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日光破碎，叶清滔滔不绝介绍着自己喜欢的事物，大块的阴影更显得她眼底明亮如星。
叶清一一介绍完，抬头看向言楚：“你记住了吗？”
言楚将落在她面上的视线收回，一本正经道：“记住了。”
“真的吗，那我考考你！”
言楚：……
叶清指着一位身着复古礼裙的金发女性角色，神情期待：“她是谁？”
言楚费力地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薇尔莉特？”
叶清的眼睛亮了，她又指着另一个造型与之相似的角色：“那她呢？”
“……Saber？”
“你居然真的记住了！”叶清目露崇拜，不加掩饰地夸赞他，“你好厉害！”
“还好，还好。”言楚很是谦虚。
见叶清还跃跃欲试想再考核他，他忙不迭拉起行李箱：“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出发吧，以后你再考核我也不迟。”
叶清想想觉得有道理，不疑有他：“那好吧……”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言楚，伸出手给自己和言楚各自在头顶画了个感叹号：“今日任务：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还算顺利。
机场很大，办完行李托运后，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安检口。
临分别的时候，叶清殷殷叮嘱言楚：“你回去时别忘了吃早餐啊。”
她早上下楼前已经啃完了一个小面包，还喝了一袋牛奶，算是吃过早餐了。
但言楚却什么都没吃，一直空腹到现在。
对此，言楚解释说他本来是想和叶清一起的，不过既然叶清已经吃了，那他就先把叶清送到机场再做打算。
也因此，叶清对言楚的这顿早餐格外上心。
听到叶清的嘱咐，言楚笑着答应了。
叶清拨了下头发，她觉得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要走的话却又有点不舍。
这一走，可就一个多月看不见言楚了。
她拉着背包的袋子，面色踌躇，言楚却好像看出了她的纠结，又或者他其实也同样不舍。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巨大的玻璃外墙将四周照得洁白明亮。
有行程的人从入口鱼贯而入，旁边有小孩子一字一句地念着提示牌上禁止携带进入飞机的物品，然后是大人不耐地催促和匆匆的脚步声。
分别近在眼前。
言楚心中一叹。
他朝前走了一步，抱住叶清，轻声道：“一路平安。”
叶清不防言楚的突然拥抱，但她还是抓住言楚的衣服。她吸了吸鼻子，想把他身上的香气牢牢留在心里。
她绷着声音：“好。”
言楚动作轻柔地抚着叶清的头发，然后退开一步，注视着她：“到家后给我发个信息。”
“好。”
他笑了笑：“我会去吃早餐的。”
“……好。”
言楚不再说什么了，叶清知道，她该走了。
她放开他，定定神，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叶团长要暂且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言团员要照顾好自己。”
言楚默默笑着：“好。”
“那么……”叶清咬咬牙，狠下心道，“再见。”
“……再见。”
叶清不再逗留，她转过身，前去安检。
她忍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告诉自己只是分开一个寒假而已，而且他们还有手机，假期时依然可以继续聊天。
可是……
叶清抬头，看到头顶的弧形穹顶，有些失落地想，可是为什么，她已经开始想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掰手腕这个，输了不代表言言健身不合格，只能说明我们清清确实是几分力气我只是比较喜欢看一些自信男人吃瘪
.
亲戚家的小孩又来了，精力旺盛缠我一天，我真的会崩溃，因为他我今天差点请假希望他明天不要再来了
第31章 Chapter 31
飞机落地后，叶清分别给言楚和叶父叶母发了一条信息，报告自己已经抵达目的地。
言楚回消息一向及时：「回去后记得好好休息」
叶清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因为言楚的家同样不在G市，他家在另一个户口吃香的一线城市。
接着她又顺手跟他分享了一段自己在飞机上看到的文字。
言楚先是回答叶清的第一个问题：「我在学校还要处理一点比赛的事情，会迟一些，但最晚也一周后就能回去了」
然后又针对她分享的书摘做了回应：「这本书看上去很有趣」
「是讲星空的，确实有趣」
叶清的手又在划拉着屏幕的边缘，她想起临走前言楚对她说的话，有样学样地说：「那你到时候告诉我一声」
「到家后也要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叶清发完，才觉得自己这话这好像有一点命令般的查行程意味。
她尚在犹豫要不要撤回，而言楚已经看见了。
他说：「我会的」
叶清的担心犹豫顿时消散，言楚的应允让她心生喜悦，觉得自己某种稍显亲密的行为已经被他默许。
她如悄悄拿到了糖一样，怀着这种隐秘的甜，将对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甚至能想象出言楚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如同他是当面对她说的一般。
直到旁边有人因为没拿稳行李，“哎呦”了一声，叶清才如梦初醒。
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她暗自松了口气，起身拿上自己的小书包，匆匆加入下飞机的队伍。
叶先生在家庭群里说他已经到了出站口，叶清取完箱子，朝出口走去。
H市的气温不比G市，饶是叶清穿上了在G市最厚的针织打底和风衣外套，一出机场，也少不得被扑面的寒气打了一个激灵。
此时已是一月下旬，当是深冬，白色的天幕上只有一圈模糊的太阳，周围绿化植物的叶子已经掉光，伸着光秃秃的褐色枝干，叶清将手心覆盖上面，觉得它们宛如一只只蜷缩的刺猬。
叶先生率先看到了叶清。他喊了一声，叶清循声过去：“爸。”
“回来了？”
叶先生问候着，将叶清的行李塞进汽车的后备箱。
“嗯，回来了。”
叶清应了一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叶先生塞好箱子，坐进了驾驶位，叶清没再说话。
她从小就不会和父母聊天。
汽车平稳行驶着，也许是因为车内气氛沉寂，叶先生起了个话题：“你妈在家等你，她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做饭了。”
“啊，辛苦妈妈了。”
叶清觉得这话太干巴，想了想后又卖了个乖：“我妈做饭一向好吃。”
叶先生笑了：“在学校吃食堂肯定吃腻了，你回家后多吃点。”
“那是肯定的，我可要好好吃一顿！”叶清昂扬着语气，试图让久别重逢的父女之间的氛围热烈一点。
但叶先生接着就不再开口，叶清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语调带来的热闹迅速消退，气氛又恢复为沉寂。
车载音响播着世纪初的老歌，叶清戴着耳机，听着当月新番的OP。
郑伊健充满故事感的声音和Aimer的甜美坚定怪异地交缠，除了她，没人能听见这横跨两个时代的不和谐的和声。
到家后，叶清将行李放进自己的卧室。
行李箱被随意一推，书包则被她扔到自己的床上。
床上的四件套是新换的，平坦整洁，大片的碎花被书包压出了清晰的褶皱。
叶清趴上去，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叶先生在喊她吃饭，叶清出去，看见已经忙好坐下的朱女士：“妈。”
“嗯，坐下吃吧。”朱女士语气淡淡。
叶清神情犹豫，想说什么又放弃。她洗完手坐下，看见餐桌上是四菜一汤。
荤素均有，色彩相宜。
她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自觉软烂入味，于是半是真心半是活跃气氛般赞着：“好吃！”
朱女士只是很浅地笑了一下，却让叶清颇受鼓舞。
她再接再厉道：“还是妈妈做的饭最好吃，是学校食堂外卖都比不上的手艺。”
叶先生乐呵呵的：“这孩子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念叨你的饭，可把她想坏了。”
闻言，朱女士的面色又柔和几分，只是仍旧寡淡：“那你多吃点。”
“那肯定的，”叶清得了关心，嘴更甜，“这鸡腿也好香，妈妈好厉害！”
朱女士这回不再说什么了，叶清的心情却没受影响。
朱女士刚才的反应让她觉得是一个不错的信号，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保持这个策略，慢慢去修复母女感情。
这种想法让叶清吃得更尽兴，只是在她把米饭扒到一半时，朱女士突然提起了她的实习：“你是明天实习？”
这件事叶清之前已经跟他们报备过，当时朱女士没说什么，倒是叶先生多问了几句。
此时听到朱女士提起这件事，叶清心中一紧。
“……是的，明天早上八点到公司。”
朱女士微微点头：“嗯，去公司后多学点东西，看看别人是怎么为人处世的，领导有批评你就听着。”
叶清夹菜的动作一顿，她干笑着：“……妈，你也不用假定我一定会被批评吧。”
“我只是说如果。而且，”朱女士打量了一眼叶清，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留情，“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幼稚而自我，想一出是一出，只被批评都算好了。”
叶清不接话了，只盯着碗里残留的几个豌豆瓣。
翠绿与白色本是很养眼的颜色组合，可她却忽然失去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
叶先生在旁帮腔：“你妈说得是，你去了公司要谨言慎行，你的同事可不像我们这样惯着你。”
叶清眨眼，慢慢地重复叶先生的用词：“……惯着？”
“我们没惯着你吗？”朱女士皱着眉，叶清的反问让她不满，“你小学时闹着不去学钢琴，初中拒绝住宿还锁卧室门，大学先斩后奏非要读没什么前途的中文系，我们到最后不还是顺着你了？”
“以前还经常寻死觅活，让我和你爸费了多少心。”
说起这事，她冷哼一声：“你现在也大了，该知道因为一点批评就做出这种极端行为是非常不合适的，我希望你现在已经明白了你过去有多任性。”
叶清依旧不答，她觉得自己刚才试图卖乖讨巧的行为非常可笑，在朱女士心里，她明明一无是处。
朱女士是如此的不喜欢自她，又怎么会因为她撒了几句娇就转变态度呢？
叶清机械而快速的扒着白米饭，碗里的菜已经吃完了，她也没去夹新的。
看她这幅模样，朱女士声音更冷：“我就不该指望你能有什么长进。”
叶清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迅速扒完最后一点米饭，囫囵嚼了几口，就起身把空碗送进了厨房。
厨房是不输于言楚家的干净整洁，不带感情的白炽灯照着铁灰色的洗碗池，让人想起长久不被清理的颜料板，已经从上面看不到任何鲜艳明亮，只剩下浑浊赃物的暗色。
叶清望着空荡荡的水池，想起她的新床单和四菜一汤，又把那只新鲜出炉的脏碗洗干净了，才径直回了房间。
她将自己扔在床上，搂着她已经一学期没见的恐龙玩偶，她甚至来不及和包括它在内的玩偶们叙旧，只费解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得父母喜欢。
是她哪里做错了，还是他们本性就是如此，只是她恰好比较倒霉，成了他们的孩子？
这个问题不能多想，叶清回想起以往的教训，翻身蒙上被子，在悬崖的边缘及时阻止了自己。
屋内寂静，偶尔能听见小区楼下的鸟鸣，叶清让手机放着低音量的英文歌，在脑中涂了一块漆黑的幕布，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这是她逃避伤害的一个小技巧，无论有什么不开心的，一觉醒来后，都会过去的。
是的……都会过去的。
再醒来，天已经黑透。
叶清睁眼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房屋里的一切慢慢在她眼中显现出原本的轮廓，如同仙女教母的魔法。
四周静悄，她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叶清觉得有点口干，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她路过客厅，见客厅同样的一片黑暗，打开手机才看到叶先生在家庭群的留言：「我和你妈出去吃饭，晚饭你自己弄吧」
叶清看到这条消息后松了口气，在上午的风波后，她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和他们俩一起吃完饭。
她给自己点了个麻辣烫，备注多加麻酱。外卖送到后，她看着单独一盒的加量麻酱，轻轻默念：“‘我不客气地享用物质和非物质的一切，没有士兵能够阻止我’……！”
拌好酱后，叶清看着眼前色彩丰富的佳肴，把它拍下来发给了言楚：「看，我的晚饭」
言楚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回复，叶清就先吃饭。
她找了一部电影，在剧情即将进入第一个小高潮时，微信来了通知。
叶清按了暂停，发现果然是言楚的信息。
「看上去很好吃」他说。
他注意到旁边的外卖单子，又问：「怎么是外卖，家里没人吗？」
「没有，他们都出去吃饭了」叶清看上去很快乐，「我想念这家的麻辣烫已经很久了，没想到回家第一天就能一饱口福」
「那么幸运啊」叶清觉得言楚说这话时应该在笑。
因为他的下一条是：「我刚才还在想晚饭的内容，既然如此，我也吃麻辣烫好了」
这种人为制造的相似让叶清也笑起来，眼前的麻辣烫似乎与以往不同：「如果你点的那家不好吃，可不要赖我」
等他们聊完，叶清的一碗麻辣烫也已经见底。
叶先生和朱女士还没回来，叶清决定先趁这个机会去洗个澡。
家里的出水绵密均匀的花洒让她狠狠感动了一番，洗完澡后，她重新打开那部没来得及看完的电影，奥黛丽赫本的气质是她无论见了多少次都要感慨的优雅。
电影还有五分之一时，叶清听见客厅有人回来，接着是不知道谁去洗澡的动静。
叶清没有出去打招呼，她默默看着电影，在电影快结束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灯被关掉的声音。
窗外漆黑，她开着暖灯，耐心地等电影的制作组名单放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