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时捷内。
银发男子脸色沉郁,将烟灰抖在了烟灰袋中。
【琴酒,你会成为弃子。】
自从前天晚上她提“工具”的时候,琴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黑和黑在一起只能是黑的,毫不夸张地说,琴酒对组织里那些女人嗤之以鼻,就算单纯/肉//体/关系,他都会觉得“恶心”。
但是纯麦威士忌,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他早就知道。
所以琴酒这天没有回安全屋,他在保时捷中过了一夜,又过了一天,连接上监控,看到了她。
她直视着摄像头,说:【琴酒,我知道你的结局,每个都知道,没有一个例外,全都变成了弃子。】
他的碧色瞳孔豁然一缩。
【你觉得我是憎恶你的吗?不是,我没有。我没道理去恨一把刀,执刀者才是罪魁祸首。】
……
她往四周看了一眼,看到站在角落里靠着围墙的赤井秀一,灵光一闪。
有了,这个FBI最擅长的空口污人清白。
她开始瞎扯,极具镜头感地看着监控,真诚脸:“况且我们都私/通了,你都脏了,组织肯定不要你了。”
她也知道胡扯得有点过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地笑道:“开玩笑。”
“琴酒,你……”她收起笑容,皱起脸,“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我……”
“我没有权力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就算知道他是个大祸害,但如果他没有机会看到我眼中的世界,我……”
她不想说下去了,她语速加快:“过来的时候,顺便把伏特加也捎过来吧,他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她笨拙地捏起两根手指,朝监控比了个心,那是之前萩原教她的。
逃也似的翻/墙出去后,她抹了抹脸,平静下来,对赤井说:“走!”
她脚下一软,他及时扶住她,看她的脸色就明白了。
赤井秀一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进入车后座。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一下一下地喘气,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一阵阵.撕.裂.让她不断颤抖着,抓紧了他的衣服。
他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擦去她额头的汗水。可能因为摄入了太多尼古丁,他感到口中微微发苦,心脏也有些隐隐作疼。
同样服用了APTX的人中,工藤新一,宫野志保,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需要时不时忍受这样的折磨,一次又一次地,几乎每半个小时,她——这个热血的笨蛋——
他呼吸不上来了,手臂间骤然一空。
昨天晚上下过雨,地上的水洼里映出澄澈的蓝天白云。
……
再次缩水后,藤间智拖着长袖子长裤腿在车后座,又恢复精神了,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觉得她仿佛那个跳水袖舞的,这么一想就笑了出来。
赤井心情沉重,一点都笑不出来,但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笨蛋自顾自在那里傻乐,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心里升腾起一个念头,一个自私的念头。
于是他在下一个路口转了弯。
“和琴酒谈判的意义何在?”似乎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以掩盖他正在实施的计划,赤井淡淡地提起这件事,一边踩下油门。
她果然中计,表情认真地开始分析:“琴酒不会反水的,就算知道自己会成为组织的弃子也不会反水。”
“倒不是因为绝对的忠诚,他或许也会动摇,但他会坚持自己的骄傲。”
“和琴酒谈所谓的判,与其说是存侥幸心理再次动摇他,倒不如说是离间计。”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被当做小猪被运到哪里去的藤间智还在认真分析:“组织只要对琴酒有所怀疑,停掉他一些职务,组织在日本的很多业务都会周转不灵,破绽百出。”
她还记得当时她去实验室救雪莉时,也是琴酒远程发出的指令,仅靠那些三脚猫保安,完全逮不住她。
红灯。
雪佛兰在路口停下。
旁边的摩托车车主忽然靠近,敲了敲窗户。
短卷发的少女一脸惊喜:“咦,秀哥?”
藤间智好奇地挪过去,扒拉在车窗上去看那个穿着夹克的少女。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事实。
他的绑架计划失败了,真纯小崽子又给他惹事了。
……
世良真纯把小卷毛举起来,转了好几圈,小卷毛眼冒金星:“头……头晕。”
“和我们住在一起吧?”真纯笑眯眯地露出小虎牙,把她放下来,指了指在一边同样缩水的赤井玛丽。
本来准备实施绑架小卷毛计划、却在路上偶尔和自己妹妹遇到、顺便得知了自己母亲也是APTX的受害者的赤井秀一由于信息量过大,正坐在一边冷静。
赤井玛丽点了点头,对这个提议表达了赞同,并补充了一句:“至于你口中的弘树,隔壁正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弘树,不知是否为同一个人。”
藤间智刚才对赤井提了一句弘树,想找弘树帮一点忙,现在听闻这事,有点心动了,她看向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那我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赤井秀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我会在这个酒店订房间,和我住。”
赤井玛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按住藤间智的肩。
世良真纯笑眯眯地火上浇油:“秀哥,刚才偏离路线,其实是想拐.卖.小孩吧?”
赤井秀一背影孤寂地离开了酒店。
赤井秀一从原来的酒店取了行李,来到这家酒店。
赤井秀一在前台办着入住手续,转头一看世良真纯牵着小卷毛高高兴兴地出去玩雪了。
赤井秀一形单影只地入住了新酒店。
雪下了半天,密密的,不一会儿酒店外就雪径深深的了。
从外面玩雪回来的真纯领着藤间智,用房卡打开酒店房间。
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撒满了密密雪花的小卷毛进屋第一句话就是高兴的嚷嚷:“玛丽妈妈,快点看我像不像糖霜面包?”
兴奋地嚷完,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丢面子了。
在重要的合作伙伴面前,在曾经在组织的下属面前,面子丢大了。
赤井秀一走过来,绿眸中带着笑意:“既然是面包,那我吃了。”
“秀一”,赤井玛丽斥责了一句。
这么刑的话也亏得赤井家的长子说的出来。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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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间智回到酒店房间前,赤井秀一正和母亲赤井玛丽商量着一些事宜。
玛丽若有所思:“那个孩子很依赖我。”
赤井静静地听着。
很奇怪,她向来警惕又独立,照理来说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表现出这样的依赖,更何况赤井玛丽不像诸伏景光,相反,玛丽做的饭不好吃。
她亲近真纯就算了,依赖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赤井秀一下意识做出了思考时的动作,左手抵上了下巴。
玛丽咳嗽了两声,她服下APTX后身体就很虚弱。
她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妹妹艾莲娜一家的事情。自从得知从组织里救出来的姐妹姓宫野后,她就怀疑她们是她的外甥女,而事实正是如此。
赤井秀一把宫野姐妹的近况告诉她,对于她们是他的表妹这个事实,他也颇为惊讶。
玛丽皱起了眉,微微叹了口气。
“我早就提醒过她,但她为了丈夫的所谓事业竟毅然进入组织。疯狂的科学家……不被业界认可的事业,必然有其不正当性。”
玛丽没想到这份不被业界认可、可能危害人类的事业,在组织里得到了发展,并且有一天她成为了这份“事业”的试药人和牺牲品。
“我不希望明美和志保重蹈她的覆辙,所幸她们已经离开了那里,虽然已经背负上了不可磨灭的……咳咳”,玛丽又咳嗽起来。
她喝了一口水,闭上眼睛,有些悲伤:“一家人真的很像。”
酒店房间门开了,浑身撒满了雪花的小卷毛兴奋地嚷道:“玛丽妈妈,快点看我像不像糖霜面包?”
赤井玛丽心软软,微微笑起来。
这个孩子真的很依赖她。
终于,藤间智从赤井那里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电子设备,这是从营救雪莉计划后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重获自己的手机自己的电脑,感动得眼泪汪汪。
她在卧底群里振臂高呼:【哦哦哦,我有手机了!——纯麦】
很快就有人响应她:【一切都好吗,小智?——基尔】
她回复:【好得很!你看我都用上你给我的表情图了![狗狗叉腰]——纯麦】
又有人担心:【你现在在哪里?——诸伏景光】
她回复:【我在执行秘密任务,现在在赤井的安排下住在酒店。——纯麦】
还有人很担心:【不要骗人哦,尽快回来。——均】
她回复:【我什么时候骗人了?——纯麦】
【你什么时候没骗人了?——均】
忽然冲出来一个情绪激动的:【哪个酒店?——波本】
她刚要回复,赤井在身后拦阻道:“按照波本的性格一定会找过来的。”
她一想也是,高中小女生降谷零一定会找过来的,于是回复道:【你乖乖待在组织里,不要乱跑,我怕你身份暴露——纯麦】
波本情绪更激动了,他阴阳怪气道:【那个人在你旁边吧,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更愿意信他。——波本】
基尔看不下去了:【波本,她才刚从组织出来,你不能去找她。——基尔】
赤井也拿出设备,生怕天下不乱,开始煽风点火:【是的。——赤井秀一】
波本开始委屈:【我没说要去找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波本】
诸伏景光微弱地来了一句:【让她自己选择吧。——诸伏景光】
藤间智头晕了,她眨眼,问旁边的赤井:“我不在的时候,群里这么热闹啊?”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活跃呢?景光你不用办事的吗?基尔你不用上班的吗?波本你不会又翘班了吧?
等卧底群里总算消停了,藤间智又收到了波本发过来的私人邮件。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小心赤井秀一,他之前计划对你动手,你不要完全信任他。——波本】
【附件:录音文件.mp3】
她打开音频,里面传来赤井的声音:[我要让她再死一次。]
哦哟,波本你准备的证据还挺齐全。
她转头去看赤井秀一。
他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我确实想过让你假死离开琴酒。”
藤间智听完,笑道:“可惜我足够牛,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心意!”
她写回复给波本:【不要误会,赤井他也是好意,假死计划确实不错,你们不要内斗嘛,都消消气。——小智】
她放下电脑和手机,往沙发上瘫成一摊饼干。
房间里很安静,她看向赤井。
他觉得她看他的眼神里有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
而他看她的莹绿眼眸像原野上安静的火,深深浅浅地落在她身上。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我回隔壁房间了。”
他伸手拉住了她:“再待一会。”
她居然同意了,点头的时候,赤井都有些讶然。
他一直以为……
赤井秀一不敢否认的是,还在组织时,他对纯麦威士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起先是好奇,那名为好奇的热病像水草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对她不依不饶,是打着打探情报的名义,抑或是纯粹想要剖开她的内在。
他们一起走过一段夜路,在明亮的电车中穿过隧道。
那种好奇化为了心动,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心性实在太像了,他无法抗拒这种致命的吸引,他喜欢看她的眼睛,却又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知道这种喜欢是放肆的,是致命的,像毒药一样。
他们在灌木丛中,在公寓门口的长椅上,在落满松果的森林里,在富士山边的湖畔,他注视着她,可她没有看他。
他会有意地扼杀这种放肆的感情,回想着自己交的两任女友,试图用理性来说明自己不是那种被感情支配的人,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段吸引之所以是致命的,是因为它无法如其他那样轻易地被斩断。
正如小酒吧的磨花玻璃窗,纽约的雨巷,以及得知噩耗后的不知所措。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她回抱住了他,把小脑袋贴在他的脸上。
无边的沉默在滋长着,他忽然莫名确信他们是心意相通的。
她从未如此依赖过一个人,就连对赤井玛丽的依赖,都是从他延伸而去的。他的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将手抚在她的脑袋上,触感柔软温暖。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抚摸她的脸颊,怕把她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