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突然了。
迫近入夜时分,天际还有一丝亮光,但他们却仿佛置身一个无底牢笼,静候宿命的审判。
“没事儿。”祁正寒用自己的大衣外套将她裹住,轻轻摸了一下她因为恐慌而发烫的脸,安抚道,“我们这里应该只是小滑坡。不会有洪水。”
“真的吗?”
他轻一点头:“地势没有那么严峻。否则车都被冲走了。”
苏见青的嘴唇还在打着颤。她分不清祁正寒是在认真分析还是说好话骗她。低下头将整个人埋进他的外套里面,闷闷的声音传来:“好窒息。”陷入一片黑暗,像被活埋。
很快,那一边没有被完全掩盖的窗户被缓缓降下,嗡嗡的降窗声持续了两秒钟,冰凉的雨丝毫不留情地斜打进窗户,落在她的身上。像针尖刺在她脖颈,苏见青打了个寒颤。但她颔首闻到了风的气味。
她需要这一点冰冷的风。
“好点没?”祁正寒问她。
苏见青点头:“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救援。”
“如果没有人找到我们怎么办?”
祁正寒道:“没有这种可能。”
她从前那么讨厌他这样斩钉截铁的语气,可此刻又万分依赖于此。她多希望听他再多说一些好听的话。苏见青抬眼看着祁正寒在浑浊的暗色中幽深的一双眼眸,被他衣衫上的气味包裹,被他怀抱的暖吞没,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像捉住最后一棵稻草。
“饿不饿?”祁正寒撩了一下苏见青凌乱的发,他的从容让她也跟着渐渐恢复镇静。
苏见青摇了摇头。半晌,她突然说:“你今天不该来的。”
祁正寒失笑一声:“我这不是为工作来的,谁来找你这小白眼儿狼。”
她很难过的语调,声音有点哽:“你在骗我对吧。”
他揪一下她的脸:“骗你是狗。”又庆幸道,“还好今天没让老何开车。”
苏见青卧于他的怀抱,这阔别已久的体温却在这种场合之下给予了她力量,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和遗憾袭来。让她疲乏困顿,苏见青眼一垂,即刻就要睡去。
一分钟的时间像过成了一年,苏见青缺氧有些严重,而窗户无法再往下降。否则泥流滚进,他们真的要被活埋。伴随着强烈的恐惧情绪,她的呼吸又慢慢趋于凝重混乱。
“正寒,我好害怕。”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她将乏力的手搁置在他的掌心。突然记起童年的某个春天,一样的雨水和冰冷,一样的绝望与麻木。不变的是在她身边给了她力量和勇气的这个人。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意识被他的声音唤醒。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祁正寒之将死,没褪去骨子里半点混不吝。她几乎都能看到他调笑的眼,伴随一道浅浅的声——“等出去了好好给我亲亲。”
苏见青无奈地扯一下唇角:“这时候了还想着乘虚而入。”
“现在不入什么时候入。”他打蛇随棍上,厚颜无耻得很。竟然还在笑。
外面的风声未停,雨水未歇。暮色暗沉而混沌,苏见青被那股风吹得脊椎僵硬。祁正寒默契地猜透她心中所想,将外套盖在她的头上。
“这样不冷了吧?”他怕她睡去,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要不要关上窗?”
苏见青脑袋在他掌下晃了晃,“别关,清醒一点。”
祁正寒说:“嗯。”
苏见青痛苦地拧着眉,她喃喃地说:“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与此同时,一块甜糖被塞进她的唇缝。他点头同意:“睡吧。”
苏见青用舌尖裹了一下,是一块牛轧糖。她旋即咬住那颗糖,“我们平分吧。”
“吃了。”祁正寒拒绝她的建议,“这儿有一罐呢,不跟你抢。”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里面哐当糖果碰撞的声音给了她一线希望。苏见青将糖重新放入口中。祁正寒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抚着,像照顾小朋友。苏见青在这样备至关怀下浅眠着。她做了一个噩梦,又猝然惊醒,战栗一下。
“怎么了?”
他低哑关切的声音传来,已然恍如隔世。
苏见青花了一点时间来反应,他们还被困在这个车子里。
不幸中的万幸,如祁正寒所说,他们的车没有被冲走。只是被泥沙压垮。在做梦的时候恍惚听见挡风玻璃的碎裂,用手机照过去一看,窗户果然破了一个口子。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呼啸已然停止,而救援队还没有来营救他们。但苏见青却莫名不像方才那样害怕了。她轻声开口:“你没有睡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