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德看看怀里的姑娘嘴唇没了血色,心急如焚,只能不停的帮我擦汗,他低头看到姑娘颀长的脖颈上挂着的那个小锦囊,金线绣的,花样子很精细,上面穿的玻璃珠子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这就是小莎的护身符,昨晚我没仔细看清楚,这形状有点像一只小孩穿的鞋面子。”
不过副主教认为吉普赛人都有点奇怪的信念,这在正常不过,所以他也没太深究这护身符锦囊到底有什么魔力,莎乐美告诉过他,这一切都为了“寻母”,男人碰不得,所以这平平无奇的小物件就这样在新婚之夜打断了他过剩的男性热血。
不过他生性痴情深沉,所以也自愿对自己的妻子保持最大的尊重,只要她不愿意,自己就绝不碰她,这非常考验意志力。
他二十年冷漠无情惯了,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妻子在他的生命中,他便想也不想的就把在心中深埋已久的温柔翻找出来,把爱心又全部倾注在这小姑娘身上,小莎在嫁给自己说愿意的时候多兴奋,他相信她也一直都在寻找他,而他也一直在等待她的出现,他想,再多等她几许也无妨,何况他们的感情这样亲昵,他已经很幸福了,一个发誓独身的神甫还需要什么呢,可人总是想要得更多,小莎这样好,他想得到她的一切,更多,不够……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冲动。
“克洛德,生无可恋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我的银色匕首,我还把你的戒指弄脏了,上面都是我的血……”我直掉眼泪,努力的擦戒指,尽管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我还是要把戒指擦干净。
不像百合花和克里斯蒂娜两位腰缠万贯的大小姐,她们的珠宝首饰掉了一河底都不心疼,我身边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丢了我的匕首就很心塞,那是哥哥送给我的,和姐姐一对,很值得纪念,刚刚掉进河底的石头缝里了,怎么也取不出来了,我珍贵的婚戒是克洛德作为教士的独身戒指,一直是他最重视的东西,我还把它沾上了我的血,用吉普赛人占卜的说法就是血液污了这颗黑宝石的磁场,它不干净了。
我在心里碎碎念:“我弄丢了重要的匕首,只为了救了一个会随时反咬我一口的人,克里斯蒂娜那家伙,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我呢,不过考虑到约翰的感受,她暂时不会对我怎样。
还有,早知道动作就不那么浮夸了,我为什么打人还会把自己的伤口抻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说我这种人的撕b打法,这样做属实是有些许草率了。”
我现在大冷天疼得满头冒汗,但我是个不服输的人,我就是不想承认我虚脱的事实,尽管我早就已经在克洛德和所有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他抱着我走过地面和墙体全部由金砂石铺就的长廊,在圣母院侧方不远处的一个独立的大厅,竟然有神职人员专用的土耳其浴室!
这是一间土耳其浴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温泉池,大理石砖和金砂石砌得整整齐齐,壁画和雕塑照比古罗马浴场略粗糙一些,浴场的壁画并不太精致,想要找到中世纪法兰西最美腻的壁画,要到教堂和皇帝的宫殿里找,不过普通民众看着庄严神圣就行了,宫殿里的画目前我也看不到,我也进不去。
“这些壁画都是十三十四世纪画的,几百年来圣母院的建造接近尾声,这些壁画也已经经过了好几代画匠的修葺。”克洛德看到我的墙上的画作很感兴趣,慢悠悠的介绍。
“这副画为什么画的是有人一个画家在墙上的洞里偷窥女浴室?”我指着其中一幅砖石上的装饰画,我总是能发现华点。
克洛德伏在我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在罗马学油画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是这样在浴场,通过墙上的洞来学习女性人体构造的,而我们教士学到这一节,只通过临摹老师的画作来学习,我们是不会像这画中的画家那样做的,你放心,至少我不会。”
“我相信你不会,只要有你在,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揉揉自己闪亮的长发。
这里虽说是温泉,不过也是抽得河水罢了。
但这些高级神甫们有很多热水用,在中世纪,洗澡的热水是很珍贵的,因为这一池水需要五个巨大锅炉同时烧煤,专职烧煤的仆人分三班转换。
正如小约翰所见到的,这些高级的贵族们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而很多职位低的教士们则在圣母院后院的凉水盆里瑟瑟发抖。
来来往往的神职人员有很多,因为他们是可以让家属来洗的,所以我的出现并不让他们感到有什么奇怪,而且也经常有大臣们带着情妇混进来,比如不远处就有好几对,他们带着情妇,竟然还有葡萄吃,有红酒喝!
克洛德拎着我的后脖颈,把盯着别人“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我拉到一个大理石门浴室前,有一个男侍者端来一个大盘子,上面呈着小巧精美的白瓷茶具,茶壶里泡了满满当当的红茶,还有一串绿葡萄!
“我来为我的最爱的夫人倒茶喝,拯救你即将因吵架而报废的嗓子。”克洛德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巨大的葡萄,又倒了两杯茶:“吃葡萄。”
克洛德挥退了浴场侍者,拖过松木浴桶,准备亲自帮我接水。
“是,大人。”侍者走的时候,看着我和克洛德笑得很灿烂,关上了门,不知道又掉进什么神奇的脑洞。
我很好奇中世纪的“淋浴头”是怎么用的,非缠着克洛德要试着自己接水,上面凸起的圆环浮雕一定是阀门,这水龙头一样的出水口怎么转上面的阀门都不动,我使出吃奶的劲,可它依旧纹丝不动,没出一滴水。
小小水龙头就想刁难我的智商,这是不可能的。我鬼使神差的把脸伸到出水口下面看,不小心拧了出水口一下,一大股温水就哗的浇在我脸上。
“哎呦我去!”我猝不及防,一个不小心被水冲倒了,我对中世纪土耳其浴室有心理阴影了,不敢一个人在这里。
“别抱着我不撒手,小莎,你得自己洗,洗好我帮你包扎伤口。”我抱着克洛德的大腿坐在地上:“我不行,我受伤了,我的手不能动了,沾水也疼,嗯~大人,你得帮我。”
“好,拿你没办法,怎么帮……”克洛德揉揉我的脸,无奈的把我拎了起来。
“首先,帮我脱衣服。”我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使唤起他。
克洛德先是倒处在身上摸手套,没找到,他刚想救人出来得急,没戴手套!
他只好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颤巍巍的,大口呼着热气,一会摸到我的脖子,一会戳到我的脸,我不信邪的把他的手放到我的腰上,腰带在这里啊!
他又像被烫到似的把手直勾勾的伸得比我的头还高,我又把他的手按回我的腰,他直接举手投降了。
他准备了半天,磨磨唧唧的扭头闭眼把我的裙子解了下来,水都要放凉了,我拿过一旁的浴巾,欸~真不错,这浴巾能包住我一整个身子,好玩。
“噗,克洛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摆弄着软和的大浴巾。
“不……我不能……”克洛德闭着眼睛,默默的把身子背过去:“小莎,你没穿衣服,男女有别。”
“我穿了,我裹了浴巾。”我学着外面男人的样子把浴巾裹在了下半身,拖地长裙吼吼!
然而,就在克洛德回头的那一刻,我想起不对,在那一秒我用神速提起浴巾,企图骗过上帝。
“上帝!夫人!你竟然会欺骗我了!小莎,你……唉……你知道我们有什么不同吗?”好吧,还是被他看到了,他一副要热死的样子,背过身去揣着手,偷偷揪着潮湿的教袍透气,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你是发际线很危险的男人,我是美女嘻嘻……”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好像丢脸丢习惯了:“我确实穿了,只不过刚才没穿对。”好吧,我穿了,但没完全穿。
“那你知道男女之间有什么区别?”克洛德不自在的偷偷看我一眼,见我穿好了,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知道……额……别告诉我,我能想到!”我拼命头脑风暴,克洛德多次欲言又止,他没想到我对男女之情还很模糊,但每次他羞赧的刚想开口,就被我阻止了:“我知道了!女人能碰我的护身符,男人不能碰我的护身符!”
“夫人,你就是用自己的护身符来区分男女的界线吗?”克洛德回避我的目光,把凳子抬起来挪到浴桶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细心的试水温,虽然他的衣服湿透了,但是他还是严谨的把住衣袖,他怕自己的衣袖把水浸凉了。
“嗯,你是我的丈夫,所以我的护身符只给你一个男人看,我就不给别人看。”我凑到他旁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理我了,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青葡萄。
“那小莎知道,你如果再不停的调戏我,到我无法控制的地步,你会是什么下场吗?”他的脸又红又阴沉,像一个心情忧郁的醉汉。
“别告诉我,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又费脑子了:“你会对我的调戏免疫!我会很无聊!”
我流露出一脸“我聪明吧,还快不夸我”的表情。
克洛德这家伙索性背对我了,他还郁闷了!
我跳进浴盆里,把浴巾抽出来一甩挂到了水龙头的环上,那不是阀门,是个毛巾挂。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脯,发现了新大陆。
“克洛德……”他还在郁闷,情|欲上头想压抑很难,他不敢再回头,我不停地摇他的肩膀:“副主教大银……你快转过来。”
“小冤家,我真是欠你的!别想再欺骗我,本大人不会再上当了。”他略带哭腔,扶着额头,很痛苦的样子,我惹他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穿错的……
其实克洛德没生气,他只是被童男的热血折磨得没脾气了。
“克洛德先生,你是在和我生气吗?”我趴在浴桶边,挽着长长的卷发擦眼泪,哭得口齿不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发现结婚券上面的图案全印到我胸口上了,纸被水泡坏了!你会对我更生气吗……怎么办……”
我的这张结婚券正牢牢贴在我的左胸,我感觉天旋地转,这虽然是一张纸,却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只想着不能被别人发现,藏在怀里了,可我跳水救人的时候怎么把它给忘了!我小心翼翼的揭下了我的结婚券,想拯救它,可纸薄薄的,一起开就碎了,它现在全印在我的胸脯上了。
“糟了!主教大人是不是又用骨螺汁写字了。”克洛德猛地回过头,打开荷包:“别哭,小莎,不怪你,我都忘记拿出来了,帮我看看我的结婚券是不是也这样的好不好……别难过。”
他在我面前小心的打开荷包,捋顺了荷包穗子,生怕结婚券碎在荷包里,还好,没有,他的那张结婚券保存的很好,绸缎绣的很密,口子也髟得紧,没进太多水,纸没碎掉也没掉色,克洛德反复对比发现:他这张结婚券的纸质明显比我这张厚实的多,还是防水的油面纸,是教廷证件专用纸张,而我这张是又薄又脆的草纸,一沾水就软化破碎,甚至沾点汗都会破洞。
老主教还故意用染色的墨来写,主教那老头明显就是在故意难为我!而且他说过不给我补发!他给我的不是结婚券,是一个“纹身贴”!
“什么是骨螺,克洛德,额……我好像蹭不掉这朵玫瑰了!”我急了,我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克洛德,尽管他一直在温柔的说不是我的错。
“骨螺是一种名贵的紫红色的染料,地中海的浅海有很多。”克洛德斟酌着柔声说,怕吓到我,可我大滴的眼泪已经掉进浴桶里了:“小莎……我要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骨螺汁永远不会褪色。”
“永远不褪色?!克洛德,这可怎么办,它印到我的胸上了。”不偏不倚印在我左侧胸前,这次我们的爱可真的永远留在我心间了,WTF?!这骨螺汁怎么着色这么牢固!
“圣母玛利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该怎么保护你,他还把我们分开,老大人他竟然真的这样做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允许我娶吉普赛姑娘……”克洛德有些苦恼,他揪着头发,抱着我哭泣的脸。
自己的妻子小莎没有结婚券,她就还是很容易受歧视和迫害,因为她没有凭证了,得不到副主教这一身份的庇护,得不到教廷的认可,众人还会把她当做情妇看待,自己更不能把结婚券给小莎,如果结婚券只有女方有,那证明她是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而十五世纪的女人被丈夫交还结婚券,意味着她做了背叛婚姻和宗教的事,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刑罚。
“是不是我跳水救克里斯蒂娜的时候被水一晕就转印到我身上了,可这玩意不是不褪色吗?”我擦着胸脯急哭了。
“骨螺是染布用的,写在纸上被水打湿就容易印到别的地方,而且会更加牢固,就相当于转印,有一些高山民会用骨螺染料绘制脸和身上的图腾,永远不褪色。”克洛德抓住我的小手,我把胸口擦得红红的,他怕我继续擦就把胸脯擦破了。
“欸~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胸口要永远印着这朵写有‘克洛德·堂·弗罗洛副主教与莎乐美·戈耳工·弗罗洛夫人喜结连理’的藤蔓十字架花蕊玫瑰图腾,天哪!上帝!让我看看……这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若萨大主教亲批’,oh non !!!救救我吧!克洛德,快想个办法!non……non……!”我在水桶哭闹着,往克洛德身上直跳:“克洛德,我招谁惹谁了!呜呜……我的结婚券化掉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只想能合理的出现在你身边,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我把它弄坏了!”
“亲爱的孩子,你别再叫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在对你做什么,这是我的私人浴室……别哭了,有我呢,我们的结婚券印在你身上不掉不是更好吗,这图案很好看的,不气,不气!你救人也是在做好事,你的行为是正义的,你没错……我可爱的女孩心思太单纯了,我该怎么保护你呢,我没帮你把纸检查好,我该怎么办呢,你是不是能先原谅我呢。”克洛德竟然反而觉得对不起我:他娶了我,却没保护好我。
“哦!我当然不会气你,永远都不会……关于能嫁给你这件事我真的挺荣幸!可是,我还没想过把我们的结婚证像个山地人纹身一样印在我的胸部,这太夸张了,也太羞耻了!我是说,我感觉它现在就像马童给马屁股上印的烙铁徽章!反正我的胸部也没别人能看见,就你能看到……你想看吗?”我说着就要站起来,让他看我胸前的结婚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