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对方逃走了,但五条悟的神色变化不大,反倒是笑眯眯地看着身后的两个学生,“好了,今天的课外教学就到这里,希望以后大家都能变强到足以应付那种水平的,带你们出来参观真是太好了!”
决定一步到位的优秀教师活动了一下关节,“接下去的一个月悠仁就一边看电影一边和我战斗,梓的话……一个月后让我见到领域展开的完成品。”
虎杖抽了抽嘴角,阿梓揉了揉额穴,为什么犯困的是她,说梦话的却是老师呢?
“回去吧。”五条悟拍了拍手,转身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伊地知让他来处理一下相关现场,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猛地听到背后熟悉的跌倒声,“梓……”
又看不见路摔跤了吗?眼睛看不见真的很成问题啊。
“望月!”虎杖的声音显然要比他焦急许多。
视线落到双颊绯红,嘴唇失色的小脸上,五条悟愣了愣。
“高烧40度,这个年纪烧到这种程度真少见,再晚一点可以直接送太平间了。”高专医务室,半夜被叫起来的家入硝子给阿梓量了体温后连忙翻出退烧药给她喂了下去。
前不久刚从太平间出来的虎杖抖了抖。
“训练学生也要有个度,好好一个小姑娘都被你玩坏了!她又不像伏黑那样是男孩子!”硝子逮住机会将难得吃瘪的某人数落了一通。
“不,我们只是……”虎杖下意识地想帮自家老师说话。
硝子板起脸来,“烧到这个程度肯定不是一下子就烧起来的,你们是怎么做到把她大晚上还带出去吹风的?”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阿梓就萎靡不振的,虎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同情地看着坐在长椅上陷入沉思的五条悟。
“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守夜,明早要是还不退就只能送医院了。”硝子看着难受得缩成一团的少女,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病成这样真是太少见了。
两人起身乖乖地准备退出房间。
啪嗒,临时病房里的灯骤然熄灭。
不自然的气息。
原本已经走到门边的男人长腿一迈,一晃眼就出现在阿梓床边,“硝子,还是我留下吧。”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压抑的气氛充斥,沉闷的空气仿佛一只手按在胸口压得人透不过气,硝子拧起眉,推着不明所以的虎杖离开病房,关门的时候她丢下一句话:“我们在外面守着。”
两个怪物。
房门一关,闷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五条悟走到敞开的窗边,深吸一口气后合拢窗门,“我可是第一次被硝子骂这么惨哦。”
他微微低头,咧嘴笑道:“这就记在你头上,没问题吧。”
“老师又没问。”病床上传来闷闷的回话。
“那就记双倍。”男人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回床边坐下,一只纤白的手朝他探了过来,却在半路被一只大掌捉住了手腕。遮挡的眼罩不知何时被取了下来,五条悟扣住她的掌心俯下身凑近烧红了脸的阿梓,“没意见吧?”
脑子里咕噜咕噜冒泡,少女下意识地摇摇头,酸涩的眼眶圈住一汪湿漉漉的水汽,像是随时要哭出来,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五条悟想起被人丢在路边的小狗。
人一旦生病就特别脆弱,阿梓天生就具有将情绪转化为咒力外放的特质,猫在的时候会把这些咒力全部吃掉,一年两年十年,它就是这么成为特级的咒灵的,但问题是现在那只猫不在,放着不管的话明天高专的人醒来见到满学校的咒灵一定会很吃惊吧?
五条悟把玩着女孩儿软软的手指,脆弱的骨头稍一用力就能把它折断,“刚才望月同学想诅咒老师吗?”
“不会。”
“嗯哼?”
“老师是最强的咒术师,所以不会。”似乎终于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的呵气来回打着转儿,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阿梓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扣住。
五条悟明知故问地开口:“难受?”
“嗯……”
“那,怎么办?”看不见的气流如无形的手扣上他的肩膀,四面八方靠近的压迫感让五条悟轻轻勾起唇角,两指一捏,凝聚成形的咒力瞬间在他指尖碎裂,“梓其他时候有这么老老实实释放咒力就好了。”
对其他人的情绪一带而过,发烧不舒服却难以瞬间抹除,只能说身体比她本人更诚实吧。发凉的掌心裹住女孩滚烫的小手,失控的咒力登时被强压了下去,“让老师给你收拾烂摊子是需要酬劳的,我想想……不如承包接下去一个月的喜久福怎么样,仙台特产,悠仁家乡的那种哦!”
“好。”
“哦还有刚才害老师被硝子骂的份,那就津久史的黑豆大福,还有京都那家撒起糖来不要钱的法式吐司,说起来京都还有一家寺庙里卖的戚风蛋糕不错……”五条悟一手托着腮想了想,“接下去还有北海道六花亭的朗姆酒奶油葡萄干夹心饼,鹿儿岛的轻羹馒头,大阪五感的奶油蛋糕卷……”
“都买。”温软的嗓音因为发烧有点沙沙的,月光般皎洁的银眸轻轻眨了眨,“一年份。”
即便知道她看不见,五条悟还是有种和她在对视的感觉,如果看得见的话应该是双很温柔的眼睛吧?他伸手揉了揉乖顺的脑袋,低笑一声:“真是好孩子。”
大概是因为男人无厘头地向她要零食,和小馋猫一样,阿梓想起了团子,明明猫是尝不到甜味的,团子却总是叼走女佣给她端来的小甜点,过会儿又可怜兮兮地蹭过来让她给它擦沾了奶油的毛。
“老师喜欢吃甜食?”
“嗯,很美味的哦!刚才说的那几样老师强烈推荐!”
“但是吃甜食老得快。”
“梓懂的挺多的嘛。”
“以前没去学校就在家里看书,家里各种书都有。”顿了顿,阿梓轻声说道:“团子会念给我听。”
“哦?听上去团子很厉害,可以说是……猫咪中的五条悟了。”
阿梓愣了愣,继而绯红的小脸罕见地露出一抹笑容,“嗯,团子在猫咪当中就和老师一样厉害,是最强的。”
病房里压抑的氛围不知不觉散去,注意力转移的少女渐渐感觉到了疲惫,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中垂了垂眼,男人某一句微微上扬的尾音落下,身边传来轻缓的呼吸声。
安心睡着了。
覆上阿梓仍在发烫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掌心滑过软乎乎的脸颊……今后要一直当个好孩子啊。
天亮的时候,阿梓终于退烧,五条悟看了眼即将挂完的吊瓶,起身走出病房,硝子在隔壁的办公室处理文件,虎杖在另一边的长椅上歪头呼呼大睡。
叫醒“已经死亡”的虎杖让他先回地下室去免得被人看到,五条悟长腿一迈朝外面走去,硝子跟了上来,“昨天晚上,我以望月同学生病的理由让望月家发来了她的既往病史。”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病气,五条悟的声音有点沙哑。
“她在四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以后她身边就一直带着那只猫。”
“嗯,我想也是。”男人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显然已经猜到了。
“她这种情况很危险。”硝子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没有合适的容器在身边,诅咒会源源不断从她身边冒出来。”
“所以她才会来高专……”五条悟似乎明白了,望月家的人看上去因为某种原因对尚未成年的阿梓怕得要死,如果她不点头同意他们也不可能送她来高专,她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答应来这里的吧。
不,少女也许不知道,知道的是猫。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团子的时候那双猫瞳中流露出的哀求,现在想来真的像极了托孤。
猫活十年以上就算长寿,团子在阿梓身上汲取了太多的咒力,而且时间也不多了。
五条悟不由叹了口气,希望那只猫能活得长一点,万一某天死了,那个时候……说句灾难也不过了。
早饭过后,陆续知道阿梓昨夜高烧进医院的一年生和二年生到了医务室探病,最早到的是伏黑,原因当然是某人一大早给他打电话让他给病中的少女捎早餐。
“有时候你不要太顺着老师了。”伏黑看着打着吊瓶的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完全不会照顾人的。”
从小被放养到大的伏黑一直对五条悟的行事作风深有体会,遇到这种生病的时候那家伙不赶着上来嘲讽几句就不错了。
惠居然会生病吗?
这么简单就生病了啊,惠。
惠还是太弱了一点,看来训练要加强一些了。
长时间积累下来的阴影让伏黑短时陷入痛苦的回忆,少女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不是,老师很好的。”
病房里的其他人视线不约而同地在认真反驳的阿梓脸上一扫而过。探病结束后,一行人走在去训练场的路上。
“悟带学生的本事又提高了不少。”
“明明第一天训练结束就累病了,少见的没有抱怨甚至还帮他说话的类型啊。”
“特训的同时还洗脑了吗?”
“谁知道呢……”
第10章 不靠谱行为之十
===============================
中午望月家的管家姗姗来迟,见到已经退烧的阿梓一个本能就跪坐下来,“今天早上先生才通知我大小姐夜里生病,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大小姐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现在就接您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少女坐在病床上慢慢舀着碗里的粥米没有说话,来给她送中饭的真希和钉崎暗自打量着在僵硬的气氛中四肢打颤的管家,为什么他要抖成这样?
简直比见到五条悟的伊地知先生还哆嗦。
“大……大小姐……”管家紧张地抹了把汗。
瓷制的汤勺搁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双淡银的眸子转了过来,少女幽幽地开口:“家里能够舍去名字直接称为先生的只有我父亲,你今早是见到我父亲了吗?”
阿梓的父亲,一个月前和她的母亲一起去世了,如果见得到的话,大概是见鬼了吧。
管家的脸色一白,磕磕绊绊地改口:“是……是泓先生。”
“父亲最注重规矩,再犯错的话也许他真的会来找你。”阿梓语气幽凉,“替我向二叔问好,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下次没有吩咐不用特地来学校。”
如获大赦的管家几乎没有停留,行了礼之后飞也似的走了。
“是个规矩严厉的家族啊,家里人很多吗?”等人走了以后真希才开口问道,这强烈的等级差和禅院家有的一拼。
“真希姐没有听说吗,静冈首富,望月,全国范围内排得进前三的富豪。”钉崎有些意外地看着真希,虽然她知道这个学姐不怎么关注新闻,但不会连三天两头上新闻版面的望月都没听说过吧?
“额……”真希推了推眼镜,她还真不知道,“我只对咒术师感兴趣。”
钉崎拿她没办法,视线看向呆默的少女,“望月和家里其他人关系很紧张的样子,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双亲不在,给唯一的女儿留下巨额遗产和一堆心怀叵测的亲戚,想想都是一只小白兔掉进狼窝的场面。
“没关系。”阿梓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端正的坐姿一看就是从小教养的名门闺秀,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森然。
“只要我不死,他们会永远活在恐惧和不安中。”
真希看着端坐着的女孩,发现她其实并不是外表这样看起来柔弱,想想也是,那样的家族里长大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呢?“你高专毕业以后要回望月家吗?”
家业是要经营的,否则就会败落,阿梓如果放着不管权力迟早落入其他人手中,但是如果回去接手的话,她来高专的意义是什么呢?她不是出生在咒术师家族的孩子,家族不会因为她成为出色的咒术师而看好她的将来。
阿梓一怔,这个问题前不久五条悟也问过,她沉默了一会儿,“选择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活法吧,望月家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