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姜南睫毛微颤，轻轻皱了皱眉，然后睁开眼，还带着困倦：“怎么了，阳？”
带着睡意的温柔低嗓就在他面前响起，陈阳一个激灵坐起来。
“没怎么！”他收回视线，像往常一样不客气地让姜南起开，“那么晚了，快起来了！”
姜南顺从他的话，揉着眼坐起身，头发有些凌乱，可依旧帅气。
刚睡醒的他，衣领被拉开，露出半截紧致结实的胸膛，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陈阳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往后退了退，和他拉开距离，坐到椅子上假装淡定地玩手机。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都是哥俩好似的我挤着你，你挨着我。
这乱七八糟的紧张是怎么一回事。
陈阳正在用手给他的脸降温，房门外传来姜南妈妈的声音：“阳阳来吃水果啦！”
每次来玩的时候，姜南妈妈都会给他们准备很多水果。
陈阳打开门，接过一个果盘：“谢谢阿姨。”
姜南妈妈笑意盈盈看着他：“不客气呀乖乖。”很是热情。
陈阳端着果盘，选了个削好的苹果，准备啃。
这时，姜南揉着头发走过来，还带着点朦胧睡意：“给我来一点。”
说着，在那颗苹果上轻咬，完整的苹果就被咬了一个口。
望着这个半圆的，还有些滑稽的缺口，陈阳心里漏了半拍。
他举起剩下的苹果自顾自地啃，可总压抑不住内心奇怪的情绪。
第122章 南阳（5）
陈阳生日的时候，大家都在思考送什么礼物。
尤其是顾知栀和周子茉，她俩寻思着自己都没有正儿八经送过陈阳什么，就想买点贵重的。
姜南则不同，他经常送陈阳各种东西，到了生日那天，就想送一些意义不同的。
“怎样隐晦地表达喜欢”
在一个夜晚，姜南打开了电脑，坐在屏幕前，犹豫半晌在搜索栏里输入这样一句话。
竟然有很多相关的检索。
他舒了口气，看来这世界上偷偷喜欢的一个人的，还有那么多。
浏览了一会儿，一个回答映入眼帘。
那是一首诗，余秀华的《我爱你》：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稗子和稻子不同，稗子是杂草，长在稻田里，随时可以被人清除。
稻子可以静静等待春天的到来，而稗子只能在春天提心吊胆。
小心翼翼的，卑微的爱。
姜南关掉电脑，马上去下单了两本书，一本关于植物，一本关于庄稼。
当这两本书摆在陈阳面前时，他果然跳起来，不客气指着自己大骂：“你这什么意思？”
“小爷看起来是很会种地的人吗？”
他淡笑，任由他吵闹。
姜南要去物理竞赛，那时已经参加过几次集训，身边不能再有陈阳。
想到曾经的几年里，从小学到高一，自己就没和陈阳分开过。
他不会的题，给他讲；吃不下去的菜，也给他解决；通不了关的游戏，也是自己来帮他操作……
想到这里，姜南竟有种犹豫。
高考是一个残酷的战场，可竞赛何尝不是一条血路？
如果不能全力以赴，他必定会无功而返。
“你在瞎想什么？”陈阳跳起来一拍他的脑袋，“你为什么不去竞赛了？”
听到了姜南说不想去物理竞赛了，十分不满，那感觉，比听说自己不能参加高考还要难过。
姜南那么优秀的人，在他生命里，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他值得所有完美的结局，而物理竞赛的金奖，才是对他能力的一个诠释，别的都配不上他。
“我这不是怕你没了本爸爸，不能自理吗？”姜南开玩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却暗淡下来。
没想到陈阳对他这个想法非常在意，听说以后，一直闷闷不乐低着头。
看得他心里跟着一起往下沉。
过了一会儿，陈阳仰起脸，比起同龄人更显幼态的脸庞上，多了几分不甘心。
“你不能放弃！”他憋出这句话，冲姜南大喊，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向来不太认真的他，此刻眼里满是坚毅。
他看着姜南，涨红了脸郑重地重复一遍：“姜南，你给小爷好好弄你的竞赛，再NM说什么不参加了，小爷再也不搭理你。”
按照他的性格，姜南本以为他会说，你要是不好好比赛，我就给你颜色看看。
明明是裹挟着一两个粗鲁的词眼，末了竟然以不搭理他为要挟。
在这句话里显得格外突兀，和他形象多有不符，可却让姜南心里一颤。
再也不敢有放弃的念头。
他发了疯的训练和复习，每次在实验楼那边，看到七班在上体育课，就只能远远观望着。
甚至都不敢走近，就怕他一句：你为什么不好好准备竞赛？
无数个日夜的练习后，一个人奔赴战场，心里还带着另一个人期望。
好在自己得到了不错的结果，等他拿着金奖终于能回到教室里和陈阳分享的时候。
他果然像自己期待的那样，跳起来不客气地拍着他的头：“你太争光了吧！”
姜南笑了笑，揉着面前的男生细软浓密的短卷发不说话。
纵使关系再好，他也忘不了自己是一棵春天的稗子，必然是以被无情拔掉作为结局。
……
陪伴陈阳走过高三最后的时光，是他现在最大的期望。
相遇缘由不明，不知道分别是不是也早已注定呢？
“阳，你以后，能去北京吗？”在高考完以后，他问。
陈阳一副看白痴的颜色看着姜南，挥着手说：“你想什么呢？你们都去北京了，我肯定也去啊。”
幸好幸好，在未来四年，还能在一个城市。
诺大的校园里，再也没有两个人相伴的身影，可好在，于彼此的记忆中都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陈阳和肖云越最后报了同一所大学，在自己的学校旁边。
不能像以前那样时刻相见，姜南也总是一到没课的时候就去找陈阳。
“我说，你们学神是都这么闲的吗？”陈阳两次下课都看到姜南，他在教室门外等着他，于人群中格外瞩目。
虽然已经把课表给了他，但倒也不必如此精准到每节课下课吧？
姜南冲他温柔地笑：“来看你离了我能不能自理。”
“你要天天来，我还就真的不能自理了。”陈阳切了一声，把课本塞进包里，拖在手上吊儿郎地走。
他个子也算比较高的，可一张娃娃脸总是让人觉得他年龄还不到大学，衣服穿得整洁，衣品也不错。
和他表白的女生倒是不多，男生竟然多得离谱。
知道这件事的姜南，黑着脸，觉得危机感油然而生。
可陈阳好像对此不以为意，夺回自己的手机：“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小爷看起来很gay？”
这句话，让姜南原本就不好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陈阳会对这样的想法排斥吧……他捏了捏手指，一言不发。
“阳……”静默许久，他沉着声开口，还带着些许轻颤。
“咋了？”
姜南顿了顿，想问，如果我也喜欢你，你会不会讨厌我。
但这句话在喉咙里始终不能吐出来，一棵杂草怎么能主动告诉农家，让他来将自己拔掉呢？
“没什么，我送你回宿舍。”他最后将那句话咽下去，转移了话题。
陈阳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隐隐中感觉姜南想说什么，而且他想说的东西，会很让人难为情，心里竟蓦地有过澎湃之感。
“好。”
第123章 南阳（6）
后来的日子，姜南也经常来找自己，但随着课业加重，大家空闲时间的交集也渐渐变少。
“今天我不来找你了，记得吃饭。”打开手机是姜南的消息。
陈阳回了个：“好。”却觉得心里空落落。
年少的友谊，到了成年以后，还能如初吗？
周子茉去了文科班以后，肖云越又是怎么和她维持联系的呢？
陈阳躺在宿舍床上，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等等，我为什么会拿肖云越和周姐来比较我和姜南？！
魔障了吗！
“陈阳，你的男朋友咋没来找你？”室友上完课推门进来，打趣着他。
“男朋友你大爷！”陈阳将枕头扔下去，直接砸到室友脑门上，就听见他哎哟一声。
陈阳皱起眉，不听他讲什么，把头埋进被子里。
他不敢告诉姜南，别人看他俩都带着别样的目光，一开始他以为是大家觉得姜南长得好看，所以忍不住多看两眼。
直到后来，专业里有个妹子跑来说：“陈阳，我能写你和你对象的CP文吗？”
他一头雾水，自己咋就有对象了啊？
“就是你和你男朋友。”妹子好心解释。
自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别人不是看姜南帅，而是想看他俩谈恋爱？
他赶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只是好朋友。”可声音在妹子期待的目光下，逐渐变小。
他甚至开始重新思考和姜南的关系。
想了想只觉得荒谬至极，人家姜南，一米八几，学霸男神，一堆迷妹，放着大好美女不要，肯喜欢自己？
陈阳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可又在最后，想到一个场景，你说要是姜南真的喜欢他，他该咋样？
想了想，竟然还不自主脸红起来。
“艹”他捂着被子将头蒙住，飘出一句脏话。
室友看了他一眼：“草什么草，下来开黑。”
……
快到大三，姜南忙于专业课和各种比赛，时间也越来越少。
陈阳准备毕业以后出国读研，所以也在准备语言考试。
那个暑假，姜南要留在实验室里，不回海城，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不能一起回家。
在期末考试完，姜南找到了陈阳，说带他去吃饭。
上一次见姜南，还是上个月，他丝毫没变，远处等待他的身影依旧帅得一塌糊涂。
两人找了个最近很火的饭馆，坐下来开始点菜，点着点着，陈阳就觉得肚子里升起一丛无名火。
尤其两杯小酒下肚以后，他胆子变得无限大。
直接指着姜南就开骂：“你大爷的，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他骂的不客气，让大厅里不少人都看向这边，有的人甚至笑得一脸灿烂，想看看他们会发生什么。
姜南将他的酒杯拿开，换成了白开水，陈阳一口闷，那架势就跟梁山好汉一般。
“我最近忙。”姜南动了动唇，觉得很是心疼。
他确实忙，每天上了专业课，还得去实验室盯着数据，还参加了不少比赛，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天天和陈阳待在一起。
可这好像不是理由，他确实冷落了陈阳。
“你个渣男！”陈阳瞪着溜圆的眼，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对他说。
这两个字就这样砸进他心中，尤其是陈阳一脸怨妇样，更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自嘲地笑了笑，就怕自己连当渣男的名分都没有。
这时，大厅里已经不少人捂着嘴偷笑。
姜南将陈阳带出饭店，来到街边，稍微低下了头，和他平齐：“阳，你醉了。”
“醉你大爷！”他把姜南的头推开，“妥妥的渣男。”
“好好好，我的错。”姜南顺着他的话，伸出双手，把他的肩膀捏住，再次压低了身子看向他，“能原谅我吗？”
当撞入他清澈乌黑的双眼时，他内心倏地一颤。
他颤抖着，犹豫半晌，轻轻开口，把潜藏内心深处的话都统统说出来。
“阳，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想你，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姜南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在陈阳一脸惊讶的神情下，继续往下。
“可能你会觉得很可笑，可事实就是如此。”
“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说完，他如释重负般松开了陈阳的肩膀，面前的男生一言不发，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这样的反应，是最正常不过了。
哪个男的能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呢？
可他就是这样，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而只不过深深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是男生而已。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就见到面前的陈阳机械地抬起头，把他望着，看得他心里又是一颤。
“你，你说什么？”
陈阳大脑已经停止思考，逐渐趋于死机模式，耳边哔哔哔地冒着错误提醒。
看向姜南时，对方一脸真诚，用着从小到大就看惯了的那副很帅的脸，将自己凝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自己不是没有过这种猜测，可那些念头最终都被世俗伦理给压下去。
撕开云雾的那一瞬间，陈阳却感到一些恐惧。
往后退了退，他不客气骂了一句：“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没听见。”
然后逃跑似的离去。
仓皇逃匿以后，内心却犹如惊涛骇浪。
连夜买了回海城的机票，直接把这摊烂泥一般的事务给抛掷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