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着泪挥手,摔倒在灰土路上,可他这次没回头。
我不知道,策马的克洛德,早已泪流满面。
……
他走了一月有余,我路过无数次那个熟悉的窗口,可他没再来,晨曦透过那小小的窗口,把光芒投射到漂浮的灰尘上,落满灰的实验器具、黄金沙漏,和那个洁白的头纱。
鸽子落满窗台和那几具摇曳的大钟。
这一月我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给他们写信,给克洛德写信,可一直没收到过回信,可我一直没放弃过,听说最近战事驱缓,我在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给克洛德送去我的思念——
「致:亲爱的克洛德·弗罗洛
我亲爱的丈夫,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对你的思念就像是微风轻抚过塞纳河面时那摇晃的波澜,不止不息。这封信既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情书也算是我们的家书。
今天的夕阳很平静,正如我此刻的心情,陪太子妃在御花园用过下午茶,安顿好她午睡,我到玛格丽特公主的私人图书馆看书,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一本十四世纪的乔万尼·薄伽丘的著作《十日谈》,希伯来和拉丁双语版,还是珍贵的英格兰宫廷教师手抄本,印着皇室的印章。
我记得你对这本书很好奇,但由于它的讽刺意义太重,所以教会是禁止神甫看这本书的,你总是对此感到非常遗憾。所以我决定好好看完它,如果哪天我可以出宫探亲,就可以亲口复述给你,它是分段式的小故事合集,十天总共一百个故事,我真希望能和你度十天蜜月,现在对我来说也是种奢望,我就在夕阳下一边看书,一边想你。
那天我们结婚后,我期待着与你共度一生的美好日子,可种种困难却将新婚的我们分隔开了,你任职于皇帝的朝廷,而我忙碌于后宫。
我最近总是起的很早,在天际星星的白印还未消失的时候,伏在皇宫整洁的镀金荆棘玫瑰窗台那,无聊的听着寝室火炉噼里啪啦的响声,向司政厅的方向望去,努力眺望着你那根本看不到的黑色身影,我就数着数,等着天边的朝阳升起,开始了我思念你的每一天,从此,我的心里就多了一份甜蜜的沉甸甸的牵挂。
我离你最近的时候,就是那次,你走的那天清晨,你一如往常那样上朝汇报教廷事务,而太子妃要带我们去郊外骑马打猎,我去通知太子,你还记得吗,我们远远的对视了,我吻了你!那天真是我的大惊喜!看着你的枣红马离开,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真想不顾一切的奔向你,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我只能强忍着,控制住自己对你浓烈的爱意。
那天,你对我笑得很温暖,以至于温暖了我在宫中的每一个寒春,不知道,我的笑容是否也能带给你些许安慰。
我的肖像画技最近突飞猛进,不再像我们在圣母大教堂时那样让我苦恼了,那时候真是一段好时光。
不过,我还是如你印象中的我那样,经常上树爬墙,调皮捣蛋,修女嬷嬷们对此苦不堪言,我也被罚了不少次顶盘子走路的礼仪训练,看来于我而言要适应宫廷生活,还需要很长时间。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你不要总是熬夜读书,你的任务太繁重,我总是会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我总是想着你,如果真的有相思病,我想我已经病入膏肓了,算着太子妃马上要到圣母院举行婚礼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哪怕只有一面,我就激动的睡不着了,想见你,成了我过好每一天的动力!
漆黑的深夜里,天上的星星陪着我,我不时凝望着夜幕中飘过去的几片淡云。我总是准时亮起微弱的灯火,在皇家图书馆沙沙作画,就像我们在圣母院时那样,在钟楼的那间小屋子,我陪着你读书。想象着你还在我身边,有你在的夜晚,星光更亮些,月色也温柔。
那时虽然每天担心着自己的性命,害怕着不能再多陪陪你了,离开你的恐惧远大过于我对于死亡的畏惧。可即便是短暂的幸福依旧让我觉得岁月静好。显然我现在是幸运的,上帝怜悯我们,我还活着,我和你还可以一起携手走过漫长的岁月,想到这,我浑身充满了激情与力量。
在人间的乐园中,男人有很多类,爱情有很多种。可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特别到我永远都放不下你,特别到看见你的身影就再也看不到别人,特别到只要你一个人,就足以充实我的一生。
曾经我的世界一片荒芜,忽然遇见了你,从此,这世界繁花似锦,有了颜色。你曾经告诉过我,你这辈子最悲伤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在你最好的年华遇到我……可我想告诉你,我很庆幸,在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像你这样的人,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对我而言,都是好时光,不管它或短或长,我都倍加珍惜,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因为发现了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让我爱上了这个糟糕的世界,让我期待着生活,让我开始对生命有所眷恋。
唉,克洛德,爱情让我变得有点多愁善感,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我还是想把那些无聊的情话留到太子妃大婚,亲眼见到的你的时候与你再叙。
纸短情长,我爱你,吻你,信封里附上我给你画的,我们二人迷你合像一张,我请珠宝师装裱好了,做成了吊坠送给你,祝你安康,期待你珍贵的回信。
还有,纸上密集的水滴印其实是我的泪痕,不是我把水杯打翻了,虽然我做事总是很毛燥。
1483年4月12日日落时分
深爱你的妻子
莎乐美·戈耳工·弗罗洛
书于枫丹白露凡尔赛宫 」
我舔舔信封皮,把几页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交给每天日落前路过皇宫的送信马驿。
……
这一个月,前方战事吃紧,男人们没时间给心爱的姑娘们回一封信,送信的卫兵被敌人的暗箭杀死在路上,可女人们还在坚持不懈的来信。
乞丐王不大识字,也留下百合花小姐和妹妹的每一封信,装在他一个破包袱里,约翰和格兰古瓦抢着看克里斯蒂娜和姐姐的来信,卡西莫多则收到了柴娜很多吻的凉掉的姜饼,他默默吃的时候会流泪。
脸被尘土熏的黑漆漆的、肩膀挺拔宽大的副主教直直的坐在破旧的木椅上,烛光柔柔照亮他温柔的清俊面庞,他的手里拿着几张发黄的信纸,那是他远方妻子满满的爱和思念,即便没收到他的回音,她的爱也从未断过,他张开嘴巴反复呢喃着她的很多名字:“我的女孩、我的小冤家、我的……我的小莎。”
他的眼泪滴在她的泪痕上,上帝会成全他,命运会成全她,不久,战事就结束了,路易十世同西班牙签订了可以得到很多好处的合约,是的,法兰西赢了。
营帐里影影绰绰,温热的灯火和克洛德脸上的光芒许久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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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明天大结局!
/⌒ヽ
(二二二( ^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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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ヽノ
/>ノ
三 レ/
大鸽子踱着小碎步跑向你们啦!
第89章 ☆大结局!公主大婚,他回来了!花海中的一家三口
转眼已是四月,天已经愈发长了,我睡不着,等待克洛德回来的夜晚总是在棕色的天鹅绒床幔下辗转反侧睡不着,没有他,日渐延长的白天也甚是难熬。
今天暖风和煦,是公主大婚的日子,我不到三点就连夜为玛格丽特公主安排她的婚房布置,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肚子莫名胖了一圈,有些嗜睡,身子发懒,最近不怎么爱跳舞了,闲来无事就歪在一处,不是在窗边看书,就是坐在铺着很多红天鹅绒垫子的镀金椅子上作画,一般都是画公主的各种日常。
克里斯汀夫人最近好像和菲比斯搅在一起了,总是缠着我为她画一幅菲比斯的肖像,我画好后,把这幅油腻的画作包好送给了克里斯汀夫人。
克里斯蒂娜告诉我菲比斯就是图她母亲的土地和财产。
克里斯汀夫人已经把她在意大利和法国的三分之一的领地过继给了菲比斯,菲比斯从西班牙回来后就要和克里斯汀夫人结婚了,当时皇家弓箭卫队长菲比斯收到这封克里斯汀夫人的威胁结婚信哭得很惨,他玩脱了,逃也不可能,他可舍不得已经到手了的财产。
不过,教廷卫队长尔文笑得很开心,步兵卫队长乞丐王克罗班差不点和约翰笑死。
格兰古瓦从军前,给姐姐写了一出喜剧戏剧,姐姐经常在家里排练,我便向公主推荐姐姐和格兰古瓦的戏剧,公主看过彩排后很喜欢,邀请姐姐在婚礼那天,作为女主角出演格兰古瓦的这出剧作。
百合花几次想去战场上找克罗班,可战场太远了,等她到了,估计军队就回来了,百合花想着,如果克罗班回来,她会轻轻吻他,当然,不会再给他一个耳光了。
我带着母亲来皇宫的花园逛逛,四月,花开得正好,喷泉也解冻了。
在我和姐姐的照料下,母亲看起来整洁整个人年轻了,现在的她不再像隐修女时光那样挠人咬人,是个优雅温和的老太太,我和姐姐还一起用烧红的木棍帮母亲卷了蓬松的大卷发,盘起来很美。
她和姐姐不时来看望我,我终于吃上了期待的妈妈做的饭。
安妮·波琳和妹妹回到英国争亨利八世的宠,气坏了凯瑟琳皇后,玛格丽特公主一向与凯瑟琳皇后交好,所以最近心情不佳,经常在口头说“波林家一对贱妇”。
玛格丽特公主和法兰西王太子的婚礼在巴黎圣母院隆重举行,公主身着华贵的金色丝绒绸缎婚纱,缀满红宝石和纯金金箔,外面披着一件水獭皮正红天鹅绒斗篷。王太子一身纯白镶金边的燕尾服,胸前是纯金红绒的挂满纯金纯银奖章的军功带,他带着白手套,手中是一杆圆头金色权杖,他就是未来的路易十二,人民的皇帝。
路易十世坐在黄金王座上满意的看着这一对即将成婚的跪在老主教面前的青年男女,郎才女貌,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可这是国家之间必要的联系。
阳光从圣母院的乳白色大理石柱挥洒下来,穿过正殿巨大的圆形彩玻璃玫瑰花窗,迷幻的春天就这样停驻在中央巨大的圣经书台上,奇妙的初夏流连在站满教堂的嘉宾之间,我抬起头,姐姐上台表演了她和格兰古瓦的“定情戏剧”,我的脸也暖洋洋的。
在觥筹交错间,我走出大厅,在圣母院的背面,触摸每一块有缝隙的,有蚂蚁洞的大理石砖石,像石膏一样的触感,被太阳照的发烫,身上一阵温柔的热,在长长的长廊间,我站在白色长廊的尽头,铃兰和藤萝挂满了廊珠,随风摇弋,风吹过我披散的金棕色头发,我穿着那条白裙子,系着红腰带,手拿着公主扔给我的红玫瑰捧花,咬唇微笑着……
我在等一个人,我在等他回来——我的克洛德。
军队到了巴黎城内,我奔跑着察看每一个行走或骑马的人。
“您知道军事参谋克洛德在哪吗?”我问遍每一个路过的军官,可他们都说没看见。
我一直没收到过克洛德的回信,我好怕他死在战场上,我好怕他不会再回来!
我哭泣着疯狂的拉住每一个长得像克洛德的男人,可都不是他。
我绝望的低下头,就麻木的站在人群中样,白色裙摆和红色的腰带随风飞扬,春天的花香一片寂静。
“小莎!”
忽然,一双银扣子黑皮鞋停在我在前,一瞬间我的泪水涌出金色的双眼,我抬起头,颤抖着抚摸他眼眶微红,啜满眼泪的灰蓝色双眼,一向爱整洁的他脸蹭得黑漆,可我顾不得他脸上的灰。
“你这个坏蛋!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克洛德……克洛德!我以为……”我哽咽了,泪水灌满了我的全身,这一刻,两个爱人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是害怕失去你的悲戚,我的眼泪和克洛德的泪混在一起,他的脸颊一片黑黑的泪痕,我们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多少个疯狂浪漫的吻发生在此刻,激动到无法呼吸的爱情。
克洛德帮我轻轻戴上我的白色头纱,我就像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子,我们相视一笑。
克洛德抱着我飞奔向巴黎圣母院,他哭泣着微笑,姑娘手中拿着新娘的捧花,雪白的裙子在克洛德黑色的教袍便相伴飞舞,红色的腰带就像春天里白色砖墙缝隙里拱出的一朵绽放的玫瑰,这朵玫瑰只属于副主教、只属于克洛德:我的灵魂之火,我的亲爱的小冤家,我的女孩,我的小莎,我的小莎……
姐姐和格兰古瓦真的成婚了,她们在法国宫廷做戏剧表演,格兰古瓦已经是个剧作家了,姐姐现在是个在贵族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演员,小羊佳丽是他们的动物魔术演员。
柴娜嫁给了卡西莫多,但他们决定不要孩子,卡西莫多还在圣母院敲钟,不过他现在学会了刀术,他还在军队做侍从,没事就骑着独角兽带着柴娜环游浪漫的夏季巴黎。
哥哥以步兵卫队长的身份求婚了百合花小姐,功德月桂夫人欣然同意,过了不久哥哥就辞职了,气得他的丈母娘干瞪眼,哥哥和百合花一起酿酒,养鸡,带领奇迹王国的吉普赛人们成立了酿酒农场,百合花是贵族,很懂红酒,有了百合花的参与,哥哥的红酒出了名。
妈妈不在理会科蒙特伊公爵,还带领一堆中年妇女搞起了“绝望主妇”俱乐部,她经常和姐姐来克洛德的采邑看我。
约翰娶了克里斯蒂娜,他们住在海边的领地别墅,克里斯蒂娜的脾气还是很臭,不过她对约翰是百分百的真心,他们能看到戛纳海边的日落,看到金黄的沙砾,约翰大学毕业了,不太喜欢工作,总是喜欢带着克里斯蒂娜在附近划船睡大觉。
克洛德辞去了朝廷的职务,他潜心供奉神职,接替老主教成为了新主教。
他现在只专注研究医学,为病人免费医治,我有时会去帮帮他的忙。
现在我在我和克洛德的家里开了公益学校,专门教愿意识字和学习跳舞的贫困孩子学习,虽然前几天罗马教廷来人说我是女巫,可克洛德告诉我,他的朋友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已经成功了,新教已经确立,各国的王室很多贵族已经信奉新教了,重要的是,我怀孕三个月了,这还要说到那天。
克洛德亲自在我们的花园里种满了圣约翰草和紫色的鼠尾草,他说这象征着我和他永远在一起,他在夏天来临的前一天,送给我一片爱的花海。
卡西莫多给我的苹果枝插在土壤里,现在抽出绿苗,开出了洁白的苹果花,克洛德还,不久,整条采邑都在初夏的阳光里开满了乳白色的苹果花。
克洛德还为我种了一棵桔子树,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手拉着手,听他为我读最近的民间故事集,树叶摇晃,温暖的阳光透过枝桠,交错的落在我们身上,温妮莎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晒太阳。
“小莎,这是妈妈做的蘑菇汤,格兰古瓦现在愈发没大没小了,总是叫我妹夫。”克洛德端过来一小份黄油蘑菇汤,上面放着红色的圆形小野莓和两片带着露水的薄荷叶。
“你难道不是吗?我的大人?”我接过来,靠在他腿上,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