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双手撑在地上,一脸执拗的面容充满了不服气的倔强,他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问道:“汗阿玛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为何就只折磨我一人?错得难道是我吗?难道是我……”
玄烨还不待太子将话说完,走上前去上脚便直接踹在了他的臂膊上,直直将他踹向了另外一边。
“你是太子!是朕的儿子更是朕的臣子,是这万千黎民百姓的储君,是将来的九五至尊。可你呢?对兄长如此暴行视而不见,对你的子民之死视而不见,你觉得这所有一切与你毫无关联,是不是?”
面对汗阿玛一连串的责问,太子一言不发的趴在地上,眼睛却不敢再看向自己的父亲,反而唯有望着那如今与自己面对面的死尸了。
“你错了!你错得离谱,离谱的不得了!你不能劝诫兄长!不能约束臣子!不能为天下不平之事主持公道!不能为横祸无辜之灾统领谋策!你什么都做不了,又有何脸面坐于这太子储副之座?”玄烨弯着腰一声比一声喊得用力,只恨不能将自己对太子的失望直接喊出来。
一旁的梁九功见玄烨气得实在太急,便连忙扶着玄烨的胳膊轻声细语说道:“万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太子殿下日夜幸苦繁忙学业,许是一时的疏忽没能顾得上,哪里会……”
“他看没看见,疏忽没疏忽你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为了求情拿好话来诓骗自己,诓骗朕。怎么?如今这宫里一个个都没有人敢同朕说真话了?胤禔犯下这样的暴行难道是一日之功吗?往前数他不知犯了多少遍今日之事,可你们却一个个的替他瞒着朕、替他哄着朕,若不是今日闹出了人命,朕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朕的长子……竟是这么一个暴虐残忍之徒!”
玄烨几乎是发泄一般,将早就埋在心里的不满当着这些血脉相依的亲近人的面……全然都说了出来。
他身处高位,自小就没有过过一日像胤祺这样逍遥自得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以祖宗的规矩严苛要求自己。人人都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君王,是个立下不世之功的君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虚名的背后是他一日又一日的忍受着……父子不亲,君臣不实,夫妻不再的孤独与冷漠。
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换来的就是如今这么一个被虚假的浮华遮住双眼,被谎言与欺骗堆砌成山的日子吗?
长久的寂静,无人敢出声劝一句,安慰一句。
到最后还是迟迟闻讯赶来的纳兰珠,踏进了这座已如死灰般寂静空城的撷芳殿,打破了这囚禁于中的所有人。
“臣妾宜妃,恭请皇上圣安。”还未等玄烨叫起,宜妃便自己站了起来,他看着仍旧喘着粗气的玄烨清淡说道:“天不早了,臣妾是来接胤祺回家的!”
其实她是早便就来了的,大阿哥的宫里不清不楚死了个太监,整座紫禁城如今怕是没有一个不知没有一个不晓的。她执意不听劝要来接胤祺,也正是怕如今落下个这样的场面。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无论是现实还是历史,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康熙都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帝。他的威严与名声,自除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是一点一点打出来的,到了如今这个地位再没有人将他与初登大宝的黄口小儿相提并论了。
坐得高,自然让人怕。
让人怕,自然不敢说。
既不说……欺骗他、瞒骗他的事情又何止这么一件两件。
玄烨看着面前那双在烛火之下,毫无动摇暗自生辉的温柔眼睛,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头涌上了一丝应该称作为委屈的心酸之感。
“你来了?”玄烨一下就泄了劲儿,只是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那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不是质问,没有怒气,就好像真是不知道宜妃为何而来才问出的话语罢了。可但凡长了耳朵的都听见了,宜妃打开始一进来便说明了来意,那既然如此又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宜妃却并不做他想,只是继续重复说道:“臣妾是来接胤祺回宫的,他明日还要去上书房,晚上得早些就寝。”
梁九功一见这情形,既然宜妃娘娘都主动打了头阵,他也不能干站着当根柱子啊!
“是啊万岁爷,这几位小阿哥明日都还有课业要做,想来四阿哥五阿哥今日也是得到了教训,不妨便让他们回宫各自反省去!”
“你倒做起朕的主了?”玄烨缓缓坐了下来,眼神却十分凌厉的看向梁九功。
“万岁爷这是哪里的话……”梁九功讪笑两声,刚要继续解释,外头的小太监突然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只喊道:“万岁爷,万岁爷,大阿哥找着了,大阿哥找着了!”
“在哪呢?”梁九功迫不及待的问到。
小太监喘着气连忙答道:“在老祖宗宫里呢!说是一直跪在侧殿,老祖宗那儿歇得早,若不是宫里得嬷嬷起夜到现在怕还是没瞧见呢!”
“谁放他进去得?混账!”玄烨一听进了胤禔进了他皇祖母得宫内,刚消散了的邪火便又燃了起来,皇祖母这两年身子越发的不好,整日里都病怏怏的,若不是什么大喜事他一概都不准宫人去报的。
胤禔却自己悄没声的进了老祖宗的宫里,他还真是会去找靠山。
玄烨站起身提起袍子就要往外走,哪知道正门口侍卫多伦捧着奏折也急慌慌的跑了进来,还未到门口多伦便就跪下报道:“臣多伦恭敬圣安!是蒙古蝗灾之事,此前蒙古草原处蝗灾未有缓解反而愈加严重,这几月其地流民如今一路向北,各府县无有余力接待流民,特此上书于朝廷。
另有一报,北京城县郊似乎也有蝗虫之兆了!”
“这是谁送来的奏折?”玄烨踏步上前,一把拿过多伦手中的奏章。
多伦起身道:“回万岁爷,明珠大人与索额图大人与李晋卿大人都已经在南书房候着了!”
纳兰珠错过身子,直接走到了里侧看了一眼梁九功示意他把太子赶紧扶起来,自己却蹲在了尸体旁。
李太监见状刚想出声阻拦,她却只是摇摇头便就自顾揭开了那遮盖住头颅与颈部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