,有武林新贵亦有江湖游侠……看似各不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朝廷官员或有关联。兰州太守莫名死亡本就疑点颇多,本来行事低调得安乐侯居然迫切要求为朝廷分忧,从而接了太守一职,这就是相当于接了一州的政事啊。
两件事看似无甚关系,但朝廷高层官员却已经为这事吵翻了天,都认为安乐侯别有居心,而江湖此时发生的事更是对朝廷的挑衅,江湖的武林盟主是谁?白风黑息!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原丰、风的王啊。如此一联想,事态便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高坐昭明殿的幼帝皇齐年纪不大,却已有乃父之风。听着堂下的大臣为这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却各人想法皆不同,而礼部侍郎江新更因次子横死而跪在堂上声泪俱下的数着武林的威胁。
“……武林中多人横死,此事显然不是巧合。近年来武林本就变化颇多,其盟主声望极高,多江湖草莽只知有盟主而不知有陛下,这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
听他从武林变化颇多说到武林盟主声望过高影响皇权,一步步指向白风黑息,原属于风云骑、墨羽骑现被称为‘皇朝六星’的六大将军都神色一变,程知更是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待江新说到黑丰息的身份和安乐侯的异动之间的联系的‘猜想’时,程知更是恨不得上去揍几拳,被身边的徐渊死死拉住,低声喝道:“你想让人有更多的理由中伤主上么?”程知才不情不愿的甩开了徐渊的手。
萧雪空自然也看到了六人眼底的愤怒,和相隔最近的齐恕对视了一眼,示意稍安勿躁。而后望了望队伍最前头的皇雨,今日的朝堂开始是菜市场,而现在居然成了‘泄愤会’,作为摄政王的皇雨却依旧老神在在地听着,丝毫没有理会皇帝频频扫过的眼神。当下心中了然,陛下,你会怎么做呢?
皇齐淡金色的眼睛看着堂下的江新,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而皇叔皇雨一直没动静,也指望不上了。是以开口打断了江新的话,“听江爱卿从江湖上升到朝堂,再上升到纲纪国体,再听爱卿说下去,朕岂不得认为朕这江山就得灭亡了?”
皇雨眉动了动,忍住了笑意。
见江新想开口申辩,皇齐挥了挥手,依旧带着点稚嫩感觉到嗓音淡淡道:“江爱卿,朕怜你丧子之苦,但为官者须公正严明,方能为百姓谋福利。爱卿方才所言不过是一己猜测,便到朕这来危言耸听。”
这条理有据、恩威并施的话语让江新一顿,随即骇然俯首道:“臣悲伤过度才在陛下面前放肆,请陛下恕罪。”
“爱卿情有可原,朕自然能够理解。”皇齐从御座上起身,眼神含威地从每个大臣身上扫过,“朕高坐在这昭明殿,对民间之事都是从你们的禀报中所得,你们是朕的眼睛和耳朵,所以,朕希望从你们这知道的都是最正确的情况,而非你们的个人猜测。”
众臣皆应是。江新自然也是呐呐不敢再言语。
皇雨望着意气风发的皇帝身影,欣慰一笑。不愧是皇兄的儿子,不愧是这万里河山的新主人。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成长为主导这个帝国的灵魂,继他父皇之后,载入史册!
下朝后皇雨和萧雪空出宫途中被皇帝身边的随侍追上,被请到御书房议事。
“皇叔,萧将军,你二人对这事如何看?”
“禀陛下,臣认为白风黑息并无威胁,只是安乐侯那里需要防着。”萧雪空淡淡道。
皇雨斟酌了一番,也道:“他们二人确实没有必要。而且这几天,丰王族暗卫和风王族王卫都没有任何动作,这个姿态已经很明显了。”
“昨日母后也和朕说那两人对朝廷并无威胁。”皇齐皱着眉,“安乐侯那里,他自请的我都准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表现了。不过武林那里该如何处理才比较好呢。”
皇雨嘿嘿一笑,“陛下,根据臣的经验,不妨等等看,可能过几天事就有转机了。”
皇齐不解,淡金眸子疑惑地看着自家皇叔,才现出了几分稚气。
“现在朝堂之上全是猜测白风黑息和安乐侯夺权有关的,过个几天……说不定就得变了。”萧雪空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道。
皇齐也不再深究,“也好,若有动作,怕是也会寒了徐将军齐将军他们的心。不如再看看。”
隐居某处的阴阳戚家,在某日忽然收到了本来送出去的家主长牙令牌,霎时,戚家高手倾巢而出。
“哎……这戚家真是厉害啊,查东西这么速度,”韩朴拿着透着寒气的牙牌,从中抽出一张小小的纸条,边看边赞道。
风夕翻看着另外几张纸条,听到韩朴的话不由一笑,短短三天,便查出了这么多蛛丝马迹,并阻止了几起凶杀,的确很厉害。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着遇袭但被救下的江湖人士的详细信息。“他们及时阻止的凶杀中,遭到袭击的人也有一共同点,也是跟朝廷官员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正提笔作画的丰息接过风夕手中的另一张纸条,上面详细写着袭杀者所用的武功招式,以及能跟猜测其身份有关的点滴信息。看完后笑道:“似乎是熟人啊……”
“是啊,一个满心满眼里只追求武学巅峰的人居然来算计设计些这个。”风夕也不禁感叹着。
丰公子不屑地撇嘴,“难怪设个连环计都漏洞百出了。”
对于丰公子优雅如画的鄙夷神态故作不见,风夕很是无意地道:“可是就是这个漏洞百出的设计还差点让某人成了朝廷的靶子呢?哦……还有某人的弟弟似乎也被这个人利用得很是彻底。”
“女人,要做靶子,那也是白风黑息都做了靶子,恐怕没有息一人做靶子的道理。”笑吟吟地看着风夕,闲闲说道,“至于利用,有人利用,说明我那十二弟还有些用,有用总是好的。”边说边继续勾勒画笔下的‘雨后莲花图’。
“那会不会很快就得没用了?死人恐怕就没什么用了。”韩朴问道。“虽然是被迫,但也是协助凶手杀了兰州太守啊,又在表面上接了太守一职。若他自请朝廷不允可能还没什么,但是朝廷允了,明显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嘛。能让他还活着?”
丰息想到丰苇那小子不顾叔父阻拦从黎城跑到那儿去了,昨天还来信说十二哥哥虽懦弱了些但不是个坏人,他不想十二哥哥死。不由淡淡一哂,生母只是低贱的婢女,在丰王室那种地方日子想必难过,其母只求儿子平安,不求闻达于百官,是以培养出了丰苘胆小懦弱的性格,倒真不是个坏人。“若是将真相公诸于世,他性命无忧。”敛了目,又道:“说不定还能继续当他的安乐侯。”
“一个被人威胁利用,不敢反抗只能屈从的人还能做侯爷?”韩朴嘲讽地笑了笑,随即了然,“不过也对,就因为这样,朝廷才更乐意他继续做侯爷。”
“懦弱胆小……黑狐狸,真是不敢想象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弟弟。”风夕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戏谑。
勾勒完最后一笔,丰息轻吁了一口气,转向风夕道:“‘亲人’那么多,当然什么样的都有。”拿白色的锦帕擦拭了一下修长的手,“女人,咱们下一步如何是好呢?”
“当然是以‘兰因璧月’号令天下武林豪杰捉拿凶手,为已逝者报仇啦。”说到这里,风夕眼底一片雪芒。“既然是江湖人,当然还是快意恩仇的好。”
“不如先将他们驱逐至兰州吧。”丰息轻轻的回道,“无论是位于明处的黑白两道还是在暗处的戚家,都先将他们驱至兰州。”
兰州?韩朴心里一动,却又听到丰息如环佩相扣的声音传来,“费心思设计了这么多……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5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延至元年三月二十日,武林盟主白风黑息向江湖宣布了近日来袭杀武林人的凶手,并举‘兰因璧月’令天下群雄得而诛之,为已死和受伤的武林同道报仇。
同日,皇朝各州的帮派及武林世家都收到了三张笺纸,一张是指认其人为凶手的证据,一张是位于此州的帮凶的落脚点,还有一张则是凶手的装束画像。
另外,据说有一句送信之人口传的话,并未落于纸上:黑丰息丰公子言:穷寇莫追,驱至兰州。
江湖纷乱之际,丰息和风夕在与归殿一点也未受影响的下着棋,风夕下子极快,一手往旁边的点心盘子里拿了块点心,一边随意的瞄了眼丰息下子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极快的落下一子。
丰息端着杯香茗,动作从容得多,慢慢地抿了口茶,才轻轻地落下一子。看风夕吃东西下棋两不误,这么多年了,当然不觉得奇怪,只是想起这女人做的事难免还是有些好笑,这女人负责宣布消息,她倒好,直接省事地只宣布了凶手名单,一点原因和证据都懒得说。也不怕江湖人会觉得一头雾水。丰息说没一点解释和证据怕是没说服力,取信不了武林同道啊。结果风夕拿出前两日便让钟离着人抄好的百多份戚家传来的密信,吩咐每个门派和世家都送一份。她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干了,继续吃吃喝喝……
落下一子解了自己后方的围,并阻断丰息的前路后,风夕才抬眸看向丰息,警惕了一下:“黑狐狸,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着我我也不会让你的!”
丰息低头看了棋盘一眼,捏了一粒黑子放置在某一处后,才闲闲道:“女人,谁需要让还是未知数呢。”然后又道:“再说我是在想那种公布真相的方式还真只有你想得出。”
棋盘里的局势又是一变,不过风夕依然眉梢飞扬,眼眸里满是笑意,“哈哈……上当了吧,我要活捉黑狐狸。”飞快地布下一子“我那么做是为了方便你好不好,你要求他们不用太努力追击,这话总不好满江湖的说吧。”
丰息挑眉,对着棋子低语道:“上当了……将计就计就是。”同时对这女人为了方便自己一说无奈地笑了笑。
棋盘里的棋子多了起来,局势也在两人手下瞬息万变,两人斗得不亦乐乎。
半晌后,风夕打了个哈欠,“黑狐狸,我们去兰州吧。等咱们到兰州,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丰息数着手上的棋子,“然。”
凶手当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雪似的衣包裹着似的人,唯有眼睛露在外面。这一形容众人便皆了然了,是雪山派!
长年居于雪上之巅,心中唯雪唯刀的人,其刀法高妙霸气,人也有几分霸道无情,雪山之巅,擅入者:杀!江湖中真有不信邪的人想去那雪山之巅,不过基本都是有去无回,是以雪山派的刀法名声更响了。而雪山刀法不仅注重个人修为,更注重阵法,雪山绝命夺魂的刀阵不知收了多少江湖人的性命。
当然,这些认知只有在武林中走动的人才一定知道,而普通百姓则不一定知道。当传来雪山派冒天下之大不韪袭杀江湖人的消息时,百姓、尤其是兰州的百姓对雪山派的认知更多是——杀手!
在东末仁已十八年四月,风王惜云与丰国世子兰息在丰都和仪,琴瑟和鸣之际雪山十七刀从天而降,那一天,老丰王和世子皆伤于十七人之手,老丰王更是重伤,不久后便薨了。
老丰王也好,兰息世子也好,都是素得丰国百姓爱戴的人,丰王重伤去世,兰息世子也受了伤,百姓对那些的杀手的痛恨可想而知。而今虽然已是新朝新主,但兰州百姓对雪山派依旧是不减愤恨,何况此次雪山派又做了杀手行径了。
雪山派掌门雪山老祖对局势瞬息之变愤怒非常,不过幸好还是先拿捏住了丰苘,夺了兰州的权,心想若避往兰州可能会把握更大一点,等局势稍缓再回雪山,只要回了雪山,任谁想要自己和徒儿的命都得先掂量掂量了。
而情况也似乎确实如雪山老祖所想一般,兰州丰苘兼了兰州太守,他们进兰州皆未被严查,兰州百姓也并不知自己所唾骂的人就在自己跟前。散于各州的百多个门人虽难免有伤亡但大部分也磕磕碰碰地到达了兰州,门人相见,心下总有几分庆幸能从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手中突围而出。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奋力突围,正中那些得了消息要将他们驱逐至兰州的人的下怀。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一步步的计划皆在某人的掌握之中。
他们庆幸之际,那个一身玄裳缓带的优雅公子正立于软卧高楼,看着窗外绵绵的春雨,低语:“是时候收网了……”
延至元年四月初,接下兰州太守不过月于的安乐侯丰苘毫无预警的晕倒在太守办公的衙门内,这个并不奇怪,可能是人家工作刻苦认真熬的。但是整个安乐侯府的人都毫无预警的晕倒就很奇怪了。而经大夫诊断,安乐侯是中毒!若说症状一样,那么也就是说整个安乐侯府是中毒。安乐侯经救治昏昏转醒后听说自己府内上至夫人下至仆役皆有晕倒之状时恨恨道:“竖子乃敢!”
原来安乐侯是数月前被奸人所挟持,灌下了□□,但他苦苦哀求不累及妻儿,奸人也答应了的。他才被迫自请了兰州太守之位,谁知奸人言而无信居然伤他全府,痛恨之下才将真相道出,并言要以死向陛下请罪。
众人皆问奸人为谁,安乐侯道:“雪山派雪山老祖!”并说出了雪山派人在兰州的隐匿处。
兰州出动守城的官兵前去抓捕,虽然人去楼空,但全城戒严,雪山派人更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雪山老祖更是郁闷,自己本来的确是想在安乐侯府的主子们身上下毒来控制丰苘,但丰苘当时言宁愿自己多喝几瓶□□,只求莫牵连妻儿,他当时还觉得这的确是个男儿,答应了。但现在怎么会安乐侯府上下全部中毒了呢?何况,一起晕倒……明明并未到毒发之机啊。但纵然有诸多不解,也改变不了他们现在狼狈的现状。官府认为他们杀害了前任太守,又威胁了安乐侯,还在江湖犯下命案累累,是以出兵抓捕。而江湖各大门派世家皆有派高手至兰州。算是把江湖庙堂的人都得罪到了。
躲在城郊荒败的破庙里,平素门人一身如雪的白现在也快染成了黑色,更现得走投无路的凄凉。但即使如此,众人都未有一丝胆怯和怕死,眼中无情凶狠更是一分没少。望着最前方微微叹气的师父,有人开口道:“师父,咱们何不杀出去?何苦东逃西躲地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