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这一小块地方,一时间气氛却有些沉默,法里亚无意识地抚着妹妹的长发。
阿纳斯塔西娅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哥哥——他已经16岁,快17岁了,过去几年犹能见到的稚嫩几乎在他面庞上消失殆尽。只是看着这个人,就能想象出他有多么坚定、无所畏惧。
“法里亚,你会加入凤凰社吗?”阿纳斯塔西娅突然问,她依偎在哥哥怀里,就像过去很多年一样——她感受到法里亚抚摸自己长发的手顿住了。
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这个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的问题——或许她自己早就有了答案。
拉尔夫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法里亚笑了笑,“我一直在想,我的小西娅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我会加入凤凰社。”他看向拉尔夫,又看向自己唯一的妹妹,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加入凤凰社。”
阿纳斯塔西娅终于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大石头反而落下了——果然,果然。
这才是法里亚。这才是她了解的法里亚。
她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分别握住了法里亚和拉尔夫的手。他们的手都比自己要大上一圈,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现在他们都反握回自己。
阿纳斯塔西娅什么都没说,松开以后重新把头埋进了哥哥胸口。像只小鸵鸟。
**
虽然说大石头放下了,但是阿纳斯塔西娅还是连着几天开怀不起来——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暂时开心不起来而已。她甚至也不想自己去调节它。
人为什么不可以不开心呢?阿纳斯塔西娅有些丧气,生不起一丝一毫愉悦的情绪——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但是法里亚承认自己会加入凤凰社这件事,和她本来就有的种种隐忧,近日来都一股脑涌上心头。
三年级从一开始,仿佛就困难重重。她萧瑟地想着。
她漫无目的地在草坪上走着。空中落着浅浅的雪,地上的雪甚至连草地都还没有覆盖。圣诞节学校人很少,一路上她几乎没有遇上什么人。
阿纳斯塔西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看着太阳从头顶开始慢慢下落,等天边出现红晕,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快一个下午了。但是并没有走很远,中途她曾经无意识的原地打转过。
深深吸了口气,阿纳斯塔西娅对自己说,再用走回去的这条路调整心情——再也不许丧气了——你可是要成为伟大的治疗师的人啊西娅!不可以再丧气了。不可以。
她一直给自己坐着心理暗示,虽然内心仍然沉沉,但是脚步好歹在持续的心里暗示下轻快了一些。
突然一个身影悬浮着从她身边快速掠过,快到带动空气,将她的长发和长袍都扬了起来。阿纳斯塔西娅一边将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一边抬头去看。那个掠过去的身影在空中急转,转了过来,重新飞到阿纳斯塔西娅面前。
是小天狼星。
“嘿小天狼星。”阿纳斯塔西娅轻声打招呼。声音带着强行提起来的轻悦欢快。
“嘿西娅。”他也回应。
接下来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往回走着。或许是阿纳斯塔西娅这样低沉的情况实在不多见,小天狼星一时间不敢开口,只在飞天扫帚上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他一直跟着她,直到霍格沃茨的大门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在阿纳斯塔西娅走向大门前,小天狼星叫住她,“西娅!“
“你要不要一起看看黄昏的霍格沃茨?”他问道。
阿纳斯塔西娅愣住了。
落日就像在小天狼星头顶上,又大又亮,天空昏黄,泛着红,带着紫,还有流连不去的蓝,就是最好的画家也调不出这一刻天空的颜色。白云一团一团地缓慢移动着,暗面昏沉、是沉沉的蓝紫色,边缘却被打上一圈一圈的金边,如此绚丽。
还有纷纷扬扬的雪。
却都没有男孩深灰色的双眼明亮。
他背对着来光的方向,空气寒冷,那双灰色眼眸里却有永恒不灭的火光。
不知不觉,阿纳斯塔西娅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坐在他后面。“西娅,抱紧我哦!”小天狼星没忍住,已经开始泄露出雀跃情绪了。
阿纳斯塔西娅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已经露了个笑,“我会抓紧你的,小天狼星。”
太乖了,小天狼星心想。
他实在憋不住自己狂喜的笑容,只能把头转回去,准备将飞天扫帚向上提升。
虽然载着两个人,飞天扫帚依然很稳。小天狼星技术很好,带着阿纳斯塔西娅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稳稳地悬停在霍格沃茨上方,一低头,整个城堡,雪地,森林都一览无余。昏黄的落日让整个城堡都陷入无言的静谧中,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只有纯粹而热烈的色彩。
如果这不是一副油画,那就是世界静止了。
只有风,只有风从耳边刮过,雪轻轻从脸颊旁蹭过,下落。还有他们俩的心跳呼吸声。隔着胸腔,隔着衣服,感受却如此清晰。
“我们离落日好近。”小天狼星听见阿纳斯塔西娅喃喃——她低柔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激起他颈间一片汗毛。他望过去,是的,落日几乎就在他们眼前。他看到小姑娘伸出手往前去一抓。
——当然什么也没抓到。除了一些雪花立刻融化在手里。
她却笑了。大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
她终于笑了。小天狼星一直扭着头看她。他真想一直,一直看她笑啊。小姑娘不应该有忧愁,不应该有悲伤。小月亮要永远快乐。
那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数出她有多少根睫毛,它们又长又密,颤动间会露出浅蓝色的眼——现在它们被落日映出了极其曼妙的色彩,几乎夺魂摄魄。
一直有一种浅淡的花香萦绕在身周围,小天狼星恍然想更靠近她一点——
“啊——!”阿纳斯塔西娅被飞天扫帚突然的自由下落吓到了,紧紧地搂着小天狼星劲瘦的腰。幸好小天狼星很快控制住了飞天扫帚,他们停在了离地十米的地方。
“小天狼星!我被吓到了!”阿纳斯塔西娅第一次做出那么不阿纳斯塔西娅的动作——她伸手捶前面男孩子的背来抒发自己的后怕。虽然她小手捶上去,对小天狼星来说和羽毛拂过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以为这是小天狼星的恶作剧。只有小天狼星自己知道这不是。
他刚刚看她看得入了迷。
过了一会儿,几乎在同时,他们两个人都笑了。阿纳斯塔西娅将额头顶在他的背上,感觉到自己和他同时笑得身体发抖,频率是如此共振——
她什么都不想想,现在是快乐的,只要现在是快乐的。
**
阿纳斯塔西娅在假期结束前,送了小天狼星一把吉他。
小天狼星拿过来摆了个姿势——和阿纳斯塔西娅想象中一样帅气潇洒。
“弹一下试试看。”小姑娘冲他眨眨眼。
小天狼星笑着凝望她一眼,伸手拨动了两下琴弦,立时有清透的琴音传了出来。伴随着流光与闪烁,浅金色和金红色的光符随着手指的波动,一个一个跳出来,盘旋着,上升着,最后慢慢变小,轻盈地消失在空气中。
他简单弹了一首曲子,两人就被星星点点的光符环绕了。
“很格来芬多对吧。”阿纳斯塔西娅问他。
“那天,谢谢你带我一起飞——霍格沃茨很美。”
“你喜欢吗小天狼星?”
你也很美。
青年在心底自言自语,然后粲然一笑,说不出的风流肆意。他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蛋。
“喜欢——我喜欢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好喜欢这一章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一章的时候好柔软,感觉整个画面都是有颜色的
啊啊啊啊啊啊好甜(自言自语
第32章 . 爆发
这天詹姆非常困惑,因为坐在他后面上魔法史的小天狼星,一直埋头写写画画——什么时候小天狼星会认真上课了?这不合常理啊?
他直觉这其中有蹊跷,趁着他出神的瞬间,詹姆发挥了一个优秀追球手的机敏和迅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了小天狼星的羊皮纸。
当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小天狼星怒火冲到了喉咙口,但是大家正上着课——其实是魔法史大家正睡着觉,怕吵醒大家吸引太多人注意力。
他按耐住了自己的咆哮。
小天狼星捏着自己的拳头按耐住暴打好友的冲动,从喉咙里发声,低哑又显得有些滑稽。
“詹姆!还给我!“
莱姆斯停下做笔记的手,挑眉看向了两人——至于彼得,他早就呼呼大睡了。
詹姆假装自己被施了“闭耳塞听“,无动于衷地翻开本子。前面都是挺正经的笔记,詹姆刷刷刷的翻着页,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当然没有错,突然有一页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侧脸。
只有面庞和发型的轮廓,看得出下笔非常小心,甚至用羽毛笔勾勒出了女孩子微翘的唇珠和纤长的眼睫,柔顺蓬松的头发也被细致地描绘出来——画画的人有些功底,至少詹姆这么个外行都一眼看出这是谁了。
詹姆意会地嘿嘿笑了两下,满足了好奇心,他正想调侃一下好友,突然间后知后觉。
他转头看向一直狞笑着的朋友。
——完了。
小天狼星这次连声音都不压低了,他直接裂开笑容,做了个狰狞的口型,示意詹姆下课等死。
詹姆见事已至此,也只能同样做回口型告诉好友。
“我等着。”
一旁的莱姆斯看看他们俩,又看看睡得一整本书都是口水的彼得——他摇摇头,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笔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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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劫盗者内部大战没能够顺利开始,因为被另一场大战抢去了时间和精力。
没错,他们四个人和斯内普又对上了。
阿纳斯塔西娅刚下课就被求救的人拉来当润滑剂的时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两边又一次对上的原因——这样的争执在过去近三年里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有时候她在现场,有时候是事后得知。
事情果然和她猜想的一般无二。詹姆下课缠着莉莉,遇上了斯内普,斯内普出言嘲讽——然后,意料之中的,男孩们又开始了。以往的每一次,莉莉都站在中间,站在孤零零的斯内普旁边,面向詹姆他们,坚定地批判劫盗者的行为。
但是这次不止有他们六个人,斯内普身边多出了两个男孩,阿纳斯塔西娅认出其中一个是穆尔塞伯,那个莉莉劝过让斯内普保持距离的斯莱特林。
而莉莉这次也没有再站在中间,像老母鸡似的张开双手。她站在一旁,双臂交叉在胸前,微微侧着头,深红色的美丽长发垂在脑后。她看着两方的对峙,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阿纳斯塔西娅心里一酸,跑过去,像无数次一样,握住她的手。
莉莉看见她,露了一个笑,反握回她。她面容上罕见露出了疲惫——她可是永不凋谢的百合,现在却疲惫。
那边两方嘴上仍然在争论,眼看着就要动手了——但是他们好像同时感觉这次的争执少了些什么的存在。斯内普和詹姆他们同时惊醒,一起望过来,同步得叫人有些惊奇。
莉莉面无表情,翡翠绿的眼睛里第一次都是冰冷,既没有对詹姆的不耐烦,也没有愤怒,看不出对斯内普的维护,也没有包容。她只是站在那里,握着金发小姑娘的手。
“嘿男孩们,虽然你们大概率都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莉莉慢慢开口,“如果你们下次手痒还是想打架的话——拜托请不要再拿我做借口了。”阿纳斯塔西娅看见莉莉微微红了眼眶,“请不要再拿我做借口了。”
“我像是什么挑拨男人心的贱货……”她堵住了面露焦急的男孩们的话,“然而你们一方脑子永远被塞满听不进去,一方……也不会领情。”
莉莉目光淡淡落在了好友身上。他身后的穆尔塞伯正拿着魔杖对准对面四个人,这让她很难不去想起他们之间因为交友问题而生的矛盾,虽然最近他们看起来又重归于好。
为什么那么多事情会变得那么复杂?莉莉疲惫地心想,她做出的那么多努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打吧。”她几乎带着恳求。
阿纳斯塔西娅觉得场面寂静了有足足半个世纪,没有人动,也没有出声。男孩们滑稽地举着魔杖没有放下,表情如出一辙地呆愣。最后打破这片寂静的是詹姆,他嗫嚅着嘴唇,“嘿伊万斯……对不起……”
他身后的小天狼星仍然捏着魔杖,却没有关注伊万斯说了什么——而是一直盯着金发小姑娘看。她正微微抬头,担心地望着朋友,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里也盈满哀伤。
她总是这样,别人还没哭,她自己就先要哭了。小天狼星心想。
好友一直找斯内普的麻烦(其实是双方互相找麻烦),他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场。詹姆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无条件站在他身后支持他。至于对象是谁他不是很在乎——何况是斯内普呢,一个阴暗的黏糊糊的斯莱特林。
这还能给他的校园生活带来一些乐趣——他本来就不是安静的下来的性子。
但是今天却陡然而生了一些别的情绪,不因为斯内普,不因为伊万斯,只是因为那个金发小姑娘而已。她心疼她的朋友,而他心疼她。
斯内普看起来想迈步走过来,却又想顾忌着什么。也许是顾忌身后的穆尔塞伯吧,莉莉不愿意再想,她只是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你们继续吧——如果我没有打扰你们的兴致的话。”
她转身走了,紧紧牵着阿纳斯塔西娅的手,垂着头,斯内普不确定她有没有在哭。
莉莉走后,詹姆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了下来,他狠狠瞪了一眼斯内普——自然也得到了对方一个毫不畏惧的回瞪。但是两人没有再说话,各自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