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吗?」
发这条信息给她的除了张继科不作他想。
「还没」
秦墨一慢吞吞地打字。
「小湖边,来就给你个独家」
现在?
视线上移,落到屏幕最上方的时间,23点47分。
反复阅读两遍,秦墨一摸摸下巴,琢磨半晌,终是出于对男人的信任,让她选择拿上手持摄像机,冒着大晚上能冻死人的低温出了寝室楼。
也不知道,对方所说的“独家”,到底能不能让她回本。
严冬的湖风,拜张继科所赐,秦墨一有生之年头一次领略到。
脚踩滑不溜秋的雪地,头顶皎洁无暇的明月,她一路小心翼翼来到约定好的湖边,男人早已等候在此。
不等她靠近,她就被随之而来的一股妖风吹得心神恍惚。
艰难万分地拢好随风张牙舞爪肆意扑腾的头发,秦墨一气鼓鼓地握拳给了看她笑话的张继科一击重锤。
谁叫他非但没有护着她,还在一旁笑出声。
女孩那点力气对张继科来说不痛不痒,“傻不傻,穿暖和点再出来啊。”
他笑够了,重新想起自己身为男朋友的身份,动作麻利地摘下自己头上的黑帽为女孩细致戴好,“别看我们这帽子又土又丑,但是真管用,戴一会就暖和了。”
乖乖站在原地任他摆弄,差点冻僵了的脑袋不消片刻便被带有对方余温的帽子降服,秦墨一抿唇,踮起脚给他抚顺乱翘的呆毛。
“叫我来干嘛呀?”
她垂下眼帘瞄了瞄自己脖间的粉嫩围脖,纠结起男人会不会接受。
女孩气消了,软着嗓子和他说话,一边以为自己没发现,暗戳戳向他小挪几步,张继科的心跟着发软,像是泡在舒适的温泉水里,懒洋洋地提不起劲。
“开机子。”他声音暗哑。
秦墨一挑眉,惊讶于他的效率,既然关乎正事,她没有多问,依言开了相机。
今晚月光的分外明亮,不用照明和打光,画面的质量依然在线。准备就绪,她抬手比了个“OK”。
女孩的脸蛋很小,小到一个相机就能遮住大半,张继科直视镜头,他知道,女孩能正对上自己的目光。
右手伸进迷彩服上衣口袋,镜头随着他的动作移动,那里鼓鼓囊囊的,从外形猜不出装了什么。
张继科掏出一个苹果,红彤彤圆滚滚,亦如他当年喜爱的“红富士”。
掩在相机后面的秦墨一忍不住好奇,苹果?独家?这两者可以画上等号吗?
见女孩在等自己解释,张继科眉眼柔和。
然后,秦墨一便听到低沉磁性的男音在夜色中缓缓响起。
“某人忙碌工作,忘记今天是平安夜,可我记得。
我得要我的一一来年平平安安,诸事顺利。”
!?
秦墨一快速挥开脑海里“竟然骗我”、“说好的独家呢”之类的扫兴想法,今天这一出竟然是男人专诚给自己的惊喜。
“对不起哥,我忘了今天是平安夜。”她急忙道歉。
她怎么给忘了,她怎么会忘了呢?
不该的。
内心不断的恐慌打压着秦墨一,鼻尖泛酸,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别哭啊。”张继科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顿时慌了神,连忙把人捞进怀里轻声安慰,“又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就忘了,不打紧。”
秦墨一死死攥紧他的衣服布料,似乎是害怕自己一松手,男人就不见了。
咬住下唇,她控制不让眼泪滑落。
女孩的神情太过可怜,张继科的心一阵阵绞痛,“想哭就哭,别伤到自己。”说着,他轻缓地用指腹拭去女孩眼角溢出的水珠。
男人常年训练磨出的茧子划过娇嫩的肌肤,痒痒的,留下一抹细微的红痕。
只是他越温柔,秦墨一就越想哭。
扒拉住张继科的大手,她毫不自怜地擦干眼泪,喘了口气,等抑制住哽咽才开口,“哥,今天的苹果我能和明天圣诞节的礼物一起补给你吗?”
闻言,张继科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少时,喉结微动,低低“嗯”了一声。
有人趁他不在,欺负了女孩?
女孩又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情绪才会像刚才那样崩溃?
放任眼底暗潮汹涌,张继科徐徐收紧双手,却又留心力道,控制在不会让秦墨一觉得难受的程度。
怀里的人是自己的珍宝,自己必须牢牢守住。
可惜的是,张继科查破头,都不可能会知道他的女孩,正在经历什么。
第21章 番外二(2016·山海自有归期)
自己的状态张继科清楚,16年的里约奥约会,可能会是他能够出赛的最后一届奥运会。
腰伤过于严重,甚至连每晚睡觉的“辗转反侧”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这种情况,无论是队内成员还是秦墨一,皆心知肚明。可偏偏张继科自己依旧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说说笑笑地和他们插科打诨,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
出征那日,秦墨一换了发型,去给国乒一队送行。
与相熟的队员打过招呼,这群可爱的人们主动为他两留出空间。
张继科有些新奇地摸摸她的短发,“怎么突然想起去剪头发了?”
“剪短方便打理。”秦墨一微微抬头,露出精致的妆容,“而且过几天还有场面试,短发能显得我干练一点。”
女孩的话外之音不言而喻,这届奥运会她是不会随行的。
不去也好。
张继科摩挲片刻,收回手,不置可否地上下打量女孩几眼,得出结论,“我们一一真的长大了。”五官长开了,容貌更加昳丽,也更加让他心生悸动。
多少听出他语气里的感叹,秦墨一的视线从男人衣领处隐约冒出的膏药一角挪开,若无其事地打趣,“科哥你是不是自卑了?毕竟我大学还没毕业,有的人却已经奔着而立一去不复返。”
“自卑?哥的字典里不可能出现这类自贬的词语。”
女孩的眼神算不上隐秘,张继科揽过她的肩,带人往外走,“放心,国乒不吃人血馒头,只要还能上场,就代表你男朋友还能继续打。”他简单一句,就想把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笔带过。
我不放心的是你。
满脑子为国争光的男人,不是逞强,是在拼命。
只要一回想他将在赛场上所遭受的苦难,秦墨一心尖止不住地绞痛,“哥,悠着点吧。”
女孩的声音恳切,张继科抿抿唇,不敢作任何保证。
没有得到回复,秦墨一便停下脚步,直直看着他,不肯向前走。
四目相对,男人眼底的纠结她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知晓未来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她仍然试图去逼对方表态。
追究到底,不过是麻痹自身。
沉默半晌,张继科再次抬手,顺着女孩的发顶慢慢下滑,沉声道:“我尽量。”
身披鲜红国旗站在奥运领奖台的至高一格,目睹祖国同胞一齐起立歌颂国歌,是所有运动员们的梦想。
而此梦不息,便正是当打之年。
属于自己的征程即将抵达尽头,回望过去一路崎岖,早已繁华盛开,虽然明白“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道理,但张继科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和后辈争夺那最后的光荣。
左右都是要伤痕累累地退役,在籍籍无名之前,为何不拼一把,用奥运金牌,来犒劳付出多年艰辛的自己呢?
心知男人意已决,既然劝不了,秦墨一退出那温暖的臂膀,郑重其事道:“哥哥勇敢飞,妹妹永相随!”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她一下打破,张继科笑了,捏上女孩绷着的小脸,带着淡淡的宠溺,“好~我的乖妹妹呦。”
指尖的热度和女孩明显转红的脸色,促使张继科心痒得厉害,东张西望须臾,低头嘬了一口自己心心念念的胭唇。
轻松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他登上大巴。
队员们见他现在才上来,还眉开眼笑的,纷纷起哄。
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队员,张继科找到位置落座,下意识望向窗外。
送行的人群里,他一眼便能找出他的女孩,心下的不舍随之渐渐泛滥,他又隔着车窗玻璃,抬手朝女孩挥了挥。
遥遥的,秦墨一不厌其烦地笑着给予回应。
她就静静站在那,张继科看或者不看,她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默默地等待。
此情此景,仿佛印证了诗词里的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自己可能错了。
在刚刚的一瞬间,张继科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也许,女孩对他的感情,比他预想的要深得多。
大巴一辆接一辆地驶离秦墨一的视野,她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似乎是紧跟着男人离家出走。
这次,她并不准备前往现场观看比赛。
球场上男人狼狈的姿态、摇摇欲坠的身影,秦墨一没有勇气,更不忍心去亲眼见证。
她,寄希望于求职的奔波忙碌。
一切轨迹,重新开始按部就班。
后来的后来,有人对里约时的张继科发表过这样的评论:
先天性腰椎骨裂,脚踝骨裂,整整11针封闭,腰都几乎断了。
里约奥运会的继科,是抱着死在赛场上的决心去的。
这一刻,对于张继科身为运动员的黄金期只有那么短暂的三四年的疑惑,似乎都得到了无声的回复。
那是他拿命换来的,璀璨履历。
第22章 番外三(向往的生活①)
【时间线2019年,有私设】
走在乡间的石板小径上,呼吸间尽是区别于大城市的新鲜空气。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滚过地面,带起的清风便争先恐后跑去与两边的盎然绿意作伴。
山里的风景实在美好,秦墨一每走几步拽停张继科,然后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次数多了,张继科倒没不耐烦,“真这么喜欢?”
“当然啦。”秦墨一娇俏点头,“我的终极人生理想,就是在退休后能过上这样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
张继科挑眉,“才工作两三年就想着退休?看来你们单位得好好检验员工的思想觉悟了。”
闻言,秦墨一垂眼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可能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男人牵过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回去把前院犁出来,让你提前过过瘾。”
“不用,你我都忙,哪有空去打理。”秦墨一勾唇,与其十指紧扣。
张继科捏捏手心里的柔软,抬眼眺望远方,再等等吧,等他……退下来。
偶尔响起的几声鸟啼,四下的氛围安静怡人,身处之中,心也跟着慢慢静下来,细微的动静飘然涌进耳蜗。
喵~
上辈子作为一名合格猫奴,这声猫叫自然打动了秦墨一,她随即拉着男人开始到处寻找声音来源。
浅浅的草窝里,盘着一只黄狸猫,花色普通,品种也常见,除了一双装有星辰大海的澄清瞳孔。
见到生人,小猫并不慌乱,这多归功于这里的民风淳朴。
“挺乖的啊,不怕人。”
像这类中小体型的动物张继科同样喜欢,陪女孩一起蹲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小猫乖巧异常,好脾气地任他毫无手法乱撸。
“看它的眼睛。”秦墨一放轻音量,唯恐惊扰到这只可爱的小家伙。
张继科按她所说地托起小猫下巴,待看清,稍稍惊讶,“真漂亮诶。”
“猫的眼里藏着璀璨星河。”
女孩温柔地诉说着,手掌沿着黄狸的花色纹路顺下去,日光通明,映射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款式简约大方的铂金婚戒熠熠生辉。
目及褪了色的红绳,秦墨一心中被柔情充斥。
“科哥你也是,甚至比它更夺目。”她眼底满是笑意,直视张继科说道。
男人的眼睛其实不小,只是经常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显得没什么精神。而秦墨一知道,那双眼里有长存不灭的光芒,当他和你对视的时候,仿佛灵魂都会轻易颤动,诱惑着你直至被吸进去。
“……小秦同志,我发现你自从结婚之后,对我是越发迷恋啊。”猝不及防的彩虹屁迎面扑来,张继科面上忍俊不禁,耳垂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说着,抬手刮了一下女孩的琼鼻,动作间,两抹艳丽的色彩快速闪过,是与之前交相辉映的银白、橙红。
秦墨一哪会不知道他在傲娇,理直气壮道:“我花痴我老公又不犯法。”
“行了行了,咱们点到为止。”张继科有些吃不消,选择投降。
“要不养只猫?”他灵机一动,转移话题,“正好叫‘凯弟’,到时候和道哥一左一右坐你旁边,你们仨一起看我打球。”
他的描述过于生动,秦墨一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
试想某一天,自己头顶“大哥的女人”的称号坐在球场观众席上,左一道哥,右一凯弟,大哥手下的两元大将对她实行贴身保护,这,未免太招摇了吧?
——哎呀~你们是谁呀~?
不等她委婉地否决男人突发奇想的提议,后方高处忽然有人扬声喊话。两人吓了一跳,整齐划一地站起转身,仰头张望。
“这嘞。”早已猜出他们身份的何炅从亭子里探出头,笑容亲切地朝他们挥手。
“何老师!”
黄磊雷打不动,从容淡定地晃着摇椅,“谁啊?”
“继科和墨一两口子。”何炅一边走去开门,一边调侃,“嘿,我就说这俩人怎么还没到,原来是在底下沉迷逗猫呢。”
夫妻两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足以,就是重了点。
张继科没让秦墨一动手,自己拎着28寸的软皮箱吭哧吭哧爬楼梯,秦墨一照顾他的面子,悄摸在后头搭了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