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说这事儿啊!”胤祺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瞧,你自己是明白的不是?从当年大阿哥房里死的那个太监那起你就该看明白了对吗?你汗阿玛那样苛求太子,反而轻饶了大阿哥,不是因为多看重大阿哥,而正相反是看重太子,不容他留下一点污名,不容太子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纳兰珠淡然的说着最赤|裸的真相,胤祺却并没有一点感到惊讶的反应,正如纳兰珠所说他是明白的,他明白自小到大汗阿玛最看重的人从来都是太子殿下。
而对于大哥的纵容,自己的宠溺,对六弟的关切,对八弟的夸赞……这些表现出来的偏爱似乎从未出现在太子身上,却正相反……这才是最深的爱。
对于皇家门里,没有什么是以比将太子宝座、金册皇位托付更重的认可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子是幸运的,因为皇帝对他母亲的爱……便直接使他从出生开始直接就得到了所有人梦寐不可求的储君之位。但相反来说,这样深沉的爱却统统化作了畸形的表现,压迫着太子每日里颤颤巍巍不敢犯错,压迫着太子成了一个完美的太子,可作为儿子的胤礽却从一开始就不见了踪影。
父子君臣,君臣父子。哪个在先哪个在后都是不对劲的,这两种关系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最大的矛盾。
纳兰珠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明珠心里未必没点数,但总还是想扶持大阿哥的心更重一些罢了,只大阿哥登上了皇位,他才能称得上是一时无二的皇亲国戚不是?人啊!总还是想要得太多,也不是人人都像你舅舅那样看得开……能在前门斗个蛐蛐,能上茶馆听个书啊曲啊就算满足了的。”
说到胤祺那位玩心颇重的舅舅,胤祺也不禁笑着道:“您旁日里不都总说舅舅这样的叫做胸无大志没出息的吗?今日反倒是夸赞起来了?”
“哼~”纳兰珠轻哼一声,并没有往下接茬,反而将话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你我看得出明珠的心思,皇帝就更看得一清二楚了,之所以还留着明珠也不过是觉得能控制他,觉得明珠他还是有用处的。然而时不时的敲打总还是有必要的,靳辅这回就是如此……
所谓君臣,不过也是一场买卖罢了!什么尽忠大都是瞎扯,不过是互相利用。”
“额娘您这话说得太不像话,天下人还有敢利用汗阿玛的吗?天下人还有敢同汗阿玛做买卖的吗?”胤祺讪笑着开口,他一点也不相信这话。
可纳兰珠说得话却让他没了底气去反驳,她道:“怎么不能利用?怎么不是买卖?官宦者所想要的不过就是位极人臣、富贵荣华,而这些恰恰是你汗阿玛最能给得起的,那些极尽奉承的人有几个是为了百姓为了黎民的,不过是拿鞍前马后换一世荣华罢了,怎么不是买卖?”
胤祺撇着嘴,半天才道:“您要是这样说……那我确实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纳兰珠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道:“靳辅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臣子,但也未必不是个为了黎民百姓而敢与朝臣据理力争的大人,人总不是完美的,说起来他能十年如一日的为治水一事四处奔走,已然比那些只知道张嘴的臣子好太多。
只可惜……一旦罪名降下来,百姓们就只记得他是个贪官而已,至于其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想得起了!”
“额娘也是可惜靳辅大人的?不该保他一条命吗?更何况还有清徽,清徽他做错了什么?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若有他日清徽会是个正真的好官!我们……该救救他啊额娘!”胤祺说着这话,一时不由得就有些动容。
“我到哪去救他?若想要救她你该出力才是!”
“我?”
纳兰珠点点头,“我听说刘清徽有个妹妹!你若娶了他妹妹,刘清徽就算是你的小舅子,原本这事儿上他就是被捎带进去的,你汗阿玛或许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码也未可知!”
“可是我……”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胤祺差点脱口而出,明明上一秒只觉得自己对苼尔沫只是惦念罢了,可额娘说了这样的话后,他却无比相信自己喜欢她了。人倒是还真奇怪的很,胤祺纠结的看向纳兰珠。
纳兰珠却悄然笑道:“怎么?怕人家姑娘是个丑八怪?年纪轻轻的不要只看相貌!”
纳兰珠这话说得十分顺溜,就好像之前与银翘讨论人家姑娘好不好看的人不是她一般,倒也是双标的厉害。
“不……不是……”胤祺结结巴巴的刚要说话,纳兰珠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主意我也给你出了,你就自己拿主意!至于你今儿遇上的那位姑娘,也早拿个主意,藏着人家黄花大闺女不让回家,这事儿可不怎么地道。”
“她……她她她,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宝官该不是您派来的?”胤祺惊讶的喊出了声,“那您同和嫔娘娘说了吗?和嫔娘娘该不会转头就把她的下落告诉家里人了?”
“和嫔?我与和嫔说什么……那姑娘同和嫔是什么关系?”纳兰珠下意识地说出了口,也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胤祺今日见着的那女孩原是该同和嫔有些关系的。
胤祺却傻愣愣的问道:“您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您真什么都知道了呢!她是同和嫔娘娘沾亲带故,我同她也实在是有些缘分的,我……”
纳兰珠只挥了手不在意的说:“你要是喜欢她就娶了她呗!两个都娶了也没人说你什么,你看……还是做男人好!”
纳兰珠的话说得十分平静,可胤祺听在耳朵里却总觉得这话里是带了讥讽的,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但这样的寻常每每说起他便能强烈的感受到额娘眼睛中的那种讥讽与不屑。
“都娶了?”
“是啊!都娶了!”
胤祺呆呆看着纳兰珠,良久只说了一句:“额娘,婚姻之事是不是也是一场买卖?我买的是什么?卖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