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躲和找(二)
“爱情啊,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东西。”
握着酒杯的织田作之助看着被太宰带出来的爱丽丝和酒吧常驻的猫咪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突然发出这么一声感叹。
“咳,咳咳.......”太宰治呛了一口酒,趴在桌子上咳嗽地不行。
“怎么了吗,太宰?”织田作面带关心地转向她,拍着她的背问:“怎么呛到了?喝的太急吗?”
“......你是故意的吗,织田作?”太宰治抬起头,眼睛因为咳嗽泛着蒙蒙的泪光,看起来像哭过一样。
“我没有。”织田作矢口否认,无辜的和太宰对视:“我只是看见爱丽丝和猫咪老师亲热,有感而发而已。”
“骗子。”太宰嘟囔着,一只手不断把头发圈成圈,又松开。她今天很罕见的一身女性化的装扮,黑色的发丝在头顶晕黄的灯光下带着点神秘的绿色,被一根橘红色的发带束缚着。
织田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根发带,招呼酒保给自己和太宰上新的饮品——当然不能是酒,橙汁或者只加柠檬片的可乐就很好。
今天太宰没有像往常一样唧唧歪歪地抱怨织田作把她当小孩子,连酒都不让她喝,而是把上一杯喝完的饮料里的冰球取出来,用掌心来回在桌子上滚动着,爱丽丝和猫咪老师同时被她的动作吸引,两个脑袋跟着太宰治的动作来回转动,尾巴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柜台。
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各种品类的酒闪烁着名贵的光。沙哑的女声唱着来自海洋对面的情歌,太宰治看起来更烦躁了些,冰球更是咔嚓咔嚓滚的飞快,两只猫咪转动脑袋的频率也跟着加快,没一会就露出蚊香眼晕乎乎的靠在一起。
猫的主人比猫更像猫。
织田作嘴角弧度微微向上,看着太宰治的眼神都带着点慈爱。
十六七岁本来就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对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来说竟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好像离正常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太远了,在别的孩子们坐在安全舒适的教室里上课打闹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木仓林弹雨里穿了几个来回;在别人还在纠结要不要和暗恋的人搭话的时候,太宰治要思考的是如何在老谋深算的老师手里活下来。
差距便是由此而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遇到什么反而符合他们这个年纪应该经历的事情的时候,大家反而格外关注和稀奇起来,多少人自愿为中也出卖太宰治的位置便是因此。
等着看太宰治热闹的人数可见一斑。
“那么,是什么让你这么烦躁?”织田作问:“中原先生向你表白了?”
“那家伙还用得着表白吗?”太宰治恶劣的说:“他根本藏不住事情,什么心思太好看了。”
“但是说出来和知道是两回事,太宰,如果他要是不说的话,你能装作一辈子都不知道。”
“.......”
“太宰啊,”织田作叹息着,抬手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她根本没想到织田作会有这个动作,惊讶的看向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啊,平常拍银的脑袋习惯了。”织田作问:“太宰你介意吗?”
“.......”太宰治嘟囔了什么织田作没听清,她也不说愿意不愿意,就是转身趴在柜台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臂弯里,背后空门大开,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这对太宰治来说,就是不反感。
织田作眼中染上笑意,又揉了揉太宰的脑袋。
“太宰是个好孩子。”织田作慢慢地说:“之前让你看见、经历那些不好的东西,都是我们大人的失职,你不应该有这样的生活。”
“我知道你在哪边都无所谓,但是真正的方向应该是你自己想要奔赴的,而不是被其他什么东西裹挟着选择。黑暗的一方也好,光明的一方也罢,你还有很多普通人的生活没有经历,你还没有找到感情的归属,也没有真正地尝试着全身心相信一个人。”
“多可惜啊。”他看着手下从僵直慢慢松懈下去的太宰治,他说的慢慢又轻轻:“你还那么年轻,还是个孩子。”
她可以算计过绝大部分的大人,可以从层层包围的雇佣兵里逃脱,她一年的经历可能就能超过普通人一辈子加起来的惊险刺激。
但是她的情感是那么的空虚,她找不到让她停留的根系,她的感情、她的内心,又确确实实还是个孤单执拗的孩子。
“去尝试着接受点什么吧,太宰。”织田作温和的声音像是一首催眠曲包裹着太宰治的理智:
“光明也好,黑暗也罢,太宰,去尝试着触碰其他人的感情吧,我们都想留下你。”
“包括你的感情吗,织田作?”
太宰治闷闷的声音传来,织田作一愣,然后真心实意地笑开了:
“当然了,我们是朋友嘛。”
作者有话要说:
织田·助攻·作之助
第80章 躲和找(三)
太宰治把爱丽丝提溜到自己的肩上背着它走,估计是因为之前是只小野猫,爱丽丝对待外面的人来人往毫无惧意,尾巴愉快而有节奏地在半空中拍打着,毛茸茸的身子蹭在太宰治的脸边,热意随着它小小的身子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太宰治忘记在哪里看过,说猫咪在舒适放松的时候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而现在趴在她肩膀上的猫咪就像一只小发动机,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她索性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把爱丽丝从肩上抱到怀里,一点点的用手指为它梳着毛。
它可真可爱,聪明,机灵,在冬天就像个小的暖手炉,而且它表达爱意的方式是那么的温和而一目了然,喜欢和讨厌都表现得毫无掩饰。
冬日的阳光不热烈,但也足够温暖。猫的主人和猫在像温水一样的光里一起仰着头,一模一样地眯着眼,一模一样地发出喟叹:
“唉.......”
“喵~~”
“噗。”尾崎红叶被一人一宠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只觉得不论是人还是猫都无处不可爱,让人想上手揉一揉。
她从暗处出来,太宰治连动都没动,显然早就知道她在那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倒是爱丽丝看见尾崎红叶友好地喵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阳光把太宰治都晒透了,她才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看向始终笑着望着她的红叶:
“今天大姐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了?不用守着首领吗?”
“首领已经是大人了,不需要别人时刻守着。”尾崎红叶抚着振袖下摆在太宰治身边坐下,自然地捏过爱丽丝的小爪子,捏了捏它的肉垫——爱丽丝抬头看太宰治没有别的反应,就任由着红叶捏了两下,然后飞快地把两只前爪收到身下,来了个农民揣。
尾崎红叶见状不再逗它,她看着太宰治,柔声道:“太宰,我是来找你的。”
这种事情一看便知,为的事情也无非便是最近港|黑传的风言风语的那些,太宰治又闭上了眼:“中也让大姐过来的?”
“中也没有拜托过我这种事,相反,他很害怕我来和你说这件事情。”
“他怕把你逼得太紧,你会逃走。”
尾崎红叶一向不喜欢男性,或者说她坚定地认为在黑暗中的人被背叛只是早和晚的事情,因此对曾经帮过她的太宰一直抱着过度的保护心,过来反对他们之间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也正常。
“中也是个好孩子,”尾崎红叶说:“太宰,你也是。”
真奇怪。
太宰想,她这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混蛋竟然会在同一天被人夸好孩子,而且夸的人还都是真心实意的。
“你从十三岁的时候被森先生带来了横滨,一转眼过去,竟然已经那么多年了。”红叶感慨的看着她,目光好像穿过了时空,从这个日渐高挑的身影里看见了当年那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
“我最开始还以为你是森先生的私生子,”回想起当初来,尾崎红叶不禁失笑:“你们看起来太像了。”
“这种说法听起来真可怕。”太宰治木木的说,想象了一下把自己的脑袋p到森鸥外的头上,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是相貌,是眼神。”尾崎红叶温柔的说:“你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冷漠、目中无人,森先生还会在别人面前伪装,但是太宰,你连伪装都不会。”
森鸥外在当医生的时候对谁都是笑着的,态度和蔼可亲,但是尾崎红叶总能在他举手投足间看出来他对愚人的不屑。而太宰治表现得就更明显了,她除了偶尔和森鸥外交流两句,剩下的时间都像是高高在上的决裁者,在黑暗里用那双深沉的瘆人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是看不起普通人的。
所以当这两个人出面,救下即将被先代杀死的她的时候,尾崎红叶只觉得这个世界无处不荒谬:往日笑脸相迎的同伴和爱人背叛他们的情谊,反倒是这两个她一直不敢接近的陌生人救了她。
她的命,从那一刻起,就不是她自己的了。
爱丽丝不耐烦地在太宰的膝盖上滚了一圈,缩进了她的大衣衣摆里,闭上眼开始愉快地打小呼噜。
尾崎红叶爱太宰,就像她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她望着太宰和她的猫就像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最可爱的事物,她心疼她的经历,仇恨她的敌人,同样——希望她过得快乐。
“我之前一直觉得一段感情对于你来说不是好事,”尾崎红叶一点点用目光描绘她的孩子:“但是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
“我们在黑暗,我们与光明无缘,但是我们还是人,太宰。”
“人是需要感情的。”
“森先生他不是个好老师,我也不是一个好的长辈,我们都没办法给你全部的爱和足够的安全感。可是我希望你能拥有这么一份感情。”
尾崎红叶不由得想起她与武装侦探社那个孩子交流的时候,对方那任性而满腹底气的模样,那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孩子才有的样子,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太宰这个样子。她甚至连撒娇都不怎么会。
“其实在你最开始带回中也来的时候,我很高兴。”
她一直都是独身一人,就像无根的浮萍,任谁也没办法留下一丝一毫的羁绊。但是她主动捡了一个别的孩子回来,她主动和其他人建立了联系。
在太宰治无数次的寻死和自杀中,那是尾崎红叶第一次觉得她有‘自救’的倾向。
她怎么舍得切断自己的孩子唯一存活的蛛丝呢?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很高兴,太宰,能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遇见你,我很高兴。”
“........”
尾崎红叶走后,太宰治用胳膊遮住眼睛,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太阳都要落到西边的海平线,她才动了动,爱丽丝从她怀里探出个头,‘咪’了一声。
“有那么明显吗,爱丽丝?”太宰治问,她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起来有点像哭腔:“遇见我,真的算件好事吗?”
心房一直立起的寒冰墙壁被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一角,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的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
太宰治肯定是有心理疾病的,但是具体是什么病我也真的不好说,因为我对这个不怎么了解
三次元的太宰治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大家应该在各种地方看见过: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所以她害怕明显的爱,害怕中也明显的追求,害怕大家对她的怕转化成爱戴
所以她的反应是躲,躲开这些她害怕的东西
同时她的自杀倾向也与日倍增,‘因为突然有太多的爱了,反而更害怕有一天这些东西消失怎么办,所以干脆用死亡来定格’这样奇怪的想法
织田作察觉到了
大姐察觉到了
所以他们都来向她展示他们的‘爱’:你看,你什么样子我们都见过啊,可是我们还是爱你,我们已经爱了你很久很久了。
而大姐更极端些,她就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在给太宰展示她爱的同时,还告诉她,如果她真的痛苦,想要离开也是没有关系的,她支持太宰的一切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