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涯岛很大,但因人少房舍不多,更多的是茂林修竹。一行人到达碧涯岛正是正午时分,烈日的照耀下,那苍翠欲滴的山林让人看了依旧心情舒畅不少。
“这里跟久罗山真像,是非少,自给自足。”风夕靠在门边,眯眼享受这份安静,本就慵懒的人更显得懒洋洋了。
“久罗人是本身愿意与世隔绝,而这里,是因地域原因不得不与世隔绝,这里的人或许并不喜欢你所说的这种日子。”丰息转着手中的白玉笛,淡淡道。
风夕扬唇一笑,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上岸时,碧涯岛上的居民看着他们的眼神里不掩对繁华的艳羡,但是……“黑狐狸,起码现在是一样的。”见丰息闻她此言一副‘懒得与她争辩’的样子,风夕亦摇头,“只要你不把钟离刚送来的消息放出去,这里仍可太平多年。”
丰息略带兴味地看着风夕,“这里落后于皇朝太多,也保不住那些东西,何不卖皇朝一个人情算了。”
钟离登岛之后自然是要查看岛周围一番的,以免有什么意外不好处理,可是无意中发现了碧涯岛南面靠近海的地域有金矿的迹象。消息一递来,丰息便派了专人前去了解。若真是金矿,消息一旦传出,定会引起周边国家的虎视眈眈。而这里的居民并不如久罗人那般有灵力庇佑,且本地文化落后于皇朝山尤那不是一星半点,届时定是一番风雨了。
“少来,黑狐狸,我不信你会不知道现在消息放出去得便宜的定是山尤,那山尤王的人品我着实信不过,若是皇朝我还相信他不会伤这里的人的性命。”风夕不屑地拆穿丰息的故作糊涂,提及山尤时脸上掠过一丝讽笑。
丰息温润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好,你说如何就如何。”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由丰息说来愣是让风夕觉得有些甜蜜,就像是妻子对什么不满,丈夫无奈却依旧满怀宠溺的的迁就一般。
见风夕似呆了一般靠在门边,脸色也变换不定,丰息走近她,奇怪地看着她,“女人,你怎么了?莫非身子不爽?”
风夕被某狐狸一问才回过神来,“咳……没事,可能太阳太晒了,我先进去了。”
风夕转身进屋的背影在丰息看来着实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但那女人嘴角的笑容还愈加灿烂了,不解其衷的丰公子也只能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啊!!
日暮期间钟离再次来禀报了消息,确切证实了碧涯岛南面有金矿的事实,丰息下令有意识地封锁消息,这个消息不泄露出去,起码能保证碧涯岛居民近几年的安稳生活。
掬泉也在居民的的引导下寻找着龙须草,金钱在这个岛上没有什么意义,但丰息用了半船的生活必须品向居民交换对他们作用不大的龙须草,是以居民们都很欣然接受了。
这些琐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风夕根本懒得过问,天天去碧涯岛海边琢磨着要擒龙。
这天,已是卯正时分,钟离钟园用当地的特色菜做了好些早膳,不浓不淡的小米粥,加上当地的鲸肉作馅而制成的小包点,配上几片绿油油的青菜,确是令人胃口大开。
丰息举箸夹了了一个鲸肉馅的包点,细细咀嚼确是味道很好,然而风夕却皱眉放下了才吃了一口的包子,“钟离,这几天的菜放了很多油吗?怎么这么腻?”
钟离心中正感慨夫人终于叫对他的名字了,然而夫人后面的问话怎么如此奇怪?“回夫人,与以往相比,这几日的菜色应该算是清淡的。这里的调料不如在家时的齐全。”
风夕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解,“怎么我觉得这菜油腻得让我想吐呢?”
丰息放下手中的象牙筷,细细打量了风夕一番,“女人,你最近的气息、功力都有些松懈,身形也颇为虚浮,该不会……”
风夕目瞪口呆,“难道……”
丰息公子非常镇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快步走向厅门,还不忘吩咐,“钟离,你去寻随船的大夫过来,我去看看当地大夫的医术如何。”然后转头对风夕道:“女人,你坐着别动。”
二人行动非常速度,眨眼便不见了人,剩下风夕坐在饭桌边无语凝噎,无力地咬牙切齿————“黑狐狸你自己不就是会医术的么,还要找什么大夫!!”
第18章 团圆佳节得龙凤
当所有人都表面淡定从容,实则兵荒马乱时,‘兰暗使者’送来了帝都的消息。暗魅如一缕黑烟潜入时,只看见风夕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边,一向视美食如一切的夫人居然对着满桌美食干坐着,这让作为‘兰暗使者’之首的暗魅都有些吃惊,当然啦,即便吃惊,暗魅也不会多说什么,恭敬地呈上夹带着消息的墨兰后迅速消失无踪。
捏着墨兰的风夕心情郁卒,暗魅近她一丈之内她居然才发现,功力松懈了岂止一星半点啊,该不会真的是有孕了吧?右手抚上依旧平坦的腹部,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世人皆道风独影堪称凤王,风惜云堪称凰王,都乃巾帼女王,不让须眉。但有谁知风独影九岁执剑,造杀孽无数的凄凉?又有谁知风惜云为那一身文治武功付出了多少艰辛?为那天下大义承受了多少?世人视她们若神明,但其实,她们也是普通人。
风夕喃喃自语:不知当年先祖怀上清微君的孩子时是何种心情?可是,自己此刻无疑是喜悦的,那是一种不同于其他任何喜悦的心安。
风夕正思绪万千时,丰息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黑狐狸,你找个大夫怎么找了这么多人?”风夕震惊的看着十来人的阵容,颇感无奈。
“是大夫,他们皆是。岛上确有几个医术不错的,我们随船的大夫也来了。”丰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知道他们都是,可确定我是否怀孕并非什么治疗疑难杂症,你请这么多大夫来干什么?”风夕瞪着依旧优雅如画的丰公子,气息没变,语态没变,笑容没变……只是眼底那一抹期待和惶然出卖了表面镇定的丰公子,看来这狐狸关心则乱了,风夕又好气,又好笑。
听了风夕的问话,丰息也有一瞬的呆愣,但很快掩饰下去,抬手掩唇低咳一声:“咳……既然请来了,便先瞧瞧吧。”
连续五位大夫看脉后皆断定尊夫人有孕了,丰息才打消了让另外几个大夫再确诊一下的想法,而风夕则强忍着抓狂的冲动,才没有用‘凤啸九天’把某狐狸拍出去。
当所有人都退下,只剩下二人时。
风夕毫不客气地取笑道:“黑狐狸你今天可真是方寸大乱啊,居然还忘了自己会医术。真该让那些赞你优雅如画、万事成竹在胸的人看看。”
丰息确认某人怀孕后才真正恢复了从容,对风夕的谑语淡淡反击:“哦?那也不知是谁把孕吐当成饭菜太油腻。”
说完这话丰息又反应过来这女人还没用膳的,微微皱眉后扬声唤道:“钟园,备些清淡些的膳食。”
风夕本来就觉得有些饿了,对于丰息体贴的举动,偷偷笑了一下,顺手将手中墨兰甩与丰息,“萧雪空与君品玉即将成婚了,我们也备份贺礼如何?”
丰息打开信悠悠看着,“当年彤云酒还有一些,便以彤云为贺吧。让掬泉走一趟,反正送给皇朝的大礼也准备好了。一并把事了了。”
“苍崖凤衣入了酒,你不怕他们不识这酒的价值?浪费了那稀世良药?”风夕挑着钟园送进来的菜,悠闲地问道。
“有君品玉在,不会不识的,又岂会浪费?”丰息瞄了眼风夕的腹部,漫不经心地回答。
“掬泉应该酿了不少酒吧?”风夕意有所指。想起二人曾经的手下大将,他不信这狐狸会没有表示。
“我还命掬泉酿了‘丹魄’”。丰息含笑点头。
“那六人忠肝义胆,仰可对天地,俯无愧于君王百姓,足可谓‘丹魄’”。风夕落字铿然,语带赞叹。“一片丹心,英雄体魄。”
丰息轻勾嘴角,这女人,一向是最懂他的。当初丰苇问他为一人失江山天下可值得、可后悔。他不后悔!这世间女子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但只有眼前这一人让他觉得怜惜,让他知道害怕、知道恐慌、知道失控,一想到失去,便惶惑得无以复加。看到她便觉得心安。
风夕眉眼弯弯,额际雪玉与清潭般的眸子交相辉映,“黑狐狸,事已经办完,我们回家吧。”
“你不是要擒龙么?”丰息心中一动,回家,多么动人的字眼。有他倾尽所有欢喜拥入怀的女人,还将有他倾尽期待的孩子。
“哼,我倒是想,可现在根本去不了。”风夕有些气闷地白了丰息一眼。
“呵呵……”丰息清逸的笑声传出,“我们恐怕现在还走不了,你孕吐只会愈加严重,还能乘船么。”
“你不会想告诉我,我们得在这待到孩子出生吧。”风夕一脸难以置信,手也不老实地揪上了丰息的墨裳。
丰息无奈退后一步,只手扣住风夕的手,才保住了衣服不被□□,”女人,你动作小点。这不是没办法么,到时在船上闹孕吐你会更难受的。”扶正风夕的身子,“我已派了钟离回家准备些东西带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干用具和仆人都得准备。”
风夕抽了抽嘴角:“……这次,你该不会打算带个五十船吧?”
碧涯岛基本什么都没有,虽然对孕妇,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但丰息总还是信不过。于是就造成了十几艘大船从皇朝驶来,这个风夕还是十分安慰的,总比五十船低调不是?由于动静太大,丰息恐山尤会有疑虑,还特地派了不少人去山尤境内搞出点麻烦,把内忧扩大,矛盾扩大……好让他们无暇顾及碧涯海边的异常。
久罗族离不开久微,但久微亦派了不少有经验的族人前来照顾,六韵也亲自来了碧涯岛照顾风夕。
风夕的孕吐虽严重,但一干人等照顾得无微不至,倒也没那么难受了。风夕怀孕,受益最大的是碧涯岛的岛民,他们见识了不少东朝的繁华商品,先进技术,获得了不少技术。
春去秋来,便是时光流逝。
风夕早就不再孕吐,但是身子愈加笨重,清俊的面容亦圆润了不少,每天极有规律的用膳、散步,好在风夕并不挑食,营养搭配得很均衡。丰息一直陪伴左右,吹一曲笛、作一张画。不再比试武功,但斗嘴依旧是存在的。秉承着不与怀孕后越来越幼稚的某女人比幼稚的原则,丰公子非常有风度地相让。
昔泽四年八月十五,本是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
用完膳,按往年惯例在碧涯岛开阔处置了桌椅点心赏月。忽然,风夕神情怪异地抓着丰息道:“黑狐狸,我……好像要生了。”
拉开了人仰马翻、兵荒马乱的序幕。
幸而产房、接生婆早已准备妥当,丰息将爱妻抱入产房后发现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风夕本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健,孩子生得很顺利。
昔泽四年八月十五晚亥时,风夕诞下一子一女的龙凤胎。虽然从这以后也开始了历时长久的“取姓战争”、“取名战争”。
但丰息眼里越来越真心的笑容,风夕愈加飞扬的眉眼,无不说明,他们的人生愈臻圆满。
第19章 凤奏贺曲心自在
一去多年,昔日那个雍容清贵胜似王侯的优雅公子、恣意风华的张狂女子如今也为人父母了么?听的笑儿不掩喜悦的声音,正拨动着琵琶的凤栖梧也清浅的笑了。
久居玉宅,真真是隐世不出,每日览书弄墨、调琴弄琶,再没了昔日飘零江湖的悲哀。生活万事自有人照料,无需自己操半点心,日子自是舒适安详,只是低眉敛目间总想起那个优雅从容的男子。
初遇时,他端着酒杯,饮着断鸿液,丝毫不逊色于天下第一公子,看向她时的目光有赞也有叹,最终只于一句:“不知姑娘可愿与息同行,去看看祈云以外的山山水水?”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她轻易便沉陷其中。
她凤栖梧,是凤家的人,那个缔造了‘凤后’传说的凤家后人,她知道,他邀她,可能还因为她的姓氏。可是,她愿意!
“姑娘,您可想去看看小主人?居于此地数年,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何况公子夫人总是问起您呢。”笑儿递上软布,供她擦拭琴身,边笑着问道。
凤栖梧细细擦拭着琴身,如待珍宝一般,无波的眼神依旧无波,清冷的面容依旧清冷,“不了,出去也麻烦。”
当年在华国,他弃娶华国公主时她便明白了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如风女子一人。可是,能为他唱一辈子歌,也是好的。直到在东旦王帐,看到那个挑剔的人居然为救风夕苍老若斯,她才真的懂得,风夕在他心中有多重。那时,她便醒悟,即使有那一面的感动,穷其一生,自己于他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又何苦为难别人为难自己呢?干脆放开一切,图个轻松自在好了。
这一生,她知他佳人在怀,佳儿在侧,江湖逍遥不再寂寥,便可以了。有风夕在,他定是欢笑一生的。
有些人啊,适合相忘于江湖;她记住他、放下他、不打扰他,才是放过自己。
笑儿看凤栖梧忽而放下软布,摆正琵琶,琵琶声起,若珠玉落盘,若花底莺语,若冰下凝泉。曲子竟是难得的欢快之音。笑儿讶异地看着清冷女子脸上缓缓展开一抹微笑,释然地安详地,如梦似幻。
才几个音,笑儿便听出了,这曲为《庆芳辰》,震惊过后,笑儿也笑了,本来甜美的脸上有着安慰,笑中带泪,她真心喜欢这个清冷的姑娘,所以愿意陪伴她隐于此处度过余生,她亦真心喜悦姑娘能放开。日后岁岁年年或无良人相伴,但至少心是安详从容的。
安静的玉宅,欢快的琵琶声久久不绝,心里的祝福,便用琵琶声代替,祝福你们喜获佳儿,也祝福自己……
昔泽四年十月,碧涯岛。
生产过后的风夕在各种“汤汤水水”的进补之下,身体恢复得很快。过了月子,便得以下床了。
至十一月,风夕的身体完全恢复,身材也完全恢复了,……天天和丰息比试武功,身材自然恢复得极快。
是以即使依旧一身宽松白袍,不束腰、不束发,也是跳脱飞扬如昔。只是到底已为人母,风姿摇曳间多了些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