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曾经的爱恨都未曾存在过。
普莱娅接过了酒杯, 微微晃动着,看着酒杯里面泛起的涟漪, 粲然一笑。
果然啊,自我的女神足以确定了:
看着这样的吉尔伽美什,她……一点都不为他的成长感到喜悦!
“我的魔力当然所剩无几。但比起饮下你的鲜血这种补魔的方法,”她凑近前去,酒杯被她毫不客气地丢到一边,空出来的手捏住了吉尔伽美什的下颚,“怎么看都是直接的体/液/交/换更合乎我的心意吧?”
酒杯歪着悬浮在半空中,里面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没有一点一滴的飞溅。
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动作,不躲不闪,像是在欣赏一场滑稽的演出,而她正是演出的小丑。
这样的眼神……她不想要看到。
不允许,绝对不可以。
已经同她形同陌路这种事情——
当唇齿相依的瞬间,他们的身体都僵硬了。
他们曾经亲吻过无数次,大脑不需要刻意下达指令,身体就会下意识地相互纠缠,长驱直入一往无前地扫荡,听着对方的喘息,恪守每一个攻防的要领。
她注视着那双眼里的猩红,那里面翻滚跳动的情绪激烈到她无法理解,但是,这一刻女神终于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笑得这般艳丽,吉尔伽美什微微失神,然后下一秒沉下了眼。
“够了。”他说,“……已经足够了。”
被推开的女神心情很好地端起了一旁的酒杯,舌尖微微舔过嘴角残余的酒渍。
没错,把她当做陌生人这种妄想,她绝对不允许。
她轻而易举地就撕开了他的假面。
不准忘记她,不允许对她视而不见,不可以一副对于过去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这样的话,只有她一个人记住一个人被过去所困……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普莱娅愣了愣神,突然之间惶恐席卷了她的内心。
“本王的改变,不正是符合你的愿望么?”
他的声音遥远得如同从彼岸传来:“怎么了?该不会事到如今,像你这样的神明转而向本王渴求曾经视若无睹的爱意了吧?”
吉尔伽美什在笑。
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话都太过引人发笑,苍白地起不到任何意义的反驳。
啊,是的。
这位乌鲁克的王清楚地意识到,哪怕直至今日,他还对这位女神心怀爱意啊。
“……你说,爱又是什么?”
普莱娅紧紧地握着掌心的酒杯,神色缥缈。
她大概是爱着他的,这点她当然知道。
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
吉尔伽美什怪异地看着普莱娅,此刻的他倒是收起了自己略带愤恨的态度。
“那大概是你所拒绝,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
从一开始,王就知道女神确实存在爱意的,也许很渺茫,也许女神自己都没意识到。
倒不如说,她曾经抱有的“宁肯被杀也不肯被爱”的念头,正是她存在爱意的体现:因为自己的兄长死去,女神唾弃着曾经拥有的爱意。
这样看来,就简直像是人类一样。
爱也是她唯一没有教给他的东西。
“你会为了乌鲁克自我牺牲。把身家性命都愿意牺牲掉的你,却从未想过像我求助?”普莱娅注视着自己的义子,“我是你的保护神,从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决意庇护你,向我求助也并不可耻才对。”
“这是你所看到的命运?”吉尔伽美什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够和普莱娅这么平静地对话,“现在的本王,并没有向你求助的立场。”
“本王已经不是那个生活在你庇护之下的神明之子。在你和恩奇都死去之后,我再度戴上了王冠。”
从那时起,他看着仍然留守在乌鲁克的子民,就已经决定从今以后真正地承担自己的职责。
“本王是这世间的准则,这点并没有更改。但现在这个国家值得本王为之出生入死。”
“而你并不属于这里,你也没有帮助这片大陆的理由。”
他所注视的远方,究竟是哪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