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一个背影。
坐在木制地板上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轻便服饰,内里是竖纹白色毛衣,头上还戴了黄色的头巾。就穿着这样一身像农夫一样的服装,他的存在却奇妙地冲散了我的不安。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确信自己认识他。我默默地走近了青年,在他身旁站着。这时我才看到,他手边还放着一盏茶,只是似乎已经凉了。
我问:「你是谁?」
他思考了一下,随后便轻快地笑了。「我只是个老头子罢了。似乎在你的心中,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仅仅是作为一个老爷爷而存在。真是不可思议。」
「不,你是个讨人厌的谜语人。」我又追问:「你在这干什么?明明都没有其他人在这里。」
「我在等日出。毕竟,某个人可是答应了老爷爷我,要为我带来太阳呢。」俊美的男子笑得眼睛微眯,他的眼底里好像有一抹光华闪过。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我在心里脑补了一篇万字虐恋情深的长文。也许他长相很年轻,但在容易被骗方便倒是很像老人家。
我泼他冷水:「哈?这里可是梦,时间根本不会改变。再说,人怎么能控制天气?就算日出真的来了,你怎么知道是太阳自己出来,还是那个人带给你的?你莫不是被骗了吧?」
他也不恼,继续慢悠悠地用温和的声音说:「没错,长夜过后便是黎明,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然而,此处并非常世,一切道理皆会被扭曲,时间失去了意义,就连黑夜也变得永无尽头。」
我沉默许久。「……不会觉得可怕吗?」
他又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什么?老爷爷这辈子见证过了许多,这种程度不过是幼稚孩童恶作剧般的程度罢了。而且,真正受苦的,可并非是我啊。」
「这没完没了的轮回总该有完结的一日,趁着它还能被以正确的方式终结。」
自称老爷爷的男人转过头来注视着我,此时,我才看清他双眼中的新月。
准确地来说,那是三日月。
「就让所有的过去都留在今夜。然后,再一次,去为我们带来那迟来的日出(明天)吧,主人。」
我下意识伸出手,然而手刚举起,面前的景色就飞速地往后倒退,很快连那男人的脸孔也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最后消失不见。
就连在梦中,他们的存在也是如同泡沫般转瞬即逝。
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
没有如果。
此刻的我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思念、悔恨、不甘,这些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经过漫长的时间,到了现在已经被尽数燃成了灰烬。
清风吹散灰尘,露出埋藏在最底层的宝石。
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都永恒不变的那股感情,正在闪闪发光——
我闭上双目,吐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私语:“永别了。”
啪、劈啪——
幻境的边界长出了裂缝,随着裂缝扩大,有黑色的碎片脱落,从缝隙中透出的金光渐渐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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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成就·迟来的日出】
这章其实是提早写好的
放下其实很简单,只是需要时间铺垫
第115章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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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孤身一人的囚徒,终有一天鼓起勇气,推开了牢笼的门。
门上根本没有什么枷锁,门外也没有虎视眈眈的怪物在埋伏。阻止自己获得自由的,只是她内心的悲伤與愤怒所带来的幻象。
一步,两步。
本来迟疑着踏出的脚步渐渐轻快起来,少女只觉得身心都轻飘飘的,甚至只要她想,随时就能像小鸟一样飞上天空,去探索充满无限可能的天地,再也不用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呼唤。
“千子。”
那怪异的嗓音由两把不同的声线组成,清脆甜美的女声,以及优雅轻柔的男声。本该是来自两个人的声音,说话时却异常同步,重合的声音乍一听就成了同一个人。
“千子酱。”
好烦啊。虽然是这么想着,但她仍然回头了。往声源走去,最终她来到了另一间牢房。被锁在重重栏杆之后的是一张白色的矮小方桌,雕刻着精致花朵纹样的桌上放置了一瓶圆柱形的白花瓶,瓶中放了一朵盛开的紫玫瑰。
一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背靠着花瓶,坐在桌上,刚才正是她在说话。
她又开口了,不过这次只有女孩的声音:“千子酱,外面很危险,你会遇到很多不讲道理的人、许多毫无理由的悲剧,你会受伤、哭泣……留下来吧,在这里你永远都会安然无恙。”
“不。我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孩了。遇到让我不爽的人我不会再忍着,实在不行就把人打一顿就好。没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千子酱独有的可爱发言呢。不过,我比你还要理解你自己哦。”洋娃娃那塑料的五官动不起来,不过她语气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你会回来的。……到了那时,我会再带你回来。”
金发少女皱起眉,红眸中满是不耐烦。“你好烦啊。”
洋娃娃发出抽气的气音,似乎是大受打击了。“?!”
“你自己不也一直呆在这里吗?你怎么知道世界外面是什么样子?你不要不懂装懂好不好。”
她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一直都只呆在这里。何况,凡是你经历过的所有时间线我都能在书中看到。我所说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呜哇,你是什么跟踪狂吗?”少女挑起一边眉毛。“你该不会是那种把我的Instagram和推特翻来覆去地看的那种人?好恶。”
洋娃娃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叹道:“你看,你和之前一模一样。这样要我怎么相信你会改变?”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不像是一只洋娃娃,她比少女失散多年的母亲还要慈爱。
“……既然你不信,那就随你喜欢吧。”说完,洋娃娃就闭嘴了,之后不管少女怎么说,她都坚持不再出声。
没了这烦人的家伙阻拦,她干脆地转过身,往出口走去。
*
我睁开眼睛,入目所见的是淡蓝色的天空。
我下意识要坐起来,结果却一头撞上了玻璃,发出了好大一声“呯”。
“!!”吃痛后我不禁闷哼一声,再次躺平了。这次,我扭头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蛋状的舱里,手臂上插了好几根管子。在拔掉束缚之后,我伸手触摸头上的屏障,随后将手背反转,五指合拢成拳——
屏障的材质并没有经过特殊加固。在现实中以我吸血鬼的体质轻易就打破了。
我站在柔软的垫子上,沐浴在阳光与微风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打破玻璃时碎片划出来的微小伤口都愈合了,即使在阳光之下皮肤也没有被炙伤。我犹豫片刻,跨过圆舱,光着脚踏在了紫玫瑰铺成的地面上。
脚掌穿过了花瓣,甚至让花茎弯曲了,但是我没有感觉到与花朵触碰的触感。
这是全息投影?
难怪我可以毫无防备地站在太阳下,因为就连头上的阳光也是虚假的人造光线。
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八十年后的高科技的我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踢了踢腿,投影的花朵计算出碰撞体积跟着移动,就连底下草地的阴影也完美拟真。
也许是在游戏世界里当了太多年初中生,我变得比以前更爱玩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不过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联想到在意识空间里经历的一切,我又站直了,目光锁定在人造投影空间里的唯一一扇木门上。
*
推开复古风格的门后,就是完全符合高科技题材的纯白走廊了。
只是……我看着走廊上彷佛经历过了大战一般的状况,陷入了疑惑。
关上门后,原本极具违和感的木质门扉褪去了颜色,变回了最初的纯白,与墙壁合为一体,就连缝隙也看不到。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
我看了看好像没有尽头的走廊,以及在两边伸延的墙壁。难道说,门都隐藏起来了吗?我仔细打量附近的墙,发现有一处被血迹覆盖的墙面果然出现了不正常的深色线条,背后有隐藏门。
我砸开了墙壁,走进疑似是办公室的房间里。
房间内的架子都是内嵌式的,一张桌子从墙壁延伸出来,堆积如山的纸质文件被随意堆放在桌上。我抽起最上面的其中一张。
【研究日志·二一零一年十一月九日
按照计划,X12M-20640118-183会透过时间回溯前往八十四年前。如果成功的话,今天就能再次看到她了。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同步率如此之高的实验体,死后灵魂会重新回到书中,成为充实“药研藤四郎”的一部分,直到他能够不凭借人类的肉身单独显现为止。
即使是理论上拥有无尽寿命的我,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磨损。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她了。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后悔不小心让她的照片在七十六年前被烧毁。她的样貌开始在我的心中变得模糊。幸好,实验快要结束了。
Vita sexualis只有在接触“稀有之物”之后才会成为真正的艾丽斯,得到其他平行世界的记忆,所以计划总是事后才开始。“稀有之物”终究不是真正的“书”,如果我也能像别的艾丽斯一样得到“书”的残页的话,就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了。只是,就连真正的“书”都不能中断这无尽的轮回,她实在太固执了。
如果计划顺利,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写研究日志了。之后我得抽空把它们都销毁掉才行。不对,在那之前,我应该把它们重新看一遍,因为我得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以前一样……不然的话,她会觉得我很陌生。
艾丽斯】
我默默放下了文件。虽然有很多不认识的专有名词,但我姑且明白了大概。
她说要抽空销毁研究日志,但结果还是没有这么做。是忘记了,还是没来得及?联想到走廊的一片狼藉,我心中有了别的猜想。
比如说,中也是怎么来到未来、又进入了游戏世界的?这所实验室明显受到了袭击,现在他们又去了哪里?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就听见了远处传来隐约的碰撞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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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结局了!
这章开头对应的是第8章
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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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崩塌之时,药研与织田正好赶到了游乐园的入口。
即使被夜幕笼罩,游乐园还是灯火通明,灯饰甚至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耀眼了。入场门口人声鼎沸,热烈非常。
“轰隆——”“呯——”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蛮横地撕破了面前美好热闹的场景。
游乐园最显眼的设施是坐落于中心的摩天轮,爆炸正是从那里开始的。火光冲天,如同绚烂的烟花表演一般,摩天轮的车厢被炸得七零八落,接连砸在地面上发出吓人的巨响。
入口检票处也被安置了炸弹,火光又演变成了熊熊大火,游戏世界里的场景变换不能以常理推断,这里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原本正在尖叫的人群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即止。帷幕即将落下,作为群演的他们迅速地先行退场了。
药研在爆炸时离检票处较近,因此被冲击力推倒了。在站起来之后,他马上拔腿向园内跑去,作为“刀剑男士”,他隐约感知到了千津子的位置。织田见状也跟了上去。
园内空无一人,只有爆炸过后的一地狼藉,烟雾四起,但这对侦查能力优秀的短刀来说不是问题,对于吸血鬼来说也同样如此。不到三分钟,二人就跑到了原本摩天轮的所在。
摩天轮中央的支柱被炸断,上半截落到了地上,而圆轮状的支架则平躺在一旁。两人高的球形车厢像足球一样翻倒在四处,成了遮掩视线的阻碍。
黑发少年飞快地扫视四周,最后目光一凝。
少女独自一人躺在红色砖地上。即使近距离有炸弹炸开,她身上仍然毫发未伤。她的一只手搭在小腹上,表情安祥,好像是普通地陷入了沉睡。灰烬被吹到了她的脸颊上,在雪白柔软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