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沐白和朱竹清对视着安慰一笑。
就当是偿还生育之恩吧。
送别怅然的二人，唐三留了下来。
他在素言对面坐下，认真地看着她。
“你希望我去海神岛吗？”
“你不是一直想变强吗？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唐三眼神一闪，慢慢笑了起来。
“我听闻……海神岛上有一位巅峰斗罗镇守。”
素言挑起眉：“你的消息很灵通。”
这便是肯定了。
“她与你谁强呢？”
“难说。”
回想起曾经她在武魂城外迎战千道流的那一夜，唐三有些意外于她的回答。
素言认真回忆了那人的模样，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在海里她强，在大陆我强。”
“你能压制同级别的精神力？”
同为巅峰斗罗，难道她还能依靠精神力去控制对方吗？
“同级别不行。”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但是谁说她与我同级别？”
素言待会还有要事要做，唐三也早早准备今日去找元素学院。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唐三便告退了。
走出书房，唐三呼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了了然和无奈的神色。
能与神的代言人对抗，甚至自信地说出在大陆自己更强。
那么，她一定也有比肩神明的力量吧。
……这海神岛还非去不可了呀。
*
一个名叫“唐门”的宗门悄悄建立。
虽说是新建，但外界的关注却不少。毕竟谁都知道，这可是教皇嫡传弟子脱离武魂殿、又没有回归昊天宗自创的宗门，唐三本人的天赋又极其罕见，这个宗门的未来实在是扑朔迷离。
武魂殿的态度并不明确，既不亲近也没有为难。倒是昊天宗，曾经部下的四大单属性宗门都被纳入。更别提四元素学院有多少人选择了这里。
与唐三同一届的四元素学院学子里，除了个别有自己宗门的，唯有天水学院加入了武魂殿，其他都接受了唐门的邀请。
不过，盯着唐门的目光很快都移开。
因为纠缠许久之后，天斗帝国终于同意签署了武魂殿的所有条例，并公开对武魂殿表示了支持。
不再年轻的雪夜大帝在唐月华和独孤博的游说之下，用人生最后一次的果决为天斗换取了安稳。而多年以来，以比比东为首的各大长老在天斗与各个城主的交涉来往也没有白费，这些人的选择多少也影响了雪夜的决定。
武魂殿在条约签署后，补偿了三块万年魂骨和珠宝金钱，以示对盟友的感激和重视。
同时，武魂殿正式派遣人员入驻了天斗各个城镇，接管天斗境内有关魂师魂兽的事项。
这件事并不仅仅意味着天斗对武魂殿的妥协，在现在局势紧张的情况下，更是向星罗传达了自己的站队。
天斗选择支持武魂殿。
假如星罗继续一意孤行，他将独自面临两方的骑兵。
外界的喧闹并未影响唐门的发展壮大。
唐三虽然忙于唐门事务，甚至还去结识了楼高，不再在武魂殿久住，但依然会定期回来看望素言。
胡列娜知道之后还前来询问过。
“你就这样离开武魂殿，不会舍不得她吗？”
她的表情古怪，分明带着觉得他感情不过如此的嘲讽。
唐三没有生气，平静地笑了笑。
“贪恋留在她身边的话，不过是鼠目寸光罢了。”
女仆长不也是日日在她身旁吗？
他虽然为旁人对她的亲近郁气难解，却也不会因此动摇自己的想法。
看，即使女仆长天天与素言朝夕相伴，最多也不过是个信任之人而已。
时间能在她心里留下牵绊，但这样的痕迹太浅了。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如果能够变强，强大到与她比肩，甚至走到她前面……
那么她就再也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了。
现在还做不到。
她的愿望坚如磐石，无法动摇。在未完成执念之前，她恐怕不会抽出一丝精力分给其他。所以他会忍耐，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她帮助她把心中所想化作现实，再去捕捉那颗心。
他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一直一直。
即使是要离开她一段时间，即使是要受苦受难。
一切的分别艰苦，都是为了最后走到她身边而已。
胡列娜此行只是顺路，见对方并不想多说，她便也没追问。
第五届魂师大赛就要开始，她作为圣女被安排主持这次赛事，同时比比东长老会从旁辅助。因此她最近都非常忙碌，挥挥手便告别离去。
唐三收敛了眼中的晦暗，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虽然不在武魂殿，却依然是教皇的嫡传弟子，从前的待遇一如往昔，整个教皇殿都进出自如。
熟门熟路地走向素言的书房，不料途经二楼大厅时无意中瞥到了女仆长匆匆的身影。
唐三犹豫了片刻，鬼影迷踪悄悄跟了上去。
女仆长虽然从不显露自己的武魂实力，但就其步法速度来看，至少也是一名魂圣等级的魂师。
她走得很快，一路上小心谨慎。若不是右腿魂骨的飞翔和头骨的隐藏气息，唐三未必能不被她发现。
越跟越心惊。
女仆长从小路绕出，避开巡卫，独自前往到武魂城外的某片低墙。
她在原地等了等，便有一个黑衣人与她接头。
凭借着紫极魔瞳，唐三看得非常清楚。女仆长与他交流了几句，然后递给了对方几张纸，对方便离开了。
那人是谁呢？
假如是武魂殿的人，女仆长只是传达教皇的指令，又何必这样鬼鬼祟祟？
女仆长看着那人离开，好一会才转身返回。
走了几步，她顿住动作。
前方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缓缓走来。
“他是星罗的人吗？”
他的眉目平静，脚步缓慢，全然不担心她会不会动手逃跑。
女仆长皱了皱眉，沉默地看着他。
唐三叹了口气，朝她笑了笑。
“你不可能背叛素言。”
“您不应该直呼冕下的名讳。”
她再次不赞同地蹙起眉，走近到他面前。
“您为什么笃定我不会背叛呢？我以为，圣女大人已经说服了您。”
唐三顿了顿：“……看来我们的对话你们都知道。”
“冕下并不知道。”
女仆长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并没有过多地眷顾她脸上细细的皱纹。早年艰苦的生活使得她失去了许多优渥的自如，直到如今也只是倚仗着那个女人固执地前行。
但她其实已经很累了，她快要跟不上了。
……如果可以，就让这个孩子追上那个人，不要让那个人继续孤单下去吧。
女仆长吸了口气，平缓了眉间，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又悲伤。
“有些事情，应该由您亲自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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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次更新，都觉得自己写得好烂。每一次发表都需要勇气。
写得好的永远是上一章。
正文里几乎没有用“翠灵”称呼过女仆长，是有原因的。
三哥这里的看法其实是我的看法，我觉得爱情不应该和自己的事业（？）冲突，喜欢一个人不代表要一直黏在一起嘛。
写这些部分好枯燥，好想快进哦。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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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仆长是教皇殿里存在感不强却无处不在的人。
她很温柔，加上年岁大的缘故，对待旁人总是有些不经意的慈爱。可是她也很严厉，只要是和素言有关的事情都必须亲自经办，一丝差错都容不得。
在强者为尊的武魂殿里，她以另一种方式站稳了跟脚。
唐三看着她，忽然很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染黑了头发，刻意地遗忘了自己的名字，把素言奉为信仰，却能平静宽容地接受别人对素言的崇拜甚至爱意。
胡列娜也会因为素言挂心他而感觉嫉妒，为什么她从来没有？
素言和翠灵……
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是老师让你与星罗接触的吗？”
唐三沉默了会，还是把这些疑问埋在了心里，重新提起这个问题。
女仆长轻轻颔首，朝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星罗的人在数十年前就渗透进了武魂殿，冕下虽清楚却佯装不知，就是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好将计就计。之前他们找上了我，在冕下的示意下我才开始和他们接触。”
唐三似乎明悟了什么，抬起眼。
“这次的事情也是老师授意的？”
“是。”
“你暗示他们以此栽赃武魂殿，负责报信回星罗的人为了功劳肯定会隐瞒是你提议的，那出事以后他们也没办法怀疑你。而拔除所有钉子以后武魂殿这边最后的希望只剩下你一个人，星罗再想获得情报只能依赖于你。”
女仆长笑眯眯地看着他。
唐三低低叹了一声。
“……至于星罗到底信不信你给的情报都不重要了，反正武魂殿已经摘去隐患，甚至还回报了一个暗桩。”
从头到尾都是教皇和女仆长做的一出戏。
顺理成章地消灭武魂殿的钉子，还能以牙还牙送一枚定时炸弹。
星罗不相信女仆长还好，若是有了丝毫信任，恐怕都会坠入武魂殿早早埋好的陷阱之中。
“她真信任你。”
能把这样两边不讨好的任务交付给她，是笃定了她绝不会背叛自己吧。
“我知道这些没关系吗？”
女仆长摇摇头，无奈地抿起唇。
“无论您现在是否还在武魂殿，即使是回到了昊天宗，您也依然是冕下唯一的嫡传弟子。”
“……她也非常信任您。”
所以才会早早告诉她，如果唐三发现了什么端倪，不必隐瞒。
明明连圣女都不让知道这些，明明连其他长老也没有告知一声。
“你……不会觉得我对她的感情很奇怪吗？你支持我？”
“这世上谁会爱上她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包括您。只要没有她的命令，我不会阻拦您任何行为，但我也不会支持。这个世界上我支持的人只有一个。”
“……谢谢。”
“这条路不好走，我知道您身边有非常多仰慕您的女孩，您真的想好了吗？”
和唐三不一样，其实素言并没有那么多的爱慕者。
人们会留意她的实力，会赞叹她的容貌，也会臣服于她的脾气，却鲜少有人真正喜欢素言这个人。
当她处于高不可攀的地方俯瞰众生时，旁人连生起遐想的念头都不敢有。
女仆长也算是陪伴在她身边最久的人了，可是这么多年来，真正有勇气心生恋慕她的人屈指可数。
有能力的人没有念头，有想法的人没有能力。
即使是她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最终也无法走到她身边，仅仅是在她身后固执地跟随罢了。
骨子里的自卑好像怎么也改不掉，再多的华服笑脸也掩盖不了。她从来不敢肖想更多，久而久之也释然了。
站在她身后其实也挺好的。
她不强大，也不够聪明。但她可以替她管好教皇殿，可以替她传达各种指令，可以为她照顾料理每一位客人。
这样一想，她好像非常重要。重要到素言几乎要离不开她。
可是不是的。
一直以来都是翠灵离不开素言。
所以才会绞尽脑汁拼了命地让自己变得有用，真心也好利用也罢，只要能够在她眼里变得有价值，那么她就可以永远留在她身边。
如果哪一天她再也帮不上忙了，也许就没有资格站在她身后的位置了吧。
素言站得太高太高了，她看得那么远，快要放不下渺小的旁人。
她心里都是那些沉甸甸的追求，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等待拯救的人或兽，情啊爱啊太过单薄，哪怕真的能勾起一丝涟漪，也无法动摇巨大的冰山。
眼前这个孩子……或许已经可以称作男人了。
他真的可以坚持下来吗？假设坚持下来了，他真的可以打动那个女人冷硬的心吗？
唐三仰头看着漫天白云，碎金般的日光温柔地渲染了他侧脸的轮廓，连眼里的深蓝也被融为一汪暖橘色。
想起那个人，再平淡冷漠的脸也有了几分温柔。
“其实这个问题，许多年前我就想过。”
在史莱克学院窄小的房间里，耳边回响着奥斯卡浅浅的呼噜声，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望着窗外高高悬挂的明月想了许久。
他本不是为情爱所困的人，可是求而不得的东西总是这样折磨人心。
“我不会放弃，也舍不得放弃。她想要做什么，要多久，这些都不重要。”
“我会帮她得偿所愿。”
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不是只为了跟上她的。
什么信任，偏袒，宠爱，关怀……
统统都不够。
他要站在她身边，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或善或恶的打量目光，最好让她从此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别的什么都无所谓，眼里只有他。
只想着跟上她也太卑微了。
唯有灵魂的交付相依，才足够填满忍耐了这么久的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