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纱和撇了撇嘴,连连追问:“你不开心吗?都不为我开心吗?我们可以穿着一样的队服合影了!”
早在高一的时候,她还央求过御幸借她穿一穿他的队服,让她感受感受青道正捕手的气质,顺便激励自己早日取得先发的位置。
御幸没招架住她的缠磨,给她穿了。那个时候,美咲还帮忙拍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现在还留在纱和的手机里,拍摄地点是青心寮的食堂。她穿着御幸的队服,为了露出完整的号码,所以背对着镜头,转头扮着鬼脸。御幸本人则穿着普通的T恤,坐在一旁抱着手臂,扯着一张利嘴挖苦她瞎开心。
但现在,他们已经拿着一样的号码了。可以拍新的合照了。
纱和翘着嘴角,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拍这张照片。
一定很有纪念意义。
哪怕他们初次见面时,看彼此不太顺眼,但两个人现在打着同样的位置,拿着同样的号码,为同一所学校效力。既是同级生,又是好朋友。竞争的同时,也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后备。
虽然他们不是真正的队友,步调却比同个队伍的伙伴还一致。
手里的号码就是最好的证明。
纱和颠颠地绕到御幸的身后,看了一眼,发现他的后背空空如也。
他们日常训练时,一般不穿带背号的制服。纱和看了,并不意外。她也不失落,仍然兴致勃勃。
“算了,改天再拍吧。”纱和又从御幸的身后跑到了他的身边走着。
反正他们还有一整年的时间呢,有的是机会。
御幸看着纱和在自己的身边绕来绕去,像夏日的萤火一般,很难说不开心。所以他笑着说:
“你这家伙已经开心到得意忘形了吧,走路会跌倒欸!”
“你就不能对我说声恭喜吗,臭浣熊!”
纱和弓起腿顶了他一下,不过仍笑得很开心。她这次也脚下留情了,没有穿着钉鞋去踢他。
御幸知道她要来这招,但也没有躲。他脚下笔直地向前走,被动地受了这一下,然后转过头展颜而笑,同样眉目飞扬。
“好吧好吧,恭喜。”
他总算顺了纱和的话说了恭喜,口吻难得柔软。
纱和正在兴头上,满心欢喜,全然不觉御幸的偏爱。这一刻听到的恭喜总是那么自然,于年少的萌动浑然一体,隐匿在夏日的黄昏夜色中酝酿,流淌。
“算啦!”她虽然是在对御幸说话,眼睛却一心一意地看着手里的号码,“你这种刚入队就是正选的人啊,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他们的步调也不总是那么一致的。
纱和抱住号码布,用脸颊蹭了蹭,满意地说:“总之,这下终于能专心准备夏天的比赛了!”
“……是啊。”
御幸漫不经心地应道,神情难测。
两人差不多肩并着肩向训练场外面走。夜色已至,外围的树影昏暗,掩藏着夏季独有的虫鸣。操场上的大灯仍然亮着,照在人身上熠熠生辉。
御幸踌躇着跟在纱和身后走了几步,时不时斜睨她两眼。
她满眼都是手里捧着的数字,没有多余的位置。
能看得出,现在除了棒球和比赛,纱和是什么都没想的。
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如今才看得出来。所以,他也同样清楚明白,那些潜伏的私心与不该有的念头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步。
少女裸露着结实健美的小臂,肩膀也比往日精壮,再也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白皙单薄。
昨年的春光在路灯下时隐时现,御幸仿佛又看到了初识的画面,还有彼此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脸。
当时,他并非故意针对纱和,才诧讶她是棒球选手。而是一眼望去,他们一点也不像同类。
那一刻,是御幸把纱和放在心里,和自己比较的开始。
无意识地。
一年级的纱和高高瘦瘦,外表就像漫画里的纸片人一样精致。所以,在她惊讶御幸是高中生的时候,御幸也回敬了她。他说,凭她的体格,别说高中生,小学生都能把她撞翻。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当御幸偷偷把吃不掉的饭塞进前园的碗里时,纱和却努力吃完了每一碗饭。
同届的队友都说隔壁有个很能逞强的女生,每天吃完饭,都能看到她仰着脖子在庭院里散步。因为她觉得只要自己一低头,食物就会从食道里跑出来。
……
御幸动了动喉咙,也尝到了胃里的翻涌。
他还是咽下了满腹难以启齿的秘密。
“对了,你们也已经发了号码了吧?”半晌,纱和终于收起了号码布,抬头笑问道。
“嗯,是啊。”御幸也像往常一样回道:“这个夏天的王牌还是丹波学长。”
“那你真的有的头痛了嘿嘿。不过,就算王牌不是丹波学长也一样吧。如果是降谷小弟的话,球种少,控球也不好——
“你真的是很难呢,老伙计。不像我,有小葵学姐,还有超可靠的秋叶。还有还有,我们小月成长的速度也很惊人!”
纱和说起自家的投手群,总是一脸的幸福与骄傲。她不用说,旁人也看得出来:跟青道的少女们一起打球,她感到非常的开心。
所以大家也喜欢她。
御幸动了动目光,收回视线,看向了前方的路。说到夏天的比赛和不稳定的王牌,他也敛起了多余的心思。
“那你们最后两个号码给了谁?”纱和又问。
“泽村和一年级的小凑。”
“啊……那……”
纱和欲言又止。
他们男生夏天只有20个人能进选手席,也只有这20个人有机会上场比赛。对没能入选的三年级生来说,这个夏天就到此结束了。
春天时,男生队里已经定下了18个名额,还有最后两个悬空着。纱和知道,御幸心里很希望有一个位置是克里斯的。也许他会因此失去首发的资格,但与学长一较高下是他整个高中的夙愿。
而这个机会已经彻底没有了。
御幸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的话有点少,纱和不禁探了探上半身,凑近了打量他,关心地问:
“你很失落?”
“没有。”御幸抬了抬嘴角,伸出拳头轻轻碰了她的脑袋一下,把她推到了一边去,“学长还会留在队里的。当经理。”
“欸!好羡慕啊,我们也想要男经理!而且还是克里斯学长——”
傍晚的气温依旧温热,一时的寂静也没有让气氛冷却下来。地上的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几乎黏连在一起,只不过一个热情高涨,一个沉默寡言。
纱和刚才说的话,御幸都心知肚明。
他现在也不应该想恋爱的事情。
“我说猴子。”御幸突然叫住了纱和。
“什么?”
纱和歪着脑袋看去。御幸侧对着她,护目镜时不时反射着荧荧的灯光,模糊了他眼里的焦距。
他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口吻却心不在焉:
“你之前那么说,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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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插了两段我挺喜欢的回忆杀,可以想象御幸一年级的时候,也会不经意地跟队友们去隔壁偷看老婆遛食(爱情开始的地方?
将来两队更新IG一定会给自家双队长来一张double 2的,来年招生宣传资料有√婚纱照有√
狼崽&拓马&哲弟&由井&浅田们:拍得很好,我们不想来了
第32章 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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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传染病
“你之前那么说……是认真的?”
御幸的措辞含含糊糊,问得也不清不楚。纱和跟他再怎么默契,此刻也读不懂他的心思。她不明所以地问:
“我说什么了啊?”
“就是那个……那个啊!”
御幸支吾了一会儿,最后心一横,将她的话原样甩了出来:
“谁谈恋爱谁是狗!”
话是痛快地说出来了,可是心跳却愈发地急促,在宁和的夏夜中震耳欲聋。
御幸说完,没有去看纱和的表情,仿佛他只是漫不经心,随口一提,并无所谓真假。
“认真的啊!”纱和不假思索,几乎是立刻回应的,“干吗?突然问这个?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反悔什么,他就没答应。
御幸烦躁地抓抓头,刚要这么说,纱和就吃惊地指着他大叫:
“噢噢噢!你有情况!”
“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你想谈恋爱了?!”
循序渐进的三连问啪啪啪甩在耳边,御幸倏地立定,瞳孔骤然缩小,从头到脚都僵硬了。
……
纱和向来聪明,脑子转得也快。但与她认识那么久,御幸却是第一次感到无所遁形。
只是因为她是他喜欢的人。
动心就是这样吧,再怎么排兵布阵都徒劳无功。因为总是跃跃欲试,所以不自知地暴露破绽。
如果恋爱是一种病,最好是传染病。只有自己一个人有症状,未免太不公平。
御幸口干舌燥,没有轻举妄动。
一般来说,一个女生得知心仪的对象可能有喜欢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御幸定了定神,看向纱和,后背忽冷忽热,突然一下子凉了半截——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是兴高采烈和手舞足蹈吧。
但是纱和睁大眼睛看着他,就要拍手叫好了。
她猛然转过身,倒着走到他前面来,激动地指指点点个不停。
“好啊!御幸!你居然有情况!”
纱和兴奋地陷入回忆,回想着他们吵架那天的事,因此错过了御幸细微的反应。她想起他当时说的每一句话,禁不住摩拳擦掌。
什么“你捕手失格”、“你不为队伍着想”、“你就知道玩”、“你心里没有棒球”……
只要御幸现在一点头,她就立刻全部还给他。
全部。
可是他没有反应。
御幸已经烦乱到不能自已,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护目镜更是帮忙遮住了大半。
突然,他伸出手,一把将纱和推到了一边去,不给她看见自己正脸的机会。
“我能有什么情况啊!”御幸矢口否认着。
他也没有看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却在慌不择言,自我防卫。
即使不懂恋爱的法则,现在也能凭直觉做出选择。如果这个时候亮出底牌,就会在转瞬之间一败涂地。
不容纱和开口,御幸又说:“只是确认一下你的决心而已!谁知道你这家伙是不是转头就忘啊。”
不过他以前就这么不客气,所以并未招来纱和的怀疑。
纱和在旁边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缠上来,像刚才一样与他并肩走着。
“我的决心可坚定了呢!我才不谈恋爱!不管谁来追我,我都不会动摇的!”
“……”御幸六神无主,最后只能哈哈干笑:“啊,是吗。”
“嗯!”纱和肯定地点了下头,毫不犹豫地补了一刀:“我还要等你先谈恋爱呢,然后把’御幸是狗’挂在校门口!”
御幸:“……”
这下真的难办了。
趁纱和不注意,他又心烦意乱地抓了下头。
她不仅没有与他一样的心情,还武断地排除了一切可能性。
御幸在心里哀叹一声,感慨纱和果然是小孩子的心性,动不动就把不可能的玩笑话当成誓言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