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摇了摇头,捶着自己的小胸脯顺气。想了想,又露出一抹高兴的笑容:“说起来,舅父马上也要带着林表姐来我们府了吧。”
白露点了点头,弯下身替云清缓穿好小绣鞋:“可不呢。方才夫人还嘱咐,要姑娘您快些准备准备,说是舅老爷与表小姐下午就要登门拜访,小姐定不可失了咱们镇国侯府的礼数。”
云清缓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站起身来正打算去找母亲。
但是还没高兴一盏茶的时间,白露又马上说道:“不过夫人也吩咐了奴婢,即便有客上门,姑娘您早上的课业也不能落下。要您写好二十个大字再去给她请安。”
云清缓的脸马上又跨了下来,无力地坐在榻上,整个身子直接向后仰。
所以说,毛笔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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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跟着父亲来镇国侯府拜访,互相见过礼,拜见完各位长辈之后,就被云清缓迫不及待地拉进园子玩了。
林如海看着女儿和侄女的背影,颇为释然地笑着对云正然和林氏道:“玉儿和缓缓的关系真好,我这心里看着真是欢喜。”
林氏拿着帕子掩了掩唇,看着林如海有些嗔怪:“她们本是姐妹,要好是应该的。这样才是家族兴旺和睦的象征。倒是兄长着相了。”
听了林氏这番话,再想想贾府不着调的那几房子孙,林如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们府向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我自是放心不过。若是贾家子孙能够有你们府一半的高瞻远瞩,也不至于这般。”
林氏闺中和贾敏很是要好,此刻念及密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林黛玉和云清缓的背影出神:“个人有个人的活法罢了。日后的事谁又说得明白呢?”
又和兄长叙旧了几句,林氏便先退下了,说是要和袁氏一道去厨房看看晚上的宴席。而云正然则是带着林如海去了书房,同兄长云浩然一道商议朝事。
云清缓和林黛玉两人坐在花园内并排的两个秋千上,中间摆着的小桌子放满了小女孩爱吃的果干糕点,姐妹两人隔着桌子,高高兴兴地说着话。
云清缓自是听过奉国夫人的大名的,阿娘和她说起的时候还赞叹了两句兄长着实能耐。此时她正缠着林黛玉给她说说奉国夫人,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要知道这可是宫女逆袭活生生的例子,连惠贵妃甄贵妃见了都要退让三分,行半礼的大人物,云清缓表示:她真的很好奇。
林黛玉明显非常尊敬奉国夫人,笑了笑,看着云清缓柔声道:“夫人雍容大方,端庄稳持,对我也是极为疼爱的。不仅教导我礼仪规矩,甚至还特意为我做调制药膳。”
黛玉垂下眼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轮廓都温柔了下来:“夫人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夫人,更是如我的母亲一般。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母亲在天之灵护佑着我,才让我有如今这般好日子。”
云清缓用力地点着头,明显是非常赞同林黛玉的话:“肯定是舅母见表姐生活孤凄,于心不忍,特意在天上护庇着表姐,保表姐一世福缘。总而言之,表姐开心就最好了呀。如今你也不用去面对荣国府那些眼高于顶的仆人,还能日日见到舅舅,多好。”
黛玉明显被云清缓的话哄到了,点了点云清缓:“你呀。”
想了想,云清缓还是有些奇怪:“不过舅舅怎么能够请动奉国夫人啊。我可是听说,甄贵妃娘娘当初求陛下让奉国夫人去教导自家侄女几个月,陛下都以夫人年事已高为由,没有答应呢。”
林黛玉掩唇笑了笑,水眸轻轻嗔了云清缓一眼:“姑母没有和你说过吗?父亲是陛下曾经的伴读。这次父亲回京,特意向陛下求教养嬷嬷,陛下念着曾经情谊,便请了奉国夫人出山。也算是为父亲撑腰增面。好不叫人小瞧了去。”
云清缓:“……”
好吧,这我还真不知道。原谅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古人复杂缠绕的关系姻亲圈子。
惠风和畅,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
云清缓把小身子靠在秋千的椅背上,啃着蜜饯,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黛玉细细地聊着,慢慢的,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毓秀书院。
云清缓将右手放在眉骨上搭出一个弯弯的小顶,抬头看了看渐盛的日头,算了算日子,回头看着林黛玉,兴奋溢于言表:“表姐,再过几日,我们也要去毓秀书院读书了呢。”
林黛玉明显是对这件事很欢喜,但因着以前也不了解,所以放松身体靠在秋千上,歪着头看着云清缓,和和软软地细声道:“缓缓,和我说说毓秀书院吧。以前没有资格入学,现在想想,能进圣武娘娘亲自创办的书院,真的是难得的期许荣耀。”
云清缓见黛玉喜欢听,兴致当即就起来了。拿过浸湿拧干的丝帕擦了擦手,侧过身子将手臂搭在小桌子上,把云清迟与她说的和黛玉一五一十地道来:“我听哥哥说,毓秀书院有好多课。除了礼仪是每位贵女必须要上的,其它时间可以自己分配。像什么茶艺,女红,还有骑马和琴棋书画等,我们都可以学,并且书院请的夫子都是当世大家。”
黛玉听了,眼睛都弯了起来:“不愧是圣武娘娘,创建的书院都是如此面面俱到。”
云清缓看着林黛玉,好奇道:“表姐,你想学什么?”
林黛玉想了想,发现还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便道:“也不知有没有夫子教导格律填词,缓缓,不如我们一起吧。说起来,上次我问你要不要联诗,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云清缓笑容一僵。为什么林表姐永远忘不了那片荷塘。她能不能把那片荷塘给填了,种上一片草。
沉默了好久,云清缓才艰难地,努力地想要岔开林黛玉的注意力:“表姐啊,我比较喜欢女红和围棋,不太想学格律。”
黛玉掩嘴一笑,倾身刮了刮云清缓的脸颊:“那我就陪你一道学,也不去学那劳什子格律填词了。”
“真的吗?”云清缓惊喜地双手合十握住林黛玉的手,眼睛都闪着光:“表姐,你真的陪我一起学女红和围棋?”
看到林黛玉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云清缓瞬间开心得想要飞起:“表姐,你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再学一门马术好不好,这样以后就可以一起打马球了。”
黛玉细弯的长眉舒展开来,看着云清缓圆圆的小苹果脸,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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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回京升任户部尚书的消息,就如同一股飓风,在京城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昭阳宫中,二皇子司徒钰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内室。
一个低头奉茶的小宫女一不留神撞到了司徒钰的身子,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湿了一片锦袍。
司徒钰当即一脚踹上去。
茶杯破碎,托盘落在金砖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司徒钰听了这声音更觉心烦,又是几脚,直接把踹的小宫女吐血不止。
小宫女捂着肚子,却不敢埋怨,只是匆匆撑着身子跪地求饶。
司徒钰甩了甩袖子,耳边的聒噪搅得他英俊的面庞上都有些狰狞扭曲,指着宫女转头对着殿内侍奉的太监不耐烦道:“拖下去,杖毙。”
说完便去了侧殿,换上簇新的锦袍。
听着庭院内宫女隐隐约约的哀哀求饶和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他的心情这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二皇子端着新上的茶喝了一口,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甄贵妃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来。听到外面的声音,艳丽眉目不动,反而是用长长的金制护甲轻轻地敲了敲高座的扶手:“老二,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母妃。”司徒钰听见甄贵妃的声音,睁开了眼,急急地上前,看着甄贵妃:“母妃,林如海已经进京了,如今顶替他职位的是老六的心腹,那我们在扬州做的事……”
甄贵妃嗤笑一声,看着司徒钰,有些无奈地点了点自己的儿子:“你呀,遇到一点事就慌慌张张的,这像什么话?”
司徒钰听了母亲的话眼睛一亮,走到甄贵妃的身边,坐在了宫女搬来的凳子上,道:“母妃,您有办法了?”
第1卷 第33章
司徒钰焦急的神情缓了缓,望着甄贵妃道:“母妃,您有办法了。”
甄贵妃抚了抚护甲上的红宝石,看着二皇子,狭长的凤眼中闪着凌凌烁烁的精光:“老二,你就是太急躁了。母妃问你,林如海这些年在扬州,便是他才能兼备,又能如何?扬州盐场还不是被我们甄家牢牢把控。老六的这个心腹,样样都不及林如海,还不愁没有拿捏的法子么?”
“码头那几个……”
二皇子还没说完,就被甄贵妃轻笑着打断:“不过是死了几个不听话的盐工罢了,任谁都抓不住把柄的事,还能往我们身上泼么?”
想到了什么,甄贵妃眯了眯眼睛,细长的秀眉挑了挑:“老二啊,林如海是你父皇的伴读,情谊不可谓不深厚。他的话对你父皇的决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如今想个法子把林如海拉拢过来,才是正理。至于扬州,自然是有母妃帮你看着的。”
二皇子听了甄贵妃的话,不自觉地紧了紧腮帮,这是他举棋不定时常做的小动作:“但有眼线来报,说是林如海去拜访了镇国侯府,莫不是……”
甄贵妃看着儿子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呀,怎么不想想,若是他真的打算投靠老六,会拖到现在吗?镇国侯府二夫人是林如海的妹妹,他既回京城,若不登门,是为失礼。更不用说,在此之前,他不也是先提前好些日子先去了荣国府,才去的镇国侯府吗?”
“可是母妃,如今林如海的女儿都被他接走了,我们就更没有制衡他的法子了。又何谈拉拢?”
想到这,二皇子就颇为懊恼:“林如海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任谁也劝不动。我们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他的妻子逝世。可结果呢,这林家大小姐住进荣国府还没几年呢,他居然就回来了。让我们的心血白白浪费。”
甄贵妃看着儿子焦急的面孔甚至染上了一抹暗红,轻轻笑了笑。细腻光滑的葇荑抓过二皇子的生茧的大掌,放在手心里拍了拍:“你呀,总是这么的容易着急上火,却不想想,这也许未必是一件坏事。”
“嗯?”二皇子抬头看向甄贵妃,眼神中满是不解。
甄贵妃没有说话,反而是接过宫女递上的清茶,递给二皇子:“老二,尝尝这茶滋味如何?”
二皇子不解其意,仍是听着甄贵妃的话,浅啜了一口:“这不是红云茶么?”
“那你可知道,这茶,老六赏赐了一些给贾元春,贾元春甚至让人把它送回了荣国府。”
二皇子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六皇子府那边一直是甄贵妃盯着:“红云茶珍贵无比。惠贵妃娘娘和老六都是知道贾元春身份的,怎么会如此厚待于她?”
看着二皇子的样子,甄贵妃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马上有宫女接过茶杯,退了下去。
待所有宫女退出正殿,甄贵妃才道:“不过就是给贾家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顺便膈应下我们罢了。你还真以为贾元春有多受宠吗?”
想到荣国府墙头草的嘴脸,甄贵妃冷笑一声,颇为不屑:“这荣国府也是心大,真以为老六那边有多看中他们么?已经承诺给一个亲王正妃的名头了,却还不满足,妄图做宫中高高在上的皇妃娘娘,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二皇子有些讪讪:“母妃,其实当初儿臣就说由儿臣纳贾元春的。毕竟他们宁荣二府在军中颇有人脉,那贾元春又是大年初一诞生……”
二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甄贵妃打断。
甄贵妃看着二皇子,满脸恨铁不成钢:“你真是糊涂。那贾元春大年初一降生又如何?这天下大年初一诞生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人人都有大造化?就算有,难不成还能比得过你父皇?至于军中人脉——”
甄贵妃勾起艳红的唇角,嘲弄道:“如今王家和贾家联姻,借着贾家曾经的势力发展壮大。现下你好好宠着熙鸾那丫头才是正理。荣国府早就已经江河日下,偏偏眼大心空,还以为自己是国公府呢。也不看看如今满京城贵胄,还有几家愿意与他们往来。”
二皇子微微偏头,不解地看着甄贵妃:“既然如此,母妃为何还要让贾宝玉做儿臣儿子的伴读呢?”
甄贵妃笑着看向二皇子,轻描淡写地解释:“贾家好歹也是我们这边的人。他们如今有了二心,若不敲打一番,又怎么震慑得住你手下的那些大臣呢?不过牺牲掉一个庶子,杀鸡儆猴罢了。”
二皇子听了这话也不反驳,低着头呐呐道:“母妃教训的是,儿子受教了。”
“至于林家小姐……”甄贵妃细细端详着自己艳丽的丹蔻,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贾家如今想脱离我们去讨好老六。虽然不过一枚弃子,但毕竟史老太君是林家小姐的外祖母。若是她不同意,仗着国公夫人的脸面,我也不好拉下脸去求皇上。”
“而林如海嘛。他再怎么倔强,女儿终身大事总要上心。若是能够借此从他手中求娶林家小姐,还愁他不站在我们这边吗?”
二皇子简直对自家母妃佩服得五体投地,左手握拳捶了右手一下:“是啊。”
想了想,二皇子又犹豫道:“可儿臣正妃侧妃名额都已经满了。难道要把皇妃休掉,娶林家大小姐么?”
甄贵妃直接被气笑了,点了点二皇子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呢?”
“啊?”二皇子抬头,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错了。
“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娶林家小姐,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甄贵妃好笑道:“本宫的嫡长孙刚满十二,与林家小姐年龄差的也不算大。林家小姐马上就要入毓秀书院了,你也该让你的郡主们在书院多多亲近她,常把她接到府上来玩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岂不是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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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昭阳宫中,甄贵妃和二皇子讨论如何拉拢林如海的时候,云清缓也乘着镇国侯府的马车,再次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