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白薯是什么东西?苏见青在心里纳闷,看到旁边老人的推车。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山芋。她欣然点头:“好。”
给她买了一个刚出炉的,还烫手心,苏见青吹了几口,小心地撕开外皮,一口咬下去,被烫得张着嘴哈气。
祁正寒乐了:“慢点儿吃,谁跟你抢呢。”他伸手贴心替她擦一擦嘴角。
他在胡同口找了一间咖啡屋坐下,好让苏见青有充裕的时间慢慢品尝起这只白薯。
坐在小圆桌的对面,祁正寒静静看她吃东西,苏见青进食的姿态仍然那么含蓄,许是嫌烫,只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抿。
祁正寒调侃过她是“吃猫食的。”
他一时间犯了烟瘾,又舍不得不陪着她,便努力忍住,酌起了手边的摩卡。
“我爸有点儿暴力倾向。”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苏见青愣了下,抬眸看向他。
祁正寒叠着腿坐,惯常的散漫姿态,眼里有一点符合冬日气质的清绝冷冽。他脱下大衣,身上只剩一件苍青色的毛衣,袖口被撸到手肘处,白皙健壮的小臂上爬着山脉一般的青筋,蔓延到骨骼毕现的手背。
苏见青垂眼,视线定格在他随意搭在杯壁的纤长骨感的指。
“我印象很深,高中有一回考差了,他扇了我一巴掌。鼻子耳朵一直在流血,差点儿聋了。”
她错愕不已,口边食物突然难以下咽。
他接着说:“我三哥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受到我爸影响很深,他也喜欢动手。打老婆、打孩子。在外面赔了钱,回家就打人。
“我叫廖雨玫离婚,她不听,可能相信他会改,可能即便知道他不改,她也能忍气吞声。因为他们有两个孩子。”
滚滚热烟从苏见青的手心冒出来,带着食物的香,蒸着她的鼻头。
祁正寒的声音很淡,没有让她听出任何的情绪,生气、失望,都没有,只有早就习以为常的麻木。他说:“我替她不值一点用也没有。她从小就喜欢我哥,或许她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让他改邪归正。”
说到这里,祁正寒摊了一下手:“我没辙,但我不能坐视不理。”
苏见青淡淡的:“为什么?”
祁正寒说:“我和你说过,她以前对我很好。我被我爸爸打得差点儿死了,被丢出门,她把我接回家里,叫来医生帮我处理伤口,她给我买烤白薯。
“她告诉我,你要是想吃,随时来找我,我都给你买。”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望去,在咖啡店的对面街角,指给她看:“就是那一家纹身店,我当晚就去纹了一个。当时年纪小比较冲动,想做什么转头就做了。”
苏见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家很老旧的店面。不难看出,牌匾换了好几个,如今是一个比较洋气的名字挂在上面。
“你那天问我,是因为爱吗?我想了很久这个问题。”祁正寒略一沉吟,继续说道——“是因为爱,但严格来说不是因为我爱她,是希望有人爱我。”
是希望在他浑身是血的时候有人替他擦试一下伤口、给他递来一只滚烫的白薯。
是希望在他快要堕入深渊的时候有人能拉他一把,让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留给他的一点关怀。
“我陪她看病,是因为在我困难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她过得不好,这是情分。”他看着见青,小心翼翼说,“但是不是所有的情分都是爱情,你能明白吗?”
她没有吭声,继续平静地吃东西。把自己当做置身事外的人。
最后,祁正寒说道:“以后别人乱说我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你来问我,我都告诉你。”
她依然沉默。
“解释清楚了吗?”
她终于,点了点头。
“所以别跟我计较这个了,行吗?”他的语调柔下来,让她听出一些卑微求和的意思。
苏见青莫名其妙的:“我有计较吗?”
祁正寒小心地打量一下她的表情,轻淡笑了下:“你最好没有。”
苏见青低着头,过了很久,她颇为在意的,轻声细语说了句:“可是他们都说,我很像她。”
他不以为然,淡淡说:“那是因为我审美就这样,就是喜欢这一挂的。他们说的不顶用。你就是你,谁也不像。”
苏见青总算露出一点温和笑意:“哪一挂的?”是想听他夸一夸自己。
祁正寒想了想:“盘儿靓、条儿直。看着冷飕飕的。对人爱答不理。”
听起来不像夸人的话,但是让她乐了:“你好像有点受虐倾向。”
“是啊,贱呗。”他笑着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