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几个都有法力在身,路上走的速度很快,也就小半天就出了黑松林。
傍晚时分,一行人走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寺庙,唤作「镇海禅林寺」。
寺里住持加一众小和尚,招待一行人十分热情友好。
住持带着弟子们在大门处亲自迎接,面对长相异于人类的三人也是面无异色,丝毫不曾有半分怠慢、歧视。
小和尚们看到跟在旁边的绒绒,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只敢偷偷打量。
绒绒看他们羞羞答答的,但面上却并无淫邪之色。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在那原本的世界线,那几个小和尚被地涌夫人引诱吃掉,死的太可惜了。
寺里准备了丰盛的斋饭款待一行人,在住持的招待下,众人一起用饭。
绒绒一边听着唐僧和住持寒暄,一边心不在焉的挑着果子随意吃了几口。
这个年代的烹饪水平,除了大唐还好点,其余地方那真是一言难尽。
说到这个,她就佩服猪八戒,胃口是真的好。其他人加起来都没他一个吃的多,这也是个能人。
用完斋饭,住持就非常体贴地安排一行人去休息。
“圣僧,你师徒可以住在贫僧的禅房歇息。”他顿了顿,看着绒绒有些欲言又止,面露疑虑,“只是,这位女菩萨……?”
“这……”唐玄奘作为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但实话他又没办法直接说给住持听。
绒绒噗嗤一笑,亏这老住持憋到现在才问,她也没让老人家为难,主动说道:“住持,我是圣僧在路上救的。得他们护送,结伴走一段路,好让我回家去。您随意安排便是。”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住持送了口气,忙指派了一个徒弟单独带她去休息。
绒绒顺手抄起桌上一盘果子带上,冲着唐僧几人摆摆手作别,跟着小和尚去其他禅房了。
《西游记》中镇海禅林寺这里有一难——僧房卧病。唐僧会生病发高烧,卧病在床休息三天,还闹着要打退堂鼓。
于是绒绒也不急着刷唐僧,免得最后劫难数目凑不够,只待三天后把他撸去陷空山,她再单独对付他。
其他几个都不是好惹的。
孙悟空一路上能杀的杀,不能杀的一个没动,可见这是个明白人;
猪八戒表现的窝窝囊囊拖后腿的样子,但绒绒怀疑他极有可能是太上老君的人;
至于沙僧,他像是玉帝的人,但玉帝又罚在流沙河日日被飞剑穿心,似是而非的,绒绒看不透。
也就小白龙那里,她感觉有点口子,似乎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搞点破坏,给那背后的阴谋家们添添堵!
要不,这几天她就先刷小白龙?
送走了给她带路的小和尚,绒绒立马端着那盘果子,就去牲口棚那边找小白龙。
啧!这也太惨了吧?当直面小白龙的那一刻,绒绒刚刚成形、不太成熟的想法,瞬间就被她给放弃了。
绒绒找到地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被栓在牲口棚柱子上的白马,她感觉自己不太好意思再继续对着他使坏了。
本都是棋子,相煎何太急呀!
堂堂西海龙三太子,被当作牲口一般和家畜栓在一处,这都是什么人间惨剧呀?没得这么糟践人的!
绒绒试着把自己带入敖烈的处境,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要窒息了。
就这龙族也能忍?龙族可是掌管天下水域,真的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不至于吧?绒绒捏着下巴思索着分析。
西海龙王上天庭状告儿子不孝、把他贬到鹰愁涧,应该是龙族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把敖烈塞进取经队伍。
在鹰愁涧,敖烈也是拜了师傅、师兄的。但是到了高老庄,唐僧和孙悟空都跟失忆了一般,让猪八戒直接做了二徒弟。
好生奇怪!是敖烈做白马做得太投入、太成功,以至于人家真把他当马了?还是其中有内情?
绒绒猜测着,难道说这就是龙族的本意?故意降低存在感?可目的是什么呢?迷惑天庭这边?和灵山暗通款曲?
绒绒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不禁打了个激灵,嘶——这群老阴比!
“是你?”敖烈察觉到来人是谁,开口说道。
绒绒眨眨眼,不动声色走近卧在地上懒洋洋的白马身边。她撩起裙摆随意坐在了地上,将果盘放在白马面前。
“敖三太子,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呀,我今天不该胡乱说话的。”绒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哎!太丢脸了!绒绒内心唾弃自己,白天她怎么就招惹起小白龙了?
他其实也挺惨的,不管其中内情是不是她猜测的那般,但一路忍受的折辱不是假的。
同在局中、都是身不由己的小可怜,自己不应该因为心怀怨愤,就欺软怕硬、柿子挑软的捏,去迁怒好欺负的。
论起玩阴谋诡计,藏在背后的那群老阴比才是行家。哎!惹不起,惹不起,她决定躺平认怂了。
敖烈平日里,只当自己就是一匹马,基本不怎么开口说话。取经这一路上,他压制心性、抛弃尊严,只为了完成那个使命。
白天这女子的话,确实让他恼了一会儿,但也就是如此了。比起这一路上的种种,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必放在心上。”敖烈说着,低头咬起一颗果子慢慢嚼着。也许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他竟忽然想和她聊上几句。
第11章 金鼻小白鼠11
互相寒暄几句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得默契避开了关于取经一事的话题,随意聊了些奇闻秘境之类无关紧要的闲话。
绒绒只随意说了些吃喝玩乐方面的事情。
敖烈讲的最多是西海,讲西海的海底是如何的瑰丽玄奇,讲海水是如何的变换汹涌,讲他少年时候和玩伴们、在海里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绒绒听着他细细讲述,如身临其境、格外引人入胜。只是这人怎讲着讲着,声音听着发颤?
她转头一看,却见那白马的眼里,竟氤氲着水光,似要流下泪来一般。
“哎……”绒绒叹了口气,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失态样子,“花有重开日,难得再少年。”
话落,两人一时竟都沉默了。
绒绒从盘子里捡起最后一个果子,拿着喂给白马,杵着下巴看他沉默的吃果子,静谧的夜色中一时只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陪着坐了一会儿,绒绒看了看天色,从地上跳起来,捋了捋裙摆。
“我要走啦……敖烈,珍重!”她冲着安静看着她的白马挥了挥手,告辞离开了。
敖烈沉默看着逐渐走远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良久,白马低下头,轻声呢喃一句:“珍重。”
……
天色渐晚,夜色一缕缕变得浓重。
寺庙另外一处。
老住持的禅房里,孙悟空熟练的给唐僧把床铺好,扶着他上床休息。
连续几天赶路,师徒几人都有些疲惫,没有多说什么,各自睡觉去了。
不知怎的,唐玄奘今晚睡的格外不安稳。
取经这一路上,虽然危机重重,道路又曲折难行,但唐玄奘意念坚定,他也很少生病。
今天夜里,唐玄奘入睡后,竟然少见地发起了高烧。身体滚烫烧得他燥热难耐,意识也迷迷糊糊的,昏沉沉间坠入了梦境。
【密闭的大蒸笼里,没有一丝光。唐玄奘整个被绳子从上到下捆着,他想要挣脱,却半点也动弹不得。蒸笼里的热气滚烫,从他身子下面不断漂上来,即将被活活蒸熟的恐惧将他一点点淹没……】
【红磷大蟒蛇死死地缠着他,那鳞片滑腻腻的,巨大的蛇头悬在他面前,吐着信子冷冷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瞬就要把他吞下去。“救命!”唐玄奘内心绝望地呐喊。他最怕蛇了……】
【凶恶的猴子举起铁棒,神色狰狞向他打了过来。唐玄奘想要躲开,却偏偏身体不听使唤,直挺挺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铁棒的影子在他眼里逐渐放大……唐玄奘叹息一声,所以说,他最讨厌猴子了啊!】
……
【江州。玄奘看着母亲的尸体躺在棺材里,沉默不语。他知道她自尽的原因,但他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何至于此?他将她从贼人手里解救出来,竟逼死了她?玄奘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第一次觉得无力又挫败。】
【金山寺,一个小和尚无忧无虑地敲敲木鱼,念念经。淘气的时候,他会对着师傅各种恶作剧,老和尚发现后也不生气,只和蔼的哈哈笑着罚他背书。隔三差五,他会溜到外面去玩……】
梦境外,唐玄奘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满足的笑。
梦境里,世界天旋地转……
【佛光闪闪、天花乱坠。这似乎是在一个佛会上,周围人的面孔模模糊糊,前方莲台上有一个身影高高在上看不清表情。
这光怪陆离之间,只有一个人是清晰的,他独自站着,姿态桀骜,脸上的笑玩世不恭……唐玄奘只觉得这人看着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周围的一切慢慢模糊,只余下那人不驯的样子。唐玄奘一个眨眼,已变了个场景。
只见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那人正闭着眼睛在打坐。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老鼠、鬼鬼祟祟从他面前溜过去。
等到那团白色消失在角落里,那人忽的睁开眼睛有些狡黠地眨了眨,懒散呼了口气。]
……
整整一夜,唐玄奘都被这些梦境纠结缠绕着,有时他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有时又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被孙悟空唤醒,方才从这绵延不绝的迷梦里挣脱出来。
孙悟空一向睡得浅,平日里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惊醒。昨天夜里,竟不知为何,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天刚亮,孙悟空一睁眼,就察觉到唐僧的不对劲儿。他连忙几步凑近,竟发现唐僧烧得脸颊发红,时不时的还打摆子。
“师父!醒醒!醒醒!”孙悟空手贴在唐僧额头看了看温度,着急唤他醒来。
唐玄奘听到耳边的声音,猛然从睡梦里惊醒。整整烧了一夜的头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孙悟空说不出话来。
孙悟空看他能醒过来,稍稍放下一点心,手伸进被子里给他把脉。
这一通动静,猪八戒和沙僧也都清醒了,两人赶忙凑了过来查看情况。
看唐僧病成这样,两人都是自责不已,嘴里不停责怪自己不该睡得太死。
孙悟空诊完脉,才放下心,有些懊恼地打发两个师弟去抓药、煎药。
……
唐玄奘被孙悟空扶着喝完药,怔愣了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
几个徒弟都围在床边,唐玄奘把药碗递给猪八戒,之后竟呜咽几声哭了起来。
这可把几个徒弟惊些了,连忙是一通安抚又询问。
唐玄奘拉着孙悟空的手,哽咽对他说道:“悟空,我病得厉害,怕是慢以到达灵山了。你去大唐给陛下送信,叫他另派别人来。”
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三个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毕竟论起取经,就他们师父最积极。怎么忽然的,说起这种话?
猪八戒最先回过神,连忙叫嚷:“这可好,师父都不干了!咱们赶紧分了行李,各回各家。”
“呆子!”孙悟空瞪了他一眼,又转头赶忙去安慰唐僧:“师父,您原是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因着在佛祖讲经时打瞌睡,被罚下界来。这西去取经不仅是求真经,还为修正果。旁人可替不了您!”
唐玄奘面无表情听着,半晌不发一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几个徒弟劝慰了一番,只让他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
因为精神紧张,再加上在陌生的地方,绒绒昨天晚上睡得不太踏实,天亮了没一会儿她就早早地醒了。
独自在房里坐了片刻发呆,就听得有人敲门。
“女菩萨,女菩萨?你醒了吗?”
听到声音,绒绒打开门一看,是昨晚给她带路的小和尚来给她送早饭了。
“是小师傅啊,进来吧。”
绒绒转身进去,在桌子旁边站着,看那小和尚慌慌张张地摆饭。
那小和尚被她盯着,又害羞又紧张,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女菩萨,请用。”
“多谢。”绒绒笑着给他道了声谢,坐下准备用饭。
小和尚松了口气,行了一礼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
绒绒忽然想着,唐僧那边情况也不知有没有变化,遂叫住小和尚问道:“小师傅,与我同行的几位长老不知现在何处?”
小和尚都已走到门口了,听她问话挠了挠头说道:“女菩萨,那位唐长老病了,今儿一大早他徒弟还给他煎药来着。现在应该在房里休息吧?”
“怎会如此?哎……我知道了。多谢小师傅。”
打发走了小和尚,确定了唐僧情况,绒绒一边吃早饭,一边想着之后安排。
看来,不管内里藏着什么谋划,没有外力去改变,剧情表面上应该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昨晚上她已经放弃再搞小动作了,只打算老老实实地按照原计划行动。
如此,她这边就先按兵不动,只等唐僧过了「僧房卧病」这一劫,她再将他掳去陷空山。如此便全了劫数,她也就能从既定的命运轨迹里挣脱。
不过,既然之前初见已经说了是金蝉子故人,那她知道唐僧病了,要是不去看看他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
绒绒吃完饭,就出了她休息的禅房,往昨天傍晚一起吃饭的方向走去。
她住的禅房位置有些偏僻,周围没个人影,昨天摆宴的那处是寺庙的中心地带,她也好寻个人带路去那住持禅房。
刚走了一小段,绒绒就看到有个小和尚在打扫院子,连忙叫住他问路怎么走。
听绒绒问路,小和尚放下手里扫帚,热情地就直接带她去住持禅房。
走了有半盏茶时间,就到了住持禅房院子里,绒绒谢过小和尚,独自走到门口前面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