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见!”
潘多拉坐在冻酸奶店靠窗的吧台椅上,咬着勺子翻看刚才拍的照片。不得不说,新手机的镜头比之前好多了。像是有所感应,赫尔墨斯突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准备和雅典娜一起回来?」
现在时间五点差十分。是个等雅典娜有点漫长、让司机先生来回跑又有点过意不去的尴尬时间点。
第三条消息已经在对话框里蹦出来:
「赫斯提亚让我跑腿,如果你那边已经结束了,我可以顺路带你回去」
「太好了,我正好想着要不要等雅典娜出图书馆」
「你在哪里?」
潘多拉发了个定位过去。
「好,十分钟到」
十分钟后,一辆银色轿车在店外靠边停下,是在校区颇为醒目的高级商务型号。副驾驶座侧的车窗下降,露出戴着遮阳镜的赫尔墨斯。他看着潘多拉小跑过来,解锁车门,解释说:“后座放了东西,坐前面吧?”
潘多拉坐进副驾驶位,扣安全带的时候向后看了眼。后排座椅上放了几个纸袋,看上去颇为沉重。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赫尔墨斯转动方向盘驶上车道:“之前预定的生火腿到了,赫斯提亚等不及他们送上门了。还有奶酪和一些我也搞不清楚用途的香料调味料。总之既然我们尊贵的女士发话了,那我当然只好乖乖地当快递员。”
“为什么赫斯提亚选你跑腿?”
对方笑眯眯地答:“大概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差遣吧。感觉校园怎么样?”
潘多拉轻轻呼了口气:“比我想象中大很多,走得有点累。”
“所以我很同情住宿舍的那些人,如果碰上早八点的大课,说不定要睡眼惺忪地跨越半个校园。”
“如果是你的话,跑过去也不是问题吧?”
“那当然,”赫尔墨斯没谦虚,“有时候我会直接走路去上课。路上说不定会碰到有趣的事。”
潘多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有机会我也试试看。”
“途中有两个街区要稍微小心一点,如果你要步行,我建议和人结伴,”在等红灯转绿的间歇他侧眸看向她,茶色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但她能想象捉弄的笑意闪烁的样子,“比如我。”
她一本正经地答:“我会考虑的。”
抵达阿格拉大宅车程十五分钟左右,赫尔墨斯在驶入车库前停下:“你先进屋。”
潘多拉迟疑地看了眼后排的纸袋:“不需要帮忙吗?”
“没事。”
她就没多磨蹭,下车独自先穿过草坪往宅邸走过去。进入门厅,她就感觉有些奇怪:非常安静,而且走廊上窗户都拉起了窗帘,又没开灯,弄得室内十分昏暗。
她不确定地向前走了两步。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纸炮拉响,彩带和闪光的纸屑兜头洒下。
“surprise!”
顶灯亮起,阿波罗为首的一群人看着她粲然而笑,有认识的,更多是陌生的脸庞,他们齐声说道:“潘多拉,欢迎来到阿格拉!”
惊喜派对?潘多拉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呆滞了两秒之后开始笑着道谢,但也不知道究竟在谢谁。但也无人在意。之后是一轮无间歇的自我介绍和寒暄。到场的大都是奥林波伊家孩子们的朋友,也有几个住在隔壁大宅里的邻居。
潘多拉穿着短袖上衣和牛仔裤,还背着个邮差包,突然间就被大群光鲜亮丽的派对动物包围,开始还有点尴尬;但她很快就发现他们并不在乎她穿什么衣服,甚至于说,许多人只是想从傍晚五点就开始喝酒跳舞,并不在意今天的派对是什么由头。她反而安心下来,打过一圈招呼之后,就先遛回房间放下东西,然后才重新下楼回到欢声笑语中。
“啊!士角在这!”阿尔忒弥斯直接穿过人丛走过来,她今天依然穿白色,斜v领露出大片肩膀,短项链垂到锁骨处,a字吊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金发间露出几何形状的金属耳环,俏皮又时髦。她转身拿了一杯香槟塞给潘多拉:“如果你和我一样不喜欢惊喜派对,那就怪阿波罗。是他的士意。”
不等潘多拉回答,阿尔忒弥斯就仰头,豪迈地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发出舒适的叹息。她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里像含了汪清亮的泉水,凛然不可亲近的氛围减弱,甚至有些娇憨。她直接环住了潘多拉的手臂,亲昵地拖长声调:“来,快点喝掉,喝掉之后我们就去跳舞。”
完全看不出来阿尔忒弥斯女士并不喜欢派对。好吧,可能她不喜欢的仅限惊喜派对。
在阿尔忒弥斯眼神话语的双重撺掇下,潘多拉快速喝掉了香槟,被拖到了室外。后院成了现成的舞池,昨天用来彩排的音响正放着轻快的流行舞曲。初夏白昼已经很长,天色依然亮堂,但在大宅的阴影之中,隐约营造出了些许夜晚狂欢的氛围。
阿尔忒弥斯拉着潘多拉加入扭动身体的人群,率先随着律动摇摆起来。
潘多拉就当自己是面镜子里的倒影,学着阿尔忒弥斯动作,口中开脱说:“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事,我也不会,”阿尔忒弥斯身体前倾小幅度甩动肩膀凑近,咯咯笑起来,“但我喜欢跳舞。不过和女孩子一起的时候限定。”
阿尔忒弥斯随便乱扭身体也成了舞蹈,碰到熟悉的曲子,她还会轻声跟着哼唱,时不时地笑出声来。被阿尔忒弥斯的热情感染,潘多拉也很快摆脱拘谨,任由身体随本能动起来。金色短发的高挑女郎举手投足洋溢着潇洒随性的魅力,蜂蜜色长发的少女很快抓住了跳舞的诀窍,身姿动人,她与舞伴相视而笑时不出声,只是弯唇,这克制的微笑更为她平添一分神秘。
阿尔忒弥斯和潘多拉的三人组没过多久便成了舞池的焦点。
赫尔墨斯站在泳池边,和阿波罗无营养地斗着嘴,目光却难以自抑地一次次飘向潘多拉。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奥林波伊家新来了个漂亮女孩。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人又多,燥热缓慢攀爬上肩膀,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倾听冰块相撞的清凉脆响。
又一首舞曲结束。
阿波罗挥手招呼,阿尔忒弥斯和潘多拉应声看来。她们似乎也想休息一会儿,作势要朝他们走来。
“嗨!潘多拉,是你吗?”一个高大的金发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后唤住潘多拉。
潘多拉循声回头,露出惊喜的表情:“法奥?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想问的问题……”
下一曲不合时宜地响起,鼓点和合成器的洪流淹没了对话。天色一点点地昏暗,而庭院里的灯还没亮起来,视野蒙上蓝紫调的光,像慢镜头的胶片电影。
赫尔墨斯看到潘多拉对阿尔忒弥斯说了什么,转身和金发少年往舞池另一边走远。有人喝高了横冲直撞起来,少年拉着她避开;非常短暂地,他的手绕过她的后背,在她手臂上搭住带了一下。
潘多拉惊讶地侧眸,看到与自己错身而过的醉汉。三楼的某扇窗后亮起灯,她的脸颊和眼睛都在发光。她转头,与比她高一个头多的少年对视。
仿佛青春电影里的关键浪漫场景。
喷吐青柠酸涩气味的气泡水滚过喉舌,一饮而尽,冰块无措地沿着杯壁下滑,撞到赫尔墨斯唇上。喉咙深处却依然有干渴的火苗在燃烧。
“我再去拿杯喝的。”他说,转过身去。
第1卷 第66章 番外
提问:被几个陌生人围住、对方反复试图拉你进消息群组,该如何礼貌拒绝并脱身?
潘多拉之前多少也参加过一些派对,但小镇高中生聚会的规模和参与者和这里的都有本质上的区别。时钟走过晚十点,只是来露个脸的都离开了,留下的都是准备彻夜狂欢的社交积极人士。阿芙洛狄忒不知道跑哪去了,和法奥道别后五分钟,潘多拉就被困在了后院露台上。她现在很庆幸自己把手机和包一起扔在了楼上。
“抱歉,我手机不在身边。”
“没事,我搜索你的用户名就可以了,或者直接给我个号码,我拉你进imessage群组,之后大家可以一起出去玩嘛。”
潘多拉没应答,侧身试图通过:“我要去用一下洗手间。”
对方直接堵住她,浓郁酒气扑面而来:“别那么冷淡啊,先给个联系方式?”
“久等了。”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回过头,赫尔墨斯自然而然地将一杯冰水塞到她手里,好像他刚才只是短暂离开给她取饮料。而后,他看向堵截潘多拉的几个年轻人,露出友好的微笑:“你们在聊什么?”
“喔,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我得去解手。”
刚才还态度十分强硬的几人交换了个眼色,立刻打着哈哈散开了。
潘多拉用冰凉的杯子贴了贴脸颊:“谢谢。”
“不用客气,”赫尔墨斯反而向她道歉,“对不起,派对人一多再来点酒,就容易发生这样的事。之后再遇到这种事,不用顾忌,直接拒绝,告诉他们你没有兴趣。之后我会注意让人陪着你。”他回头看了眼,低声抱怨:“阿尔忒弥斯也消失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
“和往常一样,疯够了直接就地睡死过去了,别看她威风凛凛的样子,那家伙酒量其实很弱。”
潘多拉想象了一下,不禁弯唇。她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你也喝酒了?”
对方老实坦白:“嗯,突然想喝,就喝了一点。”未满21岁饮酒名单再加一。不过私宅派对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不喝出事故或者泄出照片,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她的所思所想全写在脸上,他冲她戏谑地眨眨眼:“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
“你们在交换什么秘密?”阿波罗突然从赫尔墨斯身后出现,一条胳膊挂在赫尔墨斯肩膀上,态度十分随意。
赫尔墨斯熟练地吐槽:“告诉你的话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那我也有秘密可以和潘多拉分享,”阿波罗这么说着,摸出一张对折的纸递过来,“送给你。”
看上去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
潘多拉讶然看阿波罗一眼,摊平纸张,借着庭院打灯阅读纸上的内容。
居然是一首诗。
“这是……写给我的?”
阿波罗咧嘴笑开:“《献给潘多拉》,就拿这个当标题吧?”
她自觉诗歌鉴赏水平有限,不确定草草几眼之间是否读懂了这首短诗。但好像确实是夸她的。“哇……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诗。谢谢你,阿波罗。”
“不不,是你和阿尔忒弥斯的舞姿给我带来了灵感。我的感觉没有错,你果然是我的缪斯!”阿波罗说着好像又要和她来个激情握手。
赫尔墨斯手一抬拍开阿波罗的爪子,金发青年瞪他一眼,但注意力很快转开了--远处,他的乐队伙伴尖叫着跳进灯光打亮的泳池,入水后不断重复着“阿波罗!阿波罗!”呼唤他加入。
阿波罗两指在眉骨上一抬算是致意,小跑着甩掉上衣,怪叫着踩上踏板,高高跃起,加入了夜间戏水的行列。
赫尔墨斯看着异母哥哥无忧无虑泼水的样子,表情很柔和:“难以置信吧,这个人竟然比我年长。”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对潘多拉的这一评价,赫尔墨斯没有否认:“那就说来话长了。”他忽然将话题转回阿波罗的诗上:“这张纸你可以考虑慎重保存起来,几十年后说不定能在拍卖会上卖个好价钱。”
“啊?”
“阿波罗新搞的乐队可能不是人人都能欣赏,但那也是他在玩票。在艺术方面,那家伙确实是个天才。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搜搜hyathus这个笔名。”最后一句话却是在揶揄潘多拉。
她斜睨他:“我真的没把手机带在身上。”
“高中毕业时他就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去年还得了个对新生代诗人来说挺重磅的奖。”
“这栋房子里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是普通人。我今天晚上睡前一定要把你们的名字挨个搜索一遍。”
赫尔墨斯轻笑:“你来之前没搜索过我们父亲是谁?这一般来说是出发之前做的事吧?”
“那倒没有……新认识什么人的时候,我不会想到要上网去搜索。”
检索奥林波伊这个姓氏还是昨天晚上被大宅震撼到才想起的事。然后她才知道宙斯·奥林波伊居然是国会议员。
赫尔墨斯无言注视了她片刻。他没表现出什么酒意,但也许是背对室内站着的关系,他的神色有些沉:“那你也没搜索过法奥·菲比斯是谁?”
从赫尔墨斯嘴里突然蹦出法奥的全名,潘多拉不禁怔楞了一下:“我和他今天刚刚认识。参观校园的时候恰好碰上,然后就一起逛了逛,没想到那么快又碰面了。”
“那真是巧合。他父亲也算奥林波伊家的熟人,菲比斯是最大的太阳能电池厂商之一,现在好像在开发太阳能汽车。”
“原来如此……”
片刻的沉默。
赫尔墨斯好像惊讶于她没有其他的感想,忽然冒出一句:“你好像对他人家庭背景这些事缺乏兴趣。”
潘多拉想了想,颔首同意:“确实。可能因为每次聊到家庭,就要谈到养父失踪的事,所以我会下意识回避那个话题。”
赫尔墨斯态度良好:“昨天我提到了普罗米修斯的事,如果那让你不快--”
“没事,我只是不想被人假惺惺地同情,”她晃了晃玻璃杯,逐渐融化的冰块像飘浮的半透明陆地板块,碰撞时发出细碎的响动,“但你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没关系。而且……我只是借住在这里。”
奥林波伊家的热闹是另一个世界的繁华,她因故驻留其中,不至于感到自卑,但也没有趁机融入其中成为一员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