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场景都过得很快,巨蛇、大锅、他手臂间流出的鲜血,彼得被砍断的手臂,它咕嘟一声就掉进了大锅里,甚至没有浮起来哪怕一下就被吞噬了。
……一个瘦高个走出了汽锅,紧盯着哈利——比头盖骨还苍白的脸,大大的黑红色的眼睛,像蛇鼻一样扁平的鼻子,鼻孔还有许多裂口……食死徒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回归,他们爬向他并亲吻他的衣袍。
伏地魔朝他发射了钻心咒,那种痛苦哪怕在梦里他也能清晰回忆起,他的骨头像被火烤着,头沿着伤疤撕裂,眼睛疯狂地旋转。他真想一切都结束……快点昏倒,或者快点死去。
食死徒们的狂笑,阴冷的风,塞德里克一动不动的身体。他的魔杖回到了他的手中,伏地魔提议让他们再比试一场——哈利自然是没有第二个选择的。
红光和绿光在空气中相撞,震荡出巨大的气波。而在红和绿之间,有一条深深的金黄色的光束连接着他们……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了,空中响起了一阵神秘、优美的声音。
伏地魔突然响起痛苦的喊叫声,一个东西开始从伏地魔地魔杖顶部冒了出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好像由最坚实、最浓密的烟做成的灰色的大东西……那是一个人头……接着是胸部和胳膊……那是塞德里克.迪格里。
后面出现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
然后……当哈利看到他时就知道他将是谁。自从塞德里克从那个魔杖出现之后,哈利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出现。他知道他将是谁,因为这个要出现的男人是他每个晚上都会想起的。
是詹姆,他的父亲。
莉莉紧随在他后面出现,她披着优美的秀发,走近他,望着他,目光平静。
这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景,但哈利突然感激起这个恐怖的梦境来——毕竟他见他们的渠道这样少。以至于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里,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分神,去看他们的面容。
“现在放手,哈利。”
“现在放手!”
在他的魔杖终于和伏地魔断开连接那一刻,他拼命朝塞德里克跑去,哈利这辈子都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在他碰到塞德里克手臂那一瞬间——
哈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猛烈地喘着气。
他的窗边围着不少人,罗恩穿着睡衣,整个人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担心地望着他,“哈利,你没事吧?”
“你刚刚一直在大喊大叫,拼命扭动,我们叫不醒你。”迪安也探了探头,看他脸色。
哈利勉力回了一下神,他往自己头上抹了一把,果不其然一头冷汗。
“没事,吵到你们了,对不起。”他安抚他们,把他们赶回床上睡觉。
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哈利的衣服湿透了,他爬起来换了一件,又躺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已经脱力——在那件事发生后,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完整地在梦里回忆起一切。
原来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那颤颤巍巍的风,塞德里克身体的僵硬冰冷,伏地魔愤怒的尖叫,那束金光,和魔杖头里钻出来的人影。
他的父母,还有……
等等!
哈利陡然间从床上坐起来,柔软的床铺都在这样剧烈的动作下发出吱呀一声,但这次没有吵醒室友们——他们都各自发出了大小不一的呼噜声了。
如果爸爸、妈妈、塞德里克、甚至伏地魔的管家都出现了——
那为什么阿纳斯塔西娅没有出现?
她是不是还没有死?她是不是还活着?
**
在哈利的预想中,小天狼星得知这样的猜测应该会很高兴才对——他应该整个人跳起来,两眼放光,抓住自己肩膀使劲摇晃。
但他没有。
小天狼星笑了笑,“哈利,这个念头在我心中念了无数遍……无数遍。”
“但这真的很有可能不是吗!她没有从魔杖中出现,这不合理!”哈利兴奋得完全没有考虑到别的可能。或许潜意识里,他在努力忽略别的可能。比如——
“但西娅有可能不是……在伏地魔的魔杖下。”小天狼星声音很轻,他依然念不出那个字,哪怕那么长时间过去,他已经像在极致的痛苦中过了百年。
他还是念不出那个字。
有时候小天狼星甚至不知道阿纳斯塔西娅是死亡还是失踪哪个让他更痛苦一些。
这绵长的、无尽的、似乎永远不会断绝看不到尽头的……挚爱没有下落,变成一缕他捉摸不到的魂魄;她的身体是否在哪里化为灰烬,又或者飘荡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
那里黑吗?冷吗?是否萦绕着死者的低语,周边全是辨别不清的幽深,永无晴日雨雪,只有苍茫一片?
她是否真的……?
所有的念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一刻停歇地折磨着他,消耗着他,他已在这泥泞中挣扎太久,或许早已经变质腐朽。
梅林,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刑罚吗!
梅林,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刑罚吗?
哈利呐呐地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阿纳斯塔西娅不是伏地魔亲手杀死的呢?那她自然不会出现在伏地魔魔杖的闪回里。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很久,终于哈利打破了寂静。
“对不起,小天狼星。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给你带来不切实际的希望的。
“我真的以为她……”哈利声音慢慢低下去,“我也很想她。”
或许他能明白小天狼星的心情,又或许他永远不会懂得。毕竟他还那么小,虽然小小年纪就经历过了这个世界上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事——
可他还没有那样爱过。
在失去一切后,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小天狼星?支撑着他熬过摄魂怪数十年的侵蚀,支撑他度过失去一切的每一天……哈利不知道。
是未完成的复仇吗,还是没亲眼见到伏地魔的倒台?是他追求了一生的正义与理想,还是只是为了留下来照顾失去双亲的哈利?
听了他的道歉,小天狼星却笑起来,伸出手呼噜了一下哈利的脑袋,把他的头发弄得更加凌乱了。嗯,活脱脱是另一个詹姆——那双眼睛除外。
“没关系,哈利,真的没关系。实际上——我很感谢你。”他说道。
“感谢?”哈利疑惑,抬头望向他,“为什么?”
小天狼星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他站了起来,走向木制的围栏,将身体靠在上面。海浪不停息地翻滚,拍打着岸边,不管这世上多少人的爱恨情仇,它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可看它的人变了。
那些绚丽的,彩色的,激情燃烧,为正义和理想与同伴们奋斗的日子,那些朋友围绕在身边,和爱人朝夕相对的日子——似乎只是眨眼间,世界就陡然转成了黑白色,所有笔触都开始凌乱。
沙滩上的花墙早就因为没人维护而消失了,只依稀还能看出那里曾经有过东西。这沙滩上曾经留下无数他和阿纳斯塔西娅的脚印,他们在这里散步、打闹,还在这里很幼稚地玩沙子。无数次他从沙滩上将阿纳斯塔西娅抱回去——
那个金发的姑娘朝自己张开手,坦然的,柔软的。
“抱我,小天狼星。”她眼睛里盈满笑意,而他这辈子都无法挣脱。
小天狼星怎么能拒绝她呢?
岸边有一块巨大的礁石,他们经常坐在上面看海,也在上面接过无数次吻——在那里能看见鱼从海中跃起,海鸥擦着海面飞过,还能看见再壮美不过的日升日落,那是阿纳斯塔西娅最喜欢的场景之一。
十几年过去,在牢狱中,在摄魂怪的摧残中,在时光无情的流逝中,原来一切他都未曾忘却。
“因为在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也会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一生。”他陡然想起数十年前女孩说出这句话的模样,那是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的双眼清澈而纯粹,轻轻一眨眼,那涟漪就带着小天狼星灵魂一起在颤动。
她这样笃定,这样纯挚。
那时的他,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有谁能预料到分离,有谁能预料到死亡?
有谁能预料到此生都无法走出的坚韧又狂乱的爱?
“因为……我需要有个人和我说起她,和我一起想她。”小天狼星过了很久才回道。他仍然望着遥远的海天交接的地方,没有回头。
那个人不需要和他们一起有共同的经历和回忆,也不需要表现出多么浓烈的悲伤。他无法和法里亚聊起阿纳斯塔西娅,因为彼此深知这是不能提及的伤口;他也无法和莱姆斯重新说起,因为回忆里还有更多他们共同失去的人和事……
可他需要说起她——小天狼星需要有个人和他一起说起阿纳斯塔西娅,说起回忆,说起那些看起来并不久远,但再也没办法回去的过往。
哪怕他们已经被时光割裂了,有人永远年轻,而他却日渐衰老。
哪怕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番外放早了,里面有一些后面几章的细节
但是我正文又又又又又又卡住了!快到结局我就一直卡文
头秃
啊啊啊不知道我写出来没有,我感觉我没写出来
我想说的是小天狼星最痛苦的是他曾经得到过,却一切又都失去
其实我很难想象原著里是什么支撑着他活下去
正义?仇恨?对哈利的责任和爱?
如果说原著里小天狼星是因为这些理由的话,那我的番外真是太残忍了
他连西娅都失去了
所有的一切,几乎是一切——他青春年代所有美好的感情、人和事物
那种你的回忆里柔软、美丽的一切,但所有人都离去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
而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和他一起带着痛回忆
哈利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了
mua很多下大家!
第112章 蝼蚁与沙砾
小天狼星后来没有在凤凰社总部——那个地下室出现,他只是留在圣芒戈,一直陪在阿纳斯塔西娅身边。
阿纳斯塔西娅一睁眼见到的就是他。甫一对视,小天狼星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她眨了眨那双美丽的眼睛,眼泪无声地从脸颊划过。他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小天狼星也躺上床,侧着身子挨着床沿,然后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
总有许多人说,死不过是生的一部分。这当然也没错,小天狼星想。
可是死亡——它就是死亡。死亡意味着死者再无知觉,而被留下的人只能在无尽的回忆中度过余生,人们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于是安慰自己说,死亡不过是生的一部分。
可是小天狼星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
阿纳斯塔西娅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很快被小天狼星握住,在上面落了一个吻。
“多卡斯……”她喃喃,又是一滴泪从脸庞滑落。它们持续地涌现,持续地落,阿纳斯塔西娅无法控制。
二年级时,多卡斯以一个保护者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时候她才五年级,却这样坚定地面对着几个斯莱特林。阿纳斯塔西娅还记得法里亚把桌上的金叉子变成了一朵玫瑰花送了给多卡斯,而她笑着收下了。
阿纳斯塔西娅也常常在校园里遇见她,永远是那样一副自信骄傲的面庞。
那时候多卡斯还留着黑色的短发。
再见就是凤凰社,多卡斯已经是叫人夸赞的,实力强大的,捉住了许多食死徒并将他们送进阿兹卡班的女巫了。
多卡斯.梅多斯,她果敢、坚毅、顽强、毫不动摇;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优秀的凤凰社成员;她是暴风雨中的海燕,是不改颜色的孤星,是极致浓烈的一抹耀眼颜色,饱满,沸腾,轰轰烈烈。
她会对自己温和地笑起来,牵着自己在小天狼星面前炫耀;也会在冗长的会议中主动把头发塞进自己手里给她玩——哦,对,那时候她已经是一头黑色的长发了
多卡斯还牵着自己跳过一个小水滩。
阿纳斯塔西娅跳过去之后,回头看着她,多卡斯面容沉静,迈步踏下那个小水池,水面无声映出她摆动的黑色长袍和坚定步伐。
然后下一秒水面就破碎。
阿纳斯塔西娅甚至仍记得她手的温度。温暖,柔软,微微粗粝。
但最后所有一切都定格在那道不详的绿光中——它正中多卡斯的胸膛,甚至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连她自己的表情都还没从惊讶中调整回来。
她就飞出去,软倒地面上,再也没有动弹过。
黑色长发被她压在身下,魔杖落在她身边,它永远失去了它选择的主人。
这不是阿纳斯塔西娅第一次失去伙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这是第一次,她不只是悲伤,而是感到切实的痛苦。多卡斯最后的死亡景象持续地在她脑海里出现,混杂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那冰冷的、像蛇一样无机质而黏腻的视线,被风吹起的落叶,还有冰冷的水泥地面,有血蔓延上去。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小天狼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她,握着她的手,反反复复亲吻她的额头和发顶,甚至贴着她颈侧确定她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纳斯塔西娅又开口,声音低低的,“……那时候很痛。”其实她现在也感觉自己头一阵一阵的痛,像是神经被用力抽拉着,鞭笞着,应该是钻心剜骨的后遗症。
小天狼星搂着她的手一紧——
他要怎么形容自己知道阿纳斯塔西娅中了几个钻心剜骨后的感受?他形容不出。
那是在他破碎的心上又狠狠的插了一刀。
像有人冷酷地,缓慢地,将他拖进万丈深渊,从他的视线转向时钟开始,到他看见空中的阿纳斯塔西娅,她如落叶一样坠落下来,送进圣芒戈得到诊断,到她昏迷……那只手坚定地,冰冷地,不容反抗地拖着他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