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卿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倚靠在门框旁叹了口气,而一旁刚才还神采奕奕的梁九功此刻又换了副忧愁面孔。
“那……这事儿还真不是大阿哥做的了?”梁九功轻轻叹道:“这我昨儿晚上是亲眼见了大阿哥的,那一双手别说没半点勒痕,就是连红了、肿了什么的,也都不曾有啊!
胤祺听得懵懵懂懂,却仍旧插嘴道:“大哥是清白的啊!那汗阿玛昨儿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啊?他为什么又要躲起来啊?”
小孩子童言无忌,本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昨儿就是一头雾水的他今日也不会听得有多明白。可这话却是没有错的,人既不是他杀的他何必要躲?人既不是他杀的,那脖子上的勒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梁九功摇着头道:“这不对啊!李太医今早上才来送的验尸折子,那白纸黑字写了的是被勒死的,这勒死的痕迹和上吊的痕迹都不在同一个位置,这又是为何呢?”
李晋卿微微探头,看了一眼在里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惠妃娘娘,自顾自的念着:“这样一说还倒不好说惠妃娘娘说得都是假话了,不是吗?”
“那依着您……这事儿该怎么查啊?”梁九功实在是没个思路,便只好继续求助起李大人。
李大人举着一双手就贴着梁九功的正脸是没个几寸距离了,梁九功这才是反应过来。
这不还有手嘛!勒了那粗绳子的贼人怎么着这手上也总是会留下点什么的,如此说来这两条腿的人太多了不好找,有两条腿同时还伤了手的人可就还是好找多了的。
梁九功一拍脑袋,直点头道:“还得是您!成成成,我这就去禀报万岁爷去,也省得惠妃娘娘这爱子心切再哭晕过去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可感觉没走了几步就立刻回头喊道:“李大人,您和五阿哥也请进了!”
胤祺恋恋不舍地放弃掉最后小半个牛乳饽饽,嘴边上的碎屑还没擦干净人就恭恭敬敬同李师傅一起往前走去。他虽不在意,李大人却是怎么看怎么难受的,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自己的品蓝手帕递了过去。
可还没来得及擦,那头先进了里间的梁九功便已然把李晋卿猜测的方向及实情都告诉了软榻上的万岁爷。
皇帝一听这话,也觉得实在是有道理的,毕竟这地下满满跪着的都是大阿哥殿里伺候的下人、奴婢,就算是这些人说起话来有鼻子有眼的,他也并不是全然都信的。
毕竟这些宫人们都是胤禛宫里的人,做奴才的给主子顶罪都是无可厚非,做个伪证编个瞎话就更是轻而易举了。再加上有惠妃这护子心切的,这说的一切就全然是编造出来的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李大人的意思,好好再查查,也不叫旁人无端端的说朕包庇或是冤枉了自己的儿子。”说着皇帝还不忘看了一眼余下跪着的惠妃与太监、宫女们。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只说道:“回去!别再在这裹乱了。到底是不是胤禔做的,朕不可能只听你们这番不靠谱的话……什么胤禔发完了火,出去外头散步散心,这回来才看见人小太监就挂房梁上没气儿了。李太医明明白纸黑字摆明了说这小太监不是自杀是勒死的,你们还偏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问,就只说就他死了的那段时间里,整个殿里就一个人没有,还都陪着胤禔出去散步了。你们也真是会挑时间出去散步啊!屋子里还躺着个被打了半死的人呢!”
人打得半死不活在殿里,没有一个敢管的就算了,还都出去陪着罪魁祸首去散步散心去……这未免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也难怪皇帝从头到尾是一言不发,他打一开始就看透了惠妃的把戏,只强忍着心中怒火听他们胡诌完了,就算是给惠妃一个面子给明珠一个面子了。
梁九功也附和道:“还是李大人说得对,看手!说来也巧,这伺候大阿哥的都在,那就都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既然来了也就都自证自证清白,让我看一眼!”
一众跪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虽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大总管发话他们自然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梁九功沉着脸巡视了一圈,凡是有膀子力气的太监与壮实宫女他都一一查验了一番,这却也没看见什么绳子勒出来的痕迹。难不成……还真不是大阿哥宫里的人做的?
正当梁九功准备回身禀告万岁之时,正瞧见那躲藏再最后的有一小宫女吓得是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原以为她只是害怕而已可再一细细端详,这小宫女捂住的手背上分明有着些许红痕
难道是她?是大阿哥指使的她?
可看样子这也实在是太过瘦小了?
那小宫女瞧样子也只比大阿哥大不了几岁,身材瘦弱的就是弱不禁风,她哪里像什么能杀人的模样啊!可她那副吓得直不起身子的样子梁九功却又是看在眼里的,无论从哪里看都让梁九功觉得这小宫女分明是有所隐瞒的。
“你!伸手!”梁九功从侧旁绕了过来,先是厉声质问,见那小宫女仍旧一言不发便直接上手将他拉扯起来。
这近看伤痕更是严重,那手背处破了皮还不说是又红又肿的。
“说!你这是怎么弄得?”梁九功扯着她的左手,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耳膜,结结实实的把这小宫女吓了一大跳,是瞬间就又跪了下来,慌乱只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
小宫女的话还没说完,跪在一旁的惠妃娘娘却突然打断道:“梁总管揪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还有把子力气能勒死那人高马大的太监小四儿?”
本就焦灼的气氛,被惠妃这么一插嘴更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就好像惠妃娘娘是故意打断梁九功的问话一般。皇帝歪着头本就困倦而涣散的眼神,听了惠妃的话后,只瞬间便就凝聚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惠妃,淡淡道:
“没问你,若不心虚就不必多言!在朕面前也敢拦话了?”
惠妃被皇帝这直愣愣且没感情的语气压了个正着,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时刻还想着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来,但眼神中的惊慌却早已将她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还不肯说是吗?不肯说就直接打发去慎刑司,来啊……”梁九功拖长了尾音,果不其然那小丫头直接吓得一遍磕头一边说道:“我不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个传信的,只是不小心划到了手而已,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