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你在哪！”他应该在跑，声音里含着喘息的急迫。
他的询问还没落下，巨大的爆炸声从楼下传来。
冲击和震动大概持续了五六秒。
杯子打翻在脚边，奈奈扶住桌沿，半蹲下身子掩在沙发后面，顶灯摇晃着掉下来，她凑近手机，“我没事。”
“还在9楼吗？”
“嗯，我离电梯很近，但现在不能坐，等爆炸平息一点我移到安全通道那里。”
爆炸不会平息。
组织在楼里每隔五层都装设了炸弹，目标人物就是今天受邀参加跨年的，现在在顶层的平田议员。
安室握紧手机，这个任务他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说，但竟然好巧不巧正好在这个观星台。
他爬到6楼，第二波爆炸又紧跟着来了。
他看过图纸，炸弹垂直安装在大楼右侧靠电梯的地方，所以左侧楼梯这边是影响最小的。
安室抓住栏杆，向电话那头寻求平安，“奈奈。”
“在。”
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跟这里是同步的一样，她犹豫地再开口，“你在大楼里？你进来干嘛！”
“早就在里面了，我还在高一点的楼层，奈奈要等一下我啊。”他的声音轻巧，仿佛真的仅仅只是一场走散的约会。
周围的尖叫声盖住了她的哭腔，她才放心的回答，“好。我现在走到楼梯那去。”
原本的商场早就乱成一片，东西散落在地上被踩的不成样，人都往逃生梯那里推搡。9楼尚且如此，顶层的惨烈更是难以想象。
奈奈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在一个空心玩偶下面站着。
这样，就算有东西砸下来，也好避一避。
她刚站稳，就听到电话里——“过来，楼梯口，跑快点。”
她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站在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奈奈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跑过去，安室抱住她轻抚一下就放开，拉住她的手往下跑。
只下了一层，爆炸声又响起。
这次好像比前两次还要严重。
她眼睁睁的看着墙体几乎倾斜下来。
楼道的灯重重砸下。
立刻掉进了黑暗。
他们正站在灯的斜下方，他拉的快，但还是不放心，“有没有事？”
“没事。”奈奈跟着他摸到门边，“门被堵住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个窄小的楼道。
墙体倾斜的原因，留下了只有几个身的站立位置。
门外面的照明也坏了，原本还有点光亮的角落彻底漆黑。
奈奈才敢放松下来，靠着墙长呼一口气。
安室想去揽她，却被她弯腰躲了过去。
她的呼吸又急又短。
他压住她要退开的手，摸到她肩膀，指间的湿意证实了他的猜想。
就着手机的光，指缝上的红突兀的跌进眼底。
奈奈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又不发一言，一时间安静的她心慌。
“把袋子给我。”
“啊？”
“你手里的袋子。”他语气不显，却仗着她看不到，藏着的焦躁和阴冷露出来。
她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有些不情愿，“可是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诶。”
奈奈提的是给他买的T恤和连帽衫。她手一动，往背后藏了藏。
安室唇边抬了抬，称不上笑。
直接就把袋子拿到手里，快速拆开了包装袋。他咬住一头，折叠好的棉质短袖轻轻刮过手背，就被撕下一条长条。
奈奈的羽绒服落在了咖啡店的沙发上，他简单包扎后直接把连帽衫套上她。
“现在，你就是新年礼物。”
安室把剩下的T恤绑在手上，手机的灯光仔细逡巡她全身，确认后才关上手机，牵住她的手臂往前带，“上面的玻璃窗可以踢开，我们得先进到8楼去。”
奈奈退到离门最远的地方，举着手机为他照明。
安全门应该是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挡住了，踹了几次纹丝不动，他已经攀了上去，用石头砸碎了玻璃。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进耳朵，她才缓过神去看，可眼前一团模糊和黑影，让她都看不到他的脸。
失血带来的冷侵袭上来，她的眼睛垂了垂，实在是站不住了。
“奈奈！”
手机没电了，彻底没了亮光。
黑暗里，他准确搂住她，用力把人塞进怀里。
她身上冷的像块冰，他的怀抱同样也是刺人的寒意。
可抱上她，原本的温度好像重新回到身体里，他拉开外套把她包进去，一遍遍喊她名字。
他的心跳好像停了，直到重新接收到她的声音。
逼仄的空间里，他强行让自己的思绪稳住，声音却透出一丝无措，“别怕……”
低哑的不像他。
因为都坐在地上，拐角的安全通道标识闪着荧绿的光。她就着灯光，近距离对上他的眼睛，看不大清，但隐痛和后怕无所遁形。
奈奈搂住他的脖子，“我没事。刚刚就是晕了一下。”
她尽量压着呼吸，气息还是一丝丝爬上他的唇。不若之前的旖旎，他只觉密密麻麻的刺痛。
要是以前，她早就开始撒娇了。
她现在学会了忍，学会了自己受伤还要安慰他。
安室把她的头压下来，“别说话。”
“休息一会儿。”
她的呼吸一直稳不下来，眼睛倒是已经适应了黑暗。
爆炸又一次来的时候，可能因为墙面斜角够稳，他们这块小小区域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除了有细碎的砂砾滑下来。
奈奈想趁着这个机会博取下心疼，说不定可以不出国了。“爆炸会停吗？我们还能出去吗？”她掐着的气音弱弱的，越说反而真的有些害怕了。
“这个你别担心，英国的学费挺贵的。”
真情实感遇上这句回答，顿时试探和委屈全没了。
她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挪到门边，“好像停了，我们先进去？你抱我从这个玻璃窗钻过去？”
奈奈的手碰了碰门，意外的发现好像松动了点，惊喜的回头喊，“可以推！”
安室站在她身后，就着她的手用力，果然可以推动。
“应该是刚刚的爆炸把挡着的障碍物移动了。”他咬着牙用力，门撕开一道小口，正正好可以通过一个人。
安室侧身进去，确定没问题。
“先过来。”
奈奈搭上他伸着的手，他微微一使劲，重新揽住她。
连帽衫的上半部分有拉链，奈奈把拉链拉上，下巴埋在衣服里，闷声闷气的问，“楼梯已经没法走了，我们从手扶梯下去？”
“不。”安室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消防和警|察都已经到了。
低楼层的撤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还不清楚顶层的情况。平田不死，就还有两次爆炸等着他们。
炸弹位置他已经提前发给了风见，但进来的难度大，基本不可能提前拆除。
他们必须在下一次爆炸前出去，或者……
“你想自己去拆？”奈奈拿出袋子里的小剪刀，“我这有塑料剪刀，店员送的。”
安室握住她的手，禁锢似的压在胸口。她的手还是冰凉，他不想带她上去，但是留她一个人在这，也不可能。
奈奈当然明白，“我好多了，你想让我一起去吗？8楼也不一定安全，我刚刚还受伤了。”
“走。”
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他的背影，鼻子冒上酸气。不管干什么，反正不想跟他分开。
时间有点紧，走手扶梯上去也怕奈奈没力气。“坐电梯怕不怕？炸弹就在梯厢旁边。”
“我们不是去拆弹的吗？还是你的技术退步了？”她看上去反而有些兴奋。
安室帮她把帽子戴上，口罩也勾上她的耳朵，自己也同样把金发束进帽子。
他没有拿到行动计划，不确定有没有狙击手。楼里是观光梯，以防万一，他们不能被看到脸。
按照图纸，15楼和顶楼分别还有一个炸弹。
15楼的灯没有坏，人群聚集在一起，离电梯很远。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
奈奈抓紧他的手，害怕他一会儿让她站远点。她环视周围，开口想说服他，“这里地方就这么大，离再远也会波及到的。”
他抬起交握的手晃了晃，“你就说你不想离开我呗。”
安室笑着等她反驳，谁知道她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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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半章完结和一章完结中反复横跳
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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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到处喧闹的地方，这个字却跟不断回放一样砸进耳朵里，晕开一圈圈波纹。
他掩饰性的低头打开炸弹盖子，暖色的灯光映着他的后颈。
炸弹只是常见类型，拆除并不困难。
嘀—嘀—嘀—
倒计时的声音如影随形，但他好像只是在拆解食材，手一点不抖。
大厅灯光很亮，奈奈才注意到他的右脸上有一块擦伤。
好像回到了他爱打架的小时候。
可他拿着剪刀的样子，又像极了另一个人。
那个在萩原死后，一直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都成了撑起他脊背的力量。
*
距离警视厅不远的咖啡店。
早上这里的客人几乎全是警|察，他们大多是熬了一宿，直接在这买点咖啡三明治当作早餐。
“昨天你也去观星台支援了？”
“我听消防厅的朋友说，他们把地震对策课的人都拉来了，早上才完成收尾工作。”
“受伤的人数不少，离那里最近的警|察医院发了好几次O型血号召的紧急通知。那位平田议员好像无缘无故失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秘密保护起来了。”
工作台那正在拉花的咖啡师停顿了一秒，唇边勾起的锋利弧度一闪而过。她把手上这杯咖啡递给说话的警|察，就把围裙摘了下来，脸上挂起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安川先生，我身体突然很不舒服，想先请假回去休息。”
安川先生顿时垮了脸，“你也看到了店里这么忙…”
“确实是很难受。”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像往常他劝几句她也就囫囵认了。
坐进车里的咖啡师，不、应该说是贝尔摩德，用手一抓，绑着的马尾辫顿时散开铺满整个后背。车辆驶出停车场的瞬间，她蓝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惑人的色彩。
*
警|察医院。
咖啡师怯懦的气息重新伪装上脸，在今天这个人来人往的场景下显得近乎透明。
走廊上到处都是昨天被波及的受害者家属，贝尔摩德贴着墙，完美扮演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形象。
511单人病房，她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病床上没有人，只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像被吓到了一样转过身。
奈奈抓着手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她打量眼前人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她。
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奈奈望着对方的深棕色长发，莫名升出一点违和感。
刚想开口离开，面前的人就说话了，“这里…不是安室先生的病房吗？”
贝尔摩德嘴上的声音仍是小心翼翼，眼里的探查却浓厚起来。
奈奈垂下视线，停留在她的手指上，不紧不慢的答道，“是啊。”不由得握紧手机，“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要是来探望的话就在这等一等吧。”说着，便直接拨出了号码。
手机的铃声在病房里响起。
安室透没带手机。
贝尔摩德离床头的柜子更近一点，视线慢悠悠飘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