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似乎已经定下。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把目光看向了高台上的素言。
无论是知情的，不知情的，但唐三与她有关系是肯定的，他们无法不对她的反应好奇。
从第一根八蛛矛破碎开始，直到唐三倒在血泊中，素言的表情似乎一直没有变化过。但只有靠近的人才能看见，她眼里飘忽的笑意慢慢淡去了。
唐啸明显比她激动得多，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双手紧握，时不时扭头看向素言欲言又止。
“冕下……”
那可是外附魂骨啊！
这样剥离破碎，万一处理不好是会对他未来的修炼产生阻碍的！
不过一场比赛，想要魂骨有何难？他昊天宗就能给。
见素言沉默，唐啸不死心地再次开口，就被身边的比比东拦下了。
“安心吧，他可是冕下的嫡传弟子，未必就这样输了。”
比比东叹了口气。
她当年拼尽全力后也以为胜券在握，那时素言也是像这样狼狈脱力，却在最后毫不留情地反杀。
就是因为那时素言展露的精神领域太可怕，她才会坚持给自己找一个精神免疫的魂技。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唐三慢慢站了起来。
他原本就并不宽厚的身体现在看着更是单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浑身狼狈，唯有眼神依然清明沉稳。
“……真了不起呢。”
到了这时，他还是下意识地说起了她的口头禅。
“我承认，天赋上我不如你。”邪月朝他举起月刃，“或者说，从小我就不如你。但我比你年长，年龄带来的鸿沟是你无法跨越的。”
年龄啊……
唐三喟然一叹：“是吗？”
“我不想致你于死地，你投降吧。”
“抱歉，这道鸿沟我势必越过，更何况是在这里。不要以为你赢了。”
他的右手慢慢在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抖动着，说话的声音嘶哑低沉，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没有落下便张开了五指。张开的一瞬间，他的手指如同幻影般凭空消失，掌心的八蛛矛碎片顿时四处飞散。
刚收回手，唐三再也没有力气支撑，摔在了地上。
而那飞散的十六块八蛛矛碎片轨迹诡异，忽然便变了方向，朝着黄金一代身上飞去。七人连忙去挡，在击退碎片的下一秒，他们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一痛，数片锋利的蛛矛碎片正正地刺入了皮肤。
还未来得及想这些碎片是哪里来的，伤口已来势汹汹地蔓延了深深麻痹感的毒，从伤口处一直冲向心脏，几人连忙运转魂力阻挡。
但是，八蛛矛上的剧毒是这么容易挡下的吗？
几声扑通，黄金一代已晕倒六人，唯有焱警惕地全力挡下了所有碎片，但幽冥白虎的大爪近在眼前，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局势瞬息变化。
独孤博是见识过唐三八蛛矛的，自然了解这玩意有多毒，连他都解不了。他正想起身想要给上座的那个女人提醒一二，却不料那道白纱比他还快。
“武魂殿黄金一代不敌史莱克学院，胜负已定。”
她的声音沉静如水，眼里紫光淡淡。整个广场都被她的精神力覆盖，在她的视野里，所有人身上都漂浮着各异的精神力，而显然，黄金一代倒地六人的精神力已岌岌可危。
话音刚落，宁风致就站起身，抬起右手，七宝琉璃塔散发着莹莹微光出现：“去。”
七宝琉璃塔在他手中旋转三周，飘然而出，瞬间爆发了温暖的黄光，一座高达十米的宝塔顿时虚浮在半空，周身弥漫着七彩的光晕。
七宝真身出现的同时，尘心便悄悄站在了宁风致的身边。
一道恢弘的光芒从宝塔第六层喷射而出，落在了唐三的身上。这道光芒温暖而不可阻挡，赶到唐三身边的小舞和奥斯卡都不由被震得退开几步。
小舞动作敏捷，见奥斯卡就要跌倒连忙去扶，动作间太过匆忙，一朵淡金色的鸢尾从她发间滑落，她脸色一白，飞快低身捞回晨曦水鸢尾，慌忙地塞入怀里。
这一过程最多几秒，大多数人还在关注地上的唐三时，足足有七个人投来了灼热的目光。芒刺在背，小舞咬唇颤了颤。
“冕下，这……”
月关和鬼魅对视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的震惊。
“十万年魂兽的气息就算是习惯了，猛一察觉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比比东摇摇头。
素言没有说什么，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眼神，重新看向慢慢恢复站起身的唐三。
那个孩子长大了。
素言有些可惜地想。
他拒绝了同伴的搀扶，自己站直身，遥遥看向了这边。阳光刺目，他眯起了眼，似乎是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随后，唐三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素言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我做到了。
——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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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我好累，眼睛总是很沉重地不舒服。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严重打击我的敲键盘热情。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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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琉璃塔第六层的痊愈之光和第四层的魂力增幅之光如同圣光照拂般笼罩了唐三和黄金一代倒地的七人，唐三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迅速康复，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
他感谢地朝宁风致拱了拱手，顾不上再休息会，连忙去给中毒的六人解毒。
靠着奥斯卡的恢复大香肠和搀扶，唐三很快把他们身上的毒一一解去。六人脸上皆有灰败，却都很有风度地向他低声祝贺。
“恭喜你获得冠军。”
唐三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是史莱克获得了冠军。”
见他们都稳定了伤势，宁风致便收回了武魂真身。他身后的尘心上前一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宁风致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目光直直看向场上的小舞。
在场七名封号斗罗，现在有六名眼神微妙地盯着小舞。
虽然身心俱疲，但唐三的精神力自幼接受过大陆第一精神系魂师的教导，即使是状态不佳也依然十分敏锐，自然早就察觉了这一奇怪的现象。
他看向被宁荣荣激动抱着的小舞，没有错过对方脸上的不自然。
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包括第一时间冲上来的费兰德他们。身边的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哪里分得出精力去关注那些远在高台的人。
唐三心里一沉，不由抬头看向素言。
那个人正在和宁风致说话，感受到他的目光，朝他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这便是让他别管了。
仍还虚弱的黄金一代被小心搀扶了下去，广场上只剩下史莱克七怪一字排开，身后站着费兰德，柳二龙，独孤博，还有抱着玉天南来看决赛的玉小刚。
“天南，以后你也来史莱克吧。现在的史莱克可不同往日了，我们拿了全大陆第一呢！”费兰德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泪水，露出抹得意的笑容。
玉天南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自己爸爸，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史莱克太丑了。”
“哈哈哈！”马红俊笑嘻嘻地戳了戳费兰德，“早日换了屎绿色，早日收获更多的人才啊院长！”
“就你话多！”
为了比赛奋斗过的血汗此刻全都化作感慨的泪意，七个人里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相互对视时都能看见彼此眼里的骄傲和喜悦，最终融于会心的笑容。
他们一路战胜了无数难关，光明正大地夺得了冠军。
以教皇为首，高台上的人都站了起身，显示对获胜者的尊重。
素言轻笑着接过了女仆长递来装有三块魂骨的锦盘，朝他们认真颔首，清声宣布：“第三届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结束，本年度最后的冠军是——史莱克学院。恭喜你们。”
“请史莱克学院代表，上前领取冠军奖励。”
红衣主教的声音庄严而嘹亮，七人互看一眼，最后唐三轻轻碰了碰戴沐白的肩膀，疑惑地朝上示意。
戴沐白摇摇头，眼含笑意看向他：“你为这个队伍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是知道的，更何况，难道你不想亲自从你的老师手里接过这份荣誉吗？”
唐三微愣了愣，回头看见其他五人都用一样的笑容看着他，眼神里不乏催促。他抿起唇，动容地点点头。
唐三吸了口气，迈开步伐朝着高台一步步走去。
走过平地，走过阶梯，那道雪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他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在她面前站定，强行压下了脸上汹涌的情绪，却掩盖不住眼里快要融化的笑意。
他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
男女体型天生就有差异，他本就肌肉发达，虽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想把她拢入怀里已经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了。
唐三悄悄吸了吸鼻子，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面上表情不变，心里默默做好了决定。
……下一个目标，先试着去拥抱她吧。
唐三脑海里转过了多少弯弯道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落在素言眼里，便只有一张和唐昊长得越来越像的脸。
看着很想揍。
这么想着，她索性一如既往地忽视了外在，用精神系魂师的“眼睛”去看他。
辽阔，沉稳，如同平原一般令人惊喜的精神力。
面对这样的精神力，谁都无法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你长大了。”
她轻轻一叹。
“不好吗？我可以帮助你了。”
“有的时候，长大并不是一件好事。”素言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没有再多提，把锦盘递到他面前，“你能走到这里来，我很高兴。”
这句话比这些魂骨都更有价值。
唐三接过锦盘，笑着点头：“我与他们道别后就会回武魂殿。”
素言没有回应这句话，示意他看向锦盘中的精神凝聚之智慧头骨。
“这块魂骨你想要吗？”
唐三马上想到了三块魂骨的分配问题。小舞不会要，戴沐白和奥斯卡在其中都没有适合的魂骨，急速前行之追风左腿适合朱竹清，爆裂焚烧之火焰右臂则适合马红俊，而剩下这一块头骨……他和宁荣荣都很适合。
他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
他手里还有一块从时年那得来的幻境智慧魂骨，正好和辅助系的宁荣荣相配。可是，如果他拿出这块魂骨，那素言必定会对这块魂骨的来历起疑。万一她查到了时年和他经历的幻境……
这是他暂时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素言看出了他的为难，好笑地上手敲了敲他的额头。
“这些你别要，给他们吧。我还不至于给你万年魂骨。”
至于？万年魂骨？
旁边竖耳的众长老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万年魂骨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人看不上的地步了？有就已经极其难得了啊！
唐三虽然也被她张狂的发言震撼，但还是更开心于对方的亲近，当即应下：“我明白了。”
“去吧。”
回到史莱克身边，唐三把魂骨一一按照各人适合什么推荐了一番，大家都欣然接受。只除了宁荣荣接过后有些犹豫：“三哥你把这块智慧头骨给了我，那你呢？”
唐三整个人还沉浸在压制不住的喜悦里，咳了咳正色道：“我自有门路，你就收好吧。”
他外露的情绪太不寻常，戴沐白和奥斯卡对视一眼，齐齐朝高台的教皇看去，犹疑不定地在他身上上下看了一圈。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眼看魂骨已经分好，原本还有些肉疼的武魂殿长老却半点不在意，目光始终盯着小舞。
教皇没有表态，也没有否决他们理所当然的意图。当然，他们不认为有人能看着十万年魂兽不心动，根本没想过她会否决。
月关上前一步，朗声道：“你们分好了吗？”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朝他看去，月关挑眉一笑，指向小舞。
“大赛已经结束，大家都可以离场。但那个女孩——你得留下。”
这话已经是非常的不客气，四周的观众已是一片哗然，更别提史莱克。费兰德第一时间挡在了孩子们的前面，皱眉问：“月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无故抓我的学生？”
唐啸和宁风致也不能坐视自己家孩子的朋友就这样被抓捕，两人加上纯属看在交情份上的玉元震一同走到素言身旁，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面前。
“冕下，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呢？不如稍后问清楚再说？”
比比东低啧了一声，站在素言身后表示立场，同时朝广场上的玉小刚眼神示意，让他先带着玉天南离开。
一时间，原本融洽的高台上仿佛分为了两个派系。
素言心情正好，也不在意这几人的冒犯和搅局。
“三位请认清自己的身份，别越了界。”
唐啸虽然也震惊于小舞的身份，但想起那个已经不在的蓝发女子，无论是否事关唐三他都无法坐视不理。他继续郑重道：“那孩子也是唐三的朋友，还请冕下三思啊。”
“呵……”素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求情是为了唐三，还是为了她？”
“……您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啊。”
“朋友这件事，从来都是你们自说自话的吧？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们。”素言收回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再说一次，别做不该做的事。”
听了几句仿佛暗含着旧事的对话，宁风致感受到对方已经不高兴了，连忙拉了拉唐啸。唐啸长叹一声，最终沉默退下。
月关秀气的声音透着清晰的嗤笑，响亮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无缘无故？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学生呢？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史莱克学生，武魂殿当然不会抓她。但如果她是一只化人的十万年魂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