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老祖回身,看了依旧如山般屹立着拿着刀的弟子们,“我带你们下山是想给你们师兄报仇的。你们修为不低,但也挡不住兵马和那么多的武林高手。”长叹一口气,“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们如你们十七个师兄一般也死在这里。”
从来冷血无情,为了他们刀法的进步可以将他们关在雪山猛兽出没最多的地方,完全不顾他们生死只在乎他们修为提升的师父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深深陷进去的眼睛里一如往日的没有波澜,但语气中的无奈和关怀他们都听得到,一下子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雪山老祖既有如此担忧又何必行得罪天下之事呢?”
无声间,清凌凌的声音飘然而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突兀。声音清脆悦耳,但雪山派的人显然没心思欣赏,皆在一怔之后急忙出了破庙,便看到破庙外站立着的一黑一白两个人。
雪山老祖心中本惊诧是谁人能近他五丈尚不自知,看到人后反而了然,“白风黑息!或者……该叫风王息王?”
被老人用刀锋般的眼神刮过,丰息风夕二人却并不为意,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同样以如雪的衣包裹着全身,只有一双苍老而锋利的眼睛露在外面的老人,不同于后面的弟子每人手上皆有一把刀,雪山老祖只是双手负于背后,如山般巍峨的气势喷薄而出。丰息淡笑着,并不理会雪山老祖的问话,却是礼貌的一拱手,“久闻雪山之巅的雪山老祖刀法冠绝天下,今日得见,果真是荣幸。”
雪山老祖冷哼一声,“对于白风黑息,老夫也是久仰多日了。”盯着几丈距离外雍雅浅笑,胜似王侯的公子,眼神似要冒出火花了,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安乐侯丰苘懦弱胆小,那么,在安乐侯府对所有人下毒,又把握时机让众人晕倒,最后逼我雪山派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就是丰公子了。可对?”
丰息依旧笑若春风,那笑容简直不像是面对着武力超群的对手而是久而不见的故友,“老前辈未免把息看得太歹毒了,息也刚到兰州不过几天,哪有那时间。”嘴角上翘,终于带出了一丝嘲讽地弧度,“再说了,在懦弱胆小的人为了活着,也是能让人震惊一把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
雪山老祖并不蠢,立刻便明白了丰息的暗示,在安乐侯府将全府人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丰苘自己。
而丰息则继续道:“接下太守之位,就得了朝廷的怀疑了,即使前辈你不杀他,朝廷怕是也不会放过他。即使以后说他自己是被胁迫的也没什么说服力啊,毕竟只有他一人中毒,但是若是全府都中毒了,他为了妻儿下人的性命不得不屈服就不同了嘛,虽然依然懦弱,但起码还能说明他是个对妻儿有情对下人有义的人,有这一层在,朝廷起码不会杀他。”
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被那个懦弱的人算计了,雪山老祖越听越心惊,也愈加怒不可遏,丰息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更显得碍眼,冷冷道:“你们丰家的人,都是这么的诡计多端么。”
而本来在一边闲适观看的风夕则开口道:“我也一直想问问,雪山老祖为何要做这武林的公敌呢。”
“武林公敌?”雪山老祖眼眸一眯,“你不必给老夫扣这么大帽子。”
风夕朝前走了几步,感觉雪山老祖身后的人也将刀握得更紧了些,才懒散的道:“嫌帽子大?那好,我给你换个小的………我想问的是,不履凡尘的雪山派为何步步针对白风黑息呢?”
这下雪山老祖身后的门人有人恨恨出声了,“白风夕,你休得张狂,若非你们对我师兄们痛下杀手,让我师兄们都葬身丰国,那我们雪山派与你白风黑息才是无冤无仇。”
“哦?”风夕淡淡一哂,“那……难道也是我请雪山十七刀来刺杀的?在你雪山的刀阵下我不还手,该等死么?”
“的确不是你请的,但也是姓丰的请的……”雪山老祖冷冷看向风夕,“趁我闭关之际,丰国大公子派人送重金与雪山派,延请高手刺杀息风台上的人。我那主事的徒儿不允,那丰国大公子便扬言要派墨羽骑荡平雪山。民不与官斗,又有重金相诱,我徒儿未知会我一声便领了十六人下山。然后我最得意的弟子,便都死在了二位手上。”
“所以前辈便胁迫了丰苘,杀了兰州太守,夺了权,又在江湖袭杀与朝廷有关的人,希望让朝廷认为我们是排除异己,想联合丰苘,借兰州之势谋夺江山?”风夕歪着脑袋,笑得有些无语地问。“若是想找我二人报仇,直接下挑战书便是,何必如此麻烦呢?”
听到风夕最后一句,雪山老祖眼中凶光大盛,“雪山十七刀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却都死在了丰都,间接直接都和丰家人脱不了干系。有什么办法能比造反更能让丰家尽灭呢?”
可是你这次还是就快被丰家人灭了!“那雪山派的人心中还是不要唯有雪唯有刀比较好,若也能容得下些凡尘俗事,恐怕当年你们便不会被丰大公子胁迫了,比如说……墨羽骑的统帅是兰息公子,哪有逼你们去刺杀他们统帅的道理呢?再比如如今,前辈所谓的计策在我二人眼中亦是漏洞百出,除了杀害了无辜之人之外,达不到你心中所想的任何目的。”风夕的话说到最后变得冷峭,白绫在手中挽来挽去。
雪山老祖闻言平静地道:“木已成舟,何必多言。想要找我雪山派报仇的,来便是,不过想要我门人性命,就得先问过我们手中宝刀。我雪山派的人,只死在强者手上!”
话音一落,便有烟雾弹炸开,转眼雪山派的人便不见了身影。只远远传来一句:若要报仇,随时候教!
丰息和风夕都站在原地不曾动,看到烟雾散去,丰息方问道:“女人,你为何不追?”
风夕斜睨了丰息一眼:“你不是说你的‘兰暗天下’比我的‘凤啸九天’快吗?那你又为何不追?”
两人相视一笑,既是江湖事,当然江湖了。
第53章 雪山事了
也不再理会已遁去的人,两人悠闲的迈着步子,此刻正是芳菲将暮的时节,但这郊外并没有什么需要娇养的名贵花种,而是小小野花开在四处,这儿一丛那儿一丛,生命力极其旺盛,举目望去,阳光下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木和野花搭在一起,正好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景图。如此和煦的阳光,如此悦目的风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地在这春景图中行走。
丰息侧首看去,看到风夕一年慵懒的半眯着眸子,似要挡住耀目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女人,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闻言风夕懒懒应了声,“嗯?”睁开眼眸看向丰息,只见那双如墨玉的眸子在阳光下有了跳跃的光泽,而非以往一般如深潭不起波澜。
“好像说‘兰暗天下’比‘凤啸九天’快的人并不是我啊,是某人自己承认的。”
那一日战场之上,于千军万马之中,白凤凰坠落,他飞掠而出,拥住佳人……两人不期然都想起了那时候。
风夕斜睨了丰息一眼,避重就轻地道:“黑狐狸,越来越喜欢怀旧说明你老了啊……这可不是好习惯啊。”
“女人,答非所问更不是好习惯。”丰息凉凉抛下一句。
“既如此,咱比比不就知道了?”风夕眼波一转,挑衅地看着丰息。自东旦之后,两人各有损伤,但经久微想方设法医治调养,亦都恢复了常态,多年来,武艺更是各有精进。
“然!”丰息很是干脆地点头。
……
……
至于两人比试结果如何,额……速度太快,作者我无论是轻功还是眼力都跟不上。
延至元年四月十日清晨,韩朴首抵兰州。
及至日暮,随教正副教主、各大世家家主、各门派掌门皆有亲自到兰州。
雪山老祖所为犯了朝廷的界,也扫了武林的面子,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皆有讨伐。兰州已封城门,严查出入百姓,其次有兰州守卫军在界内大肆寻找,而兰州百姓本就憎恶雪山派,如今又添了江湖高手中的高手,雪山派终要为其所为付出代价。
众江湖高手抵达兰州后的寻找有时难免会和兰州的守卫军碰上,守卫军中有几个领头出自非富即贵之家,平生志愿便是守家卫国,期望可以出将入相封妻荫子,此次雪山派在武林闹的天翻地覆,又有袭杀了兰州太守的嫌疑,还胁迫利用了堂堂的安乐侯,实在是让家国不宁百姓不安,在他们眼中,江湖人难免有几分匪气。
当一队五人的守卫军找到雪山派落过脚的破庙时,已有四五个江湖人已经到了破庙内追查,有人着实不客气,呼呼喝喝地令他们都出去,不要妨碍官差追捕逃犯。
而来兰州的江湖人大多是一家之主、一派一教在掌,哪听得如此不客气的话?随蔓清柳眉一竖,便斥道:“我们武林亦要找雪山派算账,何况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要找行踪,麻烦排队!”
“放肆!朝廷之人奉令查案你们也敢阻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韩朴闻言不由想笑,但还是识相的没有笑出声,他估计以随教之人的性子,恐怕还真没把什么朝廷放在眼里。而明月山则认为没必要为‘眼里有没有朝廷’这个问题闹起来,急忙赶在随蔓清开口前道:“众位要追捕雪山派向朝廷交差,我们武林亦要为死去的同仁讨个公道,不如一起看看雪山派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好了。”
那五人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随婉清轻轻挥了一下广袖,五人立时软软倒下。随蔓清、韩朴、明月山、宁穿云皆望向她。
随婉清耸耸肩:“他们太吵,这样比较清静。”
韩朴不由放声大笑,击节赞道:“的确!”
宁穿云跨过几人的躯体查看着雪山派留下的痕迹,好吧,他也得承认,这样真的比较清静。
而有人则将昏倒的五人搬到了一边安稳的放下,保证了五人不会被踩到,不用说,这个厚道人只可能是明月山!
萧雪空也在十一日到达了兰州,正如皇雨所料,不出几日,舆论方向便转换了,矛头不再是对准白风黑息,而是拉出了雪山派,更引出了安乐侯被迫一事,至此,原本丰家被怀疑的理由被摘得干干净净,反而是雪山派陷入套中难以脱身。尤其如今被困兰州,兰州啊,你被困在哪个州不好非要困在兰州?
安乐侯全府中毒,虽然并非剧毒,但解毒后仍需静养,是以朝廷也就顺水推舟地令派了官员任兰州太守。在新任兰州太守的陪伴下,萧雪空纵马赶到了被兰州守卫军包围的那一座荒山,据线报雪山派的人被江湖高手围困于荒山,雪山老祖设下夺命刀阵。
而兰州的守卫军都未能上山,有人准备强行上山,便有一白衣少年手握着一把剑,灌内力于剑身,白虹剑气贯天而下,剑光闪烁,如冷虹飞出,迫得欲登山的人不住后退。然后听那少年声音沉稳地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若是登了上,踏入了雪山派的刀阵,是死是伤可就难说了。”
萧雪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韩朴,观那小子身形,似乎武功进步不小。萧雪空眼眸一转,落在了韩朴手中的剑上面,那一看就是一把宝剑,青色的剑鞘上雕有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凰的双目各嵌着一颗红宝石,如一只噬血的凤凰,睨视着时间万物。剑身若一泓秋水,中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细细的红线,挥动之间,清光凌凌中红芒点点。那是……凤痕剑!当年随凤王征战天下,后又随风王惜云定乱世的凤痕剑。
萧雪空微微一笑,对身边的人道:“去,命他们不得上山!”
太守尽管不解,但也立刻派人去传达命令。忽然听到身边将军低低地道:“看来他是要将这事定为江湖事了,也好……”
在荒山之中,已有众人齐聚,丰息二人不知从何处忽然现身,让正从山下上来的韩朴讶异问道:“姐姐,你们何时来的?”
江湖中对白风黑息一向尊敬,称二人为风皇、息帝,是以众人也纷纷见礼。丰息有礼地和众人闲话了几句,而风夕则看了眼韩朴手中的凤痕剑,欣慰地笑了,道:“早就到了。”说话间还很自然地打量了随婉清几眼。
雪山老祖被逼到这荒山之中,但也并未投降,而是在这小范围内摆下了雪山的刀阵,对这种硬骨头,无论如何,在江湖人心中还是有几分叹服的。
“为了给弟子报仇,居然弄得门派将要被灭殆尽,也不知该说他孤勇还是愚蠢。”
风夕手中的白绫绕了几绕,“其情可悯,其行可诛吧。”
为得意弟子报仇,是其情,可悯;袭杀武林中与朝廷有关系的人,只为嫁祸而滥杀无辜,是其行,可诛!
“我刚刚看了他们摆下的阵法,所以雪山派的人都参与进去了,但是这个刀阵是暗合武侯八阵中前三阵的,加上雪山的刀法,不可小觑。”丰息淡淡道。
“这又如何?我们并肩子上,即使人比他们少一些,但也未必会输。”通天谷谷主粗着喉咙说道。
丰息眺望了远方一眼,方笑道:“麻烦就在这里,这个阵法只能容一人入内,且只有一个生门,其余皆是死门。若是一起上,恐怕都得进死门了。”
这话一落,众人都皱起了眉,只能一人入,那岂不是以一敌众?又有阵法又有刀法,注意不入死门的同时还得担待着雪山派本就霸道的刀法,可不是送死么?
“我去!”
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落下,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韩朴。闻他此言,随婉清秀眉紧蹙。
而风夕似早料到了一般,毫不意外地转向韩朴:“朴儿,你能对抗这几十号雪山派人马么?”
韩朴眼神清澈地看着风夕,“姐姐,武侯八阵并非无法可破,更何况我并不需要更雪山派的所有人对抗,只要能将位于主阵方位的人逼入死门,这个阵法就散了。”
“但主阵之人必是雪山老祖无疑。”丰息道。
“那也无妨,我雾山老怪的传人未必比雪山老祖差。”韩朴傲然一笑,眉眼间尽是不羁,真有拟把疏狂图一醉的洒然。
风夕自然也看得到韩朴眼中的坚定,更明白韩朴心中所想,是以点点头,向明月山等人道:“你们如何看?”
众人都没有把握能闯入阵中,本以为会是白风黑息中的一人破阵,哪知竟是韩朴自告奋勇,此时见其姐风夕都不反对,是以皆没有意见,只是嘱咐韩朴要当心。而随蔓清看了看妹妹紧皱的眉头,正想开口反对,谁知随蔓清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随蔓清亦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