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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包黑泥精?
这场面谁见过啊?讲出去谁信啊?
眼前所见无论怎么想都太过离奇了,你当场呆住了。
倘若使用母语,你还能绞尽脑汁哄两句。
使用不熟悉的语言如同挥动一把锈毁的武器,他越落泪,你越觉得语言系统泡在泪水里、钝得厉害。
你头脑空白,结巴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慌乱地抽纸给他擦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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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什么可怕的,我在这里陪着你呢!要是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如坐针毡,凭本能胡乱往外吐字,抓到什么说什么,“你说个名字,我去揍那个人一顿给你出出气好不好?不要哭了,哭起来眼睛多累啊,不哭了咱俩吃烧烤去好不好——”
你猛地顿住。
……不对,你这点句子储备,怎么全是哄小姐妹的套话。
可能是没见过这么不会哄人、还偏要硬着头皮哄的,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掉眼泪归掉眼泪,声音听上去倒挺正常的:“不是噩梦。我梦到小姐幸福快乐地在本来的世界生活着。……所以,是个难得的美梦哦。”
你下意识反驳:“你都哭了算哪门子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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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立足、交谈的这个地方,是一个随时都会坍塌不见的巨大的谎言,你不是也知道的吗?一旦来到我的身边,不但会失去家人、友人、身份,连存在这件事本身都无法保证。对你来说,这一定是噩耗吧。”
你僵住了。
就算是为了安慰对方,你也做不到说出违心话反驳他。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计可施,你只不过是故意不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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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却一直自私地祈祷着、诅咒着你会不幸地降临到这个摇摇欲坠的可能世界中。说不定,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有我祈祷的一份功劳哦?”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温柔地笑了:
“小姐,不是那个梦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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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人是不会把其他世界发生的事情也归于己身的吧。人类的自我认同终究有很大一部分是由经历组成的。
以己度人,你真的会为自己同位体的得失而发狂到这个地步吗?不会的。在你看来,她们不过是同名的陌生人,是区别于你自己的独立个体,因着此时此刻,你们的情感是不共通的。即便读到自己童年的日记时,你都会感到高高在上的抽离感。
但是太宰治不是这样。
你不知道是不是连接世界的分断、强行继承其他世界经历的方式比较特殊,他似乎不是简单地获取了记忆那么简单,而是真切地将另外的太宰治的经历也当成了真实。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他在 BEAST 线中对织田作的执着心是异常的。就算在记忆中经历了友人的死亡,那样的表现也异常过头了。唯一的解释是,因友人的死而遗憾的感情在无数记忆中、不断地继承中被加剧了。
哪怕是寻常的感情也会变得扭曲。
……那么,想一想吧。
那样的太宰治,无数次与你相爱的太宰治……对你的执念又会有多深呢?
第6章 5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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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珊瑚因高温而濒死时,会发出穠丽的荧光;
作为首领的太宰治,在小说中也正是那样吸引着你的目光。
你一直在想,书中的情形,明明有一千、一万种破解的方式,根本不是必须牺牲他的死局。连你这样的普通人都能意识到的事,没理由聪慧如太宰治却无法察觉。换句话说,那个计划足够周密,但远称不上高明,绝非他拼尽一切、力挽狂澜而触摸到的才智的临界点。
之所以书中的结局可以博得他的青睐,是因为所谓计划的本质,其实是一场自杀。
理所当然地,太宰治会死在自己的计划中。他不是在推演之后得出了死的结果,而是从一开始便决定以自己的死亡作为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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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太宰治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就算那样,本篇的他也勉勉强强地继续活了下去。
而首领宰身处于友人存活的可能世界中,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就能等到织田作之助的小说出版。后者的大好形式下,他反而丧失了生的意志,这不是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