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美食他来者不拒，甚至有时还会提一些新颖的意见和要求，看起来还挺享受做人的生活。
按说能够取代原本的太子，他的身份应该非仙即妖，可他看起来又不像。
越是观察, 苏妩越是迷惑，就如他所说，他好像真的只是让她和他单纯地待在一处，至于她想什么干什么，他似乎不在意的样子？
一个多月的冷眼旁观几乎没有任何收获，听着远远传来的琴声，苏妩侧耳倾听半晌后，决定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去。
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她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然后决定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一曲奏完，那人按住颤动的琴弦，抬起头对着来人微微一笑，“阿妩，可是有事寻我？”
四十余天，她总算是愿意出现在他面前了。
苏妩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好像很习惯凡人的生活？”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神仙妖魔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凡是拥有了超凡的力量，都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怎么说呢，好像是缺了点距离感？无论是对着她还是对着侍卫侍女，他看人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人在看另一个人……
可这是不正常的，她见过的神仙妖魔，他们看着凡人的眼神不是这样子的。
“我本就是人。”他似乎是被她的话逗乐了，笑得眉眼弯弯。
那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苏妩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她看着眼前这人的脸，违和感越来越重，她总觉得乌鸡国太子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简直和周围的人是两个画风。
可周围这些侍卫、侍女却都表现得一副正常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像他们太子就是这般模样似的。
“那个太子，他应该不是你现在这种样子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对他有什么用，可他暂时应该还不会把她怎么样，苏妩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对。”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意拨弄着琴弦，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
苏妩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侍卫、侍女们，略带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们好像都认为你就是他，是障眼法？还是你控制了他们？”
“没有障眼法，也没有控制。”他毫不吝啬于为她答疑解惑，“我认为我是，众人便皆以为我是。”
于天道有感，他预见了自己人性失衡、道果倾颓的最终结局，可他在看见未来的那一眼便已经动了心。
他们一门向来随心而为，即便是劫数他也是满心期待的，得知她打算于乌鸡国停留一年半载，便与这太子做了交换借他身份一用，他想好好地看看她，观察她了解她……
他一见她，便心生无限欢喜，只是好像吓到她了。因而这四十余天，他也就控制着自己，不出现在她面前。
今日她闻琴声，竟主动前来寻他，她喜欢听他弹琴吗？
琴声虽好，入耳却难入心。
苏妩仔细揣摩着他的话，是他的认知可以影响到众人认知的意思吗？
“你说你本就是人，人竟是可以做到这样？是人人皆可如此吗？”
那她呢？她按照狐妖的修炼方法，从刚刚穿越到重生后的现在，一直进展十分缓慢，她是不是也可以换一个思路呢？
“只要人的意识足够强大，便可以做到。只是人的身体太过脆弱了，若是意识超出了身体的承载极限，身体便会走向崩溃。因而理论上，人人皆有潜力，但若不能超脱自己身体的极限，潜力也只能被埋没。”
看她对这方面感兴趣，玄都想了想，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句仔细说给她听。
“意识是什么？是灵魂吗？”苏妩实在有些搞不懂了，这些神学方面的东西全都是她的知识盲区。
她想起了自己的重生，当时的状态应该就是一团意识。
“并非如此。”
玄都想了想，最后这样对她解释道：
“这个世界，灵魂和都是有形的物质，二者合一，共同构成一个生灵。而意识只是依托于人的身体而存在的一种无形力量，是天道对于人所独有的偏爱。”
她如此急切，应该是从中有所领悟，也不知他这样解释，她能否明白？
苏妩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西游世界和她穿越前的世界，二者各自拥有不同的运行规则。
按照她的情况来分析，她穿越前的世界，所谓灵魂、意识这些都是精神层面的存在，应该是融合在一起的。
而她穿越后的状态正介于这两种规则之间，那她能够重生应该不是侥幸、也不是巧合，而是她想要活着的意识足够强烈。
所以她应该是可以使用意识力量的，而且她现在是狐狸的躯体，那她可不可以把两者结合起来使用呢？
这样一想，她便迫切地想要试一试。
按照她原本的复仇计划，几次出手的机会，全部都要利用原剧情的空子，十分被动。
如果她能掌握这种力量，那她便不用再局限于投机取巧。
而且……
她心中无声叹了口气，不管她做不做坏事，都难逃殒命的结局，不正是因为她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才会把生命寄托于别人的道德素养上吗？
运气差一点，碰上了猪八戒那种烂人，她就会无能为力……
若是她法力高强，她还会被那样随手打死吗？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从中有所领悟，之后必有谢礼送上。请容我先告辞。”
苏妩朝对面那人说道，看他点头同意，便连忙起身离去了。
她想变强，她也看到了变强的希望！
真是个急性子……
玄都看她急匆匆离去，等离他远一点的地方甚至蹦蹦跳跳地跑着走了，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么简单的性子，自己最终到底是为何走到了人性失衡的地步？不应该啊？
可他如今身在劫中，着实是想不通。
……
苏妩回到自己暂居的房间里，一个人静静回想着她重生前的所有细节，回想着当时意识震荡的那种感受……
一遍又一遍沉沦在愤怒、不甘等等强烈的情绪激荡中，慢慢地她竟然真的感觉到了意识那种玄而又玄的存在。
妖类的体魄天生更坚韧，足以承载她强大的意识。连续多日，她沉浸在对于意识的感受与调动中，直到把它们变为自己的本能。
……
等她再一次从卧房中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耳报精哀怨的眼神。
“哼！”看到她出来，耳报精恨恨地看她一眼，随即转过身用尾巴对着她。
她一声不吭就去闭关几十天，要不是那个什么太子过来和他讲了缘由，他都要冲进去了。
额！天呐，她怎么把耳报精给忘了……
她歪歪头，想要去看看他的豆豆眼，这次是她不对，耳报精陪着她这么久，她不应该忽略他的。
苏妩小心翼翼点了点他的长尾巴，“乖乖，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忘记告诉你了。我跟你道歉，好乖乖，能原谅我吗？”
耳报精的长尾巴忍不住翘了一下，他两只小爪子挪动着，掉过头睁着豆豆眼去打量着她的表情。
看到她在可怜巴巴的对他眨眼睛，感觉到自己被重视，他这才欢快地抖了抖翅膀，“好吧，原谅你了。”
呼……
苏妩悄悄松了口气，从她初到莲花洞至今，耳报精陪伴了她很长的一段路，他不生气了就好。
这次她太迷失于拥有力量的渴望中了，这种心态不对，以后不能再如此。
对了，还有那个人，他不太像对她有恶意的样子，也许她应该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2 18:25:42-2022-03-13 18: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白面狐6
乌木雕花的匣子里, 一枝晶莹剔透的冰花置于其中，那花朵雕琢得栩栩如生, 茎杆枝叶也是疏密有致、恰到好处。
“送给你。”苏妩将匣子推到他面前，“一枝不会消融的冰花，你教我的，只要我想便永不消融。”
玄都捻起花枝，久久不语，阳光透过剔透的花瓣，将冰花晕染得流光溢彩……
很美。
让他目眩神迷。
“多谢阿妩。”
这便是让他动心的那个人吗？在他预见未来的那一瞬间，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心的那个人？
可为什么此时他的心在如此剧烈地颤抖着, 轰鸣叫嚣着, 这才是她啊……
不是幻影，而是真正的, 有血有肉的她。
苏妩颔首轻笑，“你喜欢就好。”
他喜欢, 很喜欢。
他以为动心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只需要远远看着她便已足够, 可这一刻心乱如麻, 妄念丛生。
原欲以己心渡情劫，此刻他却想与她共沉沦。
苏妩：“之前你予我讲述的那些, 我获益良多，说好了会有谢礼送上的,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仇报仇，有恩她也要报恩，她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感觉。
“这便足以。”玄都拈花至于唇上轻轻一吻，虽是冰花，却独有芬芳。
苏妩眉心一跳, 她怎么觉得他在撩她？
错觉，一定是错觉！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所以千万别胡思乱想！
“这只是见面礼。”苏妩敛目，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问的，“说来，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玄都。”
他眉眼间的凝聚着温柔到极致的春情，“阿妩，我叫玄都。”
虽然此时不愿提及别人，但想了想，他还是接着说道：“你见过小金、小银的，我们同出一门。”
她与小银相处很好，此时或可能爱屋及他这个乌？
玄都？与金、银童子同出一门，所以他是太上老君那个传说中的弟子，玄都大法师？
苏妩飞快搜寻着记忆里的线索，好像猪八戒的钉耙就是太上老君打造的，穿越前上网还看到过，有一种猜测说猪八戒是玄都法师的记名弟子？
所以他来找她干什么？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那个猪八戒可是你的弟子？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是不应该啊？她面上警戒，心中在思考琢磨着，若是要寻她麻烦，不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不是！”玄都不自觉有些心虚，“他不是我的弟子，但……我确实传过他功法，略有两分香火情。阿妩，我绝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莫要疑我……”
当初天蓬根本不曾入了他的眼，但此时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事实就是他确实传了功法，给了天蓬伤害她的能力，他难辞其咎。
他有些无力地看着她的神色，“阿妩，我择人不慎，贻害于你。你要如何怪罪，都是应该的。”
苏妩盯着他的许久，将他的慌乱、歉疚一一看在眼中。
沉默良久，她叹了口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也只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谁又能控制其他人的言行举止呢？她既然不曾迁怒于别人，如今自然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只是，心情难免复杂难言啊……
“阿妩……”玄都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苏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多言其他，我只问一件事，我要报仇，你们可是要拦我？”
“当然不会。”他便是要护短，也护不到天蓬头上去，“你要报仇，天经地义，我们怎会拦你。”
大罗天上下都不会的。
苏妩点点头，这便可以了，银角不也助她良多吗？便是面前这人，不也对她有所助益？
她神色平静下来，开口说道：“一码归一码，之前说的谢礼我还是要给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么大费周章接近她，不单单是为了跟她致歉吧？以太上老君一脉的实力，他此时这态度好到有些诡异了……
“我想要你别疏远我，可好？”玄都目光落在她的眉眼间，她虽然不怪罪他，但他知道，她在跟他划清界限。
他再说什么啊？！
苏妩便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这是？太荒谬了！她和他之前根本毫无交集……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可以请你直说吗？”
“我偶然看到一些未来的片段，阿妩姿容，令我我见之心动，便来寻你。今日阿妩赠予我冰花，我实在欢喜不已，不仅仅动心更倾心。”
至于劫数，无关阿妩。
那是他自己的劫数，是死是活他自己都接着便是。
玄都心里默默叹息，他从未预料到自己生平会有动了情肠的一日，此情此景，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表现好像糟糕透了。
他蹙眉有些难过地看着她道：“望阿妩怜我，莫要疏远于我，可好？”
苏妩：“……”
尽管有些猜测，她此时也不免有些呆滞，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搞不明白，他喜欢一个人这么随意的吗？看一眼、一朵花，便倾心不已？
她这样想着，便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听她疑问，玄都便忍不住笑了，他看向她，眼神带着包容，像看一个小女孩那般。
“阿妩，当年女娲娘娘造人，我便是这个世间诞生的第一个人。这个世间的第一，总有些特殊之处。
善、恶、正、邪，我的意识便是世间一切人性的聚集体，世人皆我，我即世人。如我这般存在，若要动心，一眼便已经足够。”
力量达到一定的层次，感知会变得无比强大。一眼，他们便已知自己喜欢与否，第一眼不喜欢的，之后就算看得再久也不会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