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动不动的尸体，五条悟微微抿起了唇，良久，空荡荡的太平间里响起了他的叹息，梓说得那么笃定，他竟然开始等待奇迹了，然而事实上根本不会有，过来和尸体说话他大概是疯了吧。
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目的日光灯，“杰，爱的确是最扭曲的诅咒，我已经亲身试验过了，以前总是相信自己，现在梓说的话我也会不自觉地去相信，简直就像被诅咒着做出各种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事。”
“梓是笨姑娘，身为望月家继承人的梓居然全心全意地信赖我这样一个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出现过的人，那么简单地就交付了信任……所以，我也不想让她失望。”
如果是梓的话，他可以一直这样被诅咒下去，就算变得不像最强也没有关系。
回到高专后的第三天，五条悟带着阿梓到了最为空旷的操场上，学生们都在养伤，训练用的操场现在是无人使用的状态。他把狱门疆塞进了她手里，穿着粉色毛衣的小姑娘在微凉的风中不由打了个喷嚏，“很冷吗？”
阿梓摸了摸有点发痒的鼻子，“还好。”
她摸了摸掌心里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能够开启的缝隙，“老师找到解除封印的咒具了吗？”
“还没，不过我想试试其他方法。”五条悟将毛衣的领口往她的脖颈处拢了拢，“梓试试月食吧。”
银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虽然天元什么都没说，但是五条悟将阿梓能够轻松突破无限和月食的效果联系在一起思考了一段时间，觉得通过月食剥夺术式的能力来取消狱门疆的封印或许行得通。
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五条悟看了眼她手里的狱门疆，脚步往后退了一些距离，“不管成不成功要马上出来哦。”
手持狱门疆在空地上站着，阿梓抿了抿唇，“月食必须要存在一个除了施术者以外的人才能开启。”
换言之，她需要一个牺牲者。
五条悟点了点头，打电话给伊地知让他送一个低级咒灵过来，陪着阿梓在等待的过程中突然听到小姑娘低低的声音：“老师之前为什么要把天逆鉾和黑绳破坏掉？”
“这当然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会威胁到我嘛！”
阿梓沉默了一会，“我也会威胁到老师吗？”
说实话，这是很有可能的事，但是，他不可能像对待那两样咒具那样对待他的小姑娘，伸出手捏了捏她瓷白的小脸，“梓会伤害我吗？”
“不会。”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所以我相信梓哦。”
就像她相信他一样。
阿梓微微咬住了牙，伸手挽紧了他的手臂。伊地知提着关有咒灵的笼子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娇俏的女孩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的臂膀上，男人低垂着头笑眯眯地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伊地知送来的是四级诅咒蝇头，以咒力最低的生物作为噬月的目标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月食转瞬即逝。阿梓出现在五条悟的视野中，手里除了狱门疆什么都没有。
没能解封吗？
这下可不好，还是催催忧太赶紧寻找天逆鉾，他也再试试能不能从那个脑子身上找到其他解决的方法。
五条悟想好了一百种安慰小姑娘的方法后，一团白影猛地从她背后蹿了出来，扬着毛绒绒的前爪，气势汹汹地冲他张大三厘米的嘴巴，“喵——”
他一直集中注意力在生得领域上，现在看着那只神气活现的猫，思维也有片刻的停滞。
行，知道你出来了。
六条一个劲地蹭着阿梓的脸，被关了那么多天可把它憋坏了，高高低低的猫叫连成一片，阿梓抱着它柔声哄着，五条悟想，以后梓肯定很会哄孩子。
“把狱门疆给我看看。”男人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方盒，放到眼前就近打量了一下，残留的术式真的消除了。
五条悟不由思考着把那个奇奇怪怪的脑子拿过来给小姑娘当领域展开的对象试试，但是一想到对方身上那极恶的气息，小姑娘吸收了这种咒力万一消化不良就糟糕了。
“六条感觉怎么样？”
“它很好，里面是个漆黑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六条说气氛有点压抑，除了这个以外就没了。”阿梓捏了捏它软绵绵的脸，“谢谢，六条。”
她的眼睛看不见，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六条在身边的话被关进狱门疆的就是她了。
“喵。”猫摇摇尾巴，趴在亲亲爱爱的主人怀里继续撒娇。
五条悟把玩着空的狱门疆，听上去是一个没有添加特殊效果但是禁闭能力无敌的监牢，现在那个只有脑子的诅咒师的术式被消除了，那……他注入了自己的咒力，片刻之后眉峰轻轻挑起，这个咒物，有点意思。
羂索从无量空处的影响中脱离出来时，世界已经大变样，他再一次败给了六眼咒术师，这个时代已经把他需要的所有条件都准备好了，明明本来一切都那么完美，理想实现的那一天近在眼前。
他为此奋斗千年，努力将每一个不可能逆转成可能，但是今天又失败了。下一个时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还要一千年吗？
吧嗒。
周围的世界一亮，有人按下了电灯的开关，光线落在他头顶的时候异常刺眼，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出现在他的感知中。
白发，高大，墨镜。
五条悟。
一个熟悉的黑盒放在了他的面前，狱门疆。
第53章 向神明许愿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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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是想用这个封印梓，然后要挟我的吧？”五条悟双手插着裤兜，黑色的眼罩将他浑身上下的傲慢宣示得淋漓尽致，“很遗憾，被封印不是梓，是那只猫。”
羂索只知道那时候他发动了狱门疆的术式，随后狱门疆便再也没有回音，也许是被那阵咒力的冲击余波打断了，也许是被某种东西隔绝了他和狱门疆之间的联系，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狱门疆已经封印成功了。
狱门疆同一时间只能封印一人，但是，为什么会封印到一只猫，那只猫不是咒骸吗！
“你既然占据过杰的身体，就应该知道夜蛾校长，我们高专时代的老师，在制作咒骸这一件事情上已经是登峰造极的境界，六条会被判断为生物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施术的对象明明是……
五条悟看着生在脑部上的牙齿咯咯作响，心情极好，“猫本来就是梓的咒力在喂养的，在术式的范围里无异于第二个梓，六眼在那样的状况下都找不到梓，施展出去的术式当然没法根据你的视力来确定对象。”
他看着从那团脑子周围不断冒出来的气泡，墨镜后的眼忽然贴近，大手拿起密封罐，视线从下往上打量着，“生气了啊？”
羂索被浸泡在加了特制药水的密封罐里，难闻的味道直接刺激他的神经，咕噜咕噜的气泡从齿缝中溢了出来，“别想我把那只猫放出来。”
“别误会，不是叫你把它的封印术式解除。”五条悟伸手把坐在脚边的六条猫拎了上来，和狱门疆一起放在羂索面前，白绒绒的尾巴隔着罐头扫了扫里头的脑子。
“喵——”嚣张的声音和某人真是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这只猫不是被狱门疆封印了吗？“你耍我！”
羂索是了解到现存能解除狱门疆封印的咒具全都失效之后才放心启用封印计划的，他万分肯定五条悟现在没有办法解除狱门疆，就算是天元也不能。
“怎么会，我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罐子里的气泡几乎要把那团脑子淹没，白发男人耸耸肩，并没有解释狱门疆的封印被解开的事。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东西，本来一直在想杀不了你该怎么办，找专人看管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你趁机占据别人的身体就不好了，所以……”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黑色的方盒，“你可真是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好去处呢。”
狱门疆近在咫尺，密封罐的水流顿时炸了出来，瞬间凝聚的咒力竟将周围的禁锢打破，那块脑部的肉团跌落在了地上，含糊不清的话从齿缝中溢出，“休想。”
“喵——”毛绒绒的爪子拍了拍肉团。
这个混蛋，他所有的计划……羂索脑海中刚浮现这个念头就被他生生止住了，不可以，至少在现在脱离他掌控的狱门疆前不能。
“那不是毛线团子哦。”五条悟捏着猫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毛绒玩具上有味道很难清洗的，我可不想让梓闻到这种恶心的味道。”
封印的范围是四米，在这狭小的房间里，羂索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他清楚狱门疆的封印有多霸道，所以他只能放弃思考，让脑内的时间停止，狱门疆的封印条件就不会达成，他不能被封印！
半分钟都不能给出去。
高大的男人揣着猫蹲了下来，两双蓝幽幽的眼睛看着地上装死的脑块，“虽然不清楚你原来计划封印我了以后要做什么，但是很遗憾，你失败了。”
五条悟捏着六条的两只前爪在羂索面前晃了晃，他觉得如果这个家伙有真正的五官的话现在一定扭曲到变形，毕竟“封印五条悟”的计划一波三折，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超喜欢看别人明明气得发抖却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你以前失败过很多次吧？”五条悟的唇边忽然泛起一丝诡谲，“看你对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和六眼非常熟悉，从150年前活到现在，不愧是加茂宪伦。”
“说不定比150年的加茂宪伦还要久呢。”他点了点额角，“毕竟你能靠脑部移植在别人的身体里活下来，你是真正的加茂宪伦吗？”
羂索一言不发。
“六眼本身是五条家中十分稀有的存在，如果时代还要久远的话，你倒是可能遇上几个六眼。”五条悟扬起唇角，讥讽的笑容分外刺目，“你到现在都还在做无用功，可见之前也没有成功嘛！”
这个混蛋！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败者。”冰蓝的眸子仿佛有无数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重叠，“你永远都赢不了我，赢了不六眼，赢不了五条家。”
一字一句传进脑海，嗤笑和嘲讽不断回荡，羂索猛地咬紧牙关，五条悟是最强又怎样，百年之后还不是一团腐肉，只有他和他创造出来的世界是永恒的。
巨大的眼睛忽然出现在羂索头顶，在五条悟的言语影响下他的脑海不受控制着涌现过去的一幕幕，败者？他从来都不是败者，六眼的术师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只有他活到了现在，没有人能将他真正打倒！
狱门疆开门的条件达成，没有完整的身体只有容纳意识的脑部，羂索被禁锢的时候痛苦异常，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看着杂鱼一样的视线让他的愤怒轰然爆发，他张口吐出最恶毒的咒怨。
“我一定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会掘出你的坟墓！驱使你的尸体！就算你的尸体被火化了也没关系！你的家人，同伴，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终将成为我手中的傀儡！”
强烈的怨念形成了诅咒，五条悟却不知为何有点想笑，苍蓝的眸子淬满冰渣，他的家族，他的友人，还有他的小姑娘，都不是这个连人都称不上的东西所能染指的，“你不会有这种机会的，往后的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狱门疆的封印都不会解开。”
天逆鉾和黑绳会被他彻底毁坏，在五条悟还活着的时代，只有梓能安定地留在他身边，等到他死的时候会立下束缚，即使他的灵魂堕入地狱，也要让狱门疆的封印永续。
熟睡的少女倏然从梦中惊醒，低沉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徘徊不去，心跳骤然乱了节奏，掀开被子下床飞快跑了出去。
真希和钉崎正在隔壁房间商量设计高专的冬装校服，听到隔壁突如其来的动静出门去看，只听到一连串的脚步沿着楼道冲出。
阿梓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在那里！”钉崎看到了走廊的窗外出现少女的身影，“天！她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去了！”
“还没穿鞋。”真希扫了眼房间里被慌乱踢开的鞋子，推开窗户就要翻身跃下，“我跟上去看看，你打电话给悟，望月这么着急肯定出了什么事。”
封印完成之后，五条悟准备拿着狱门疆存放进天元的结界，刚走出刑讯室所在地下层就接到了钉崎打来的电话，听说阿梓突然从房间里跑出去也是一头雾水，脚下飞快地沿着楼道回到地面准备去找人，六眼忽得一抬，语气微缓，和电话里的钉崎说了句找到了便挂断电话。
五条悟走出地下一层的楼梯口，绕出门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一路摸索着并不熟悉的墙壁试图找到进门的位置，他一出现女孩便直直地朝他这里扑了过来，“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