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言笑晏晏地对父母保证,也在心里面鼓励自己,每天都有校车和徐昭,所以不会有事的。
暖色系的梦,风向忽一转,从晴天变成了刮风打雷的下雨天。
那日的校车可能是路上出了问题,白简站在熟悉的站牌处等了好久,都没看到校车来的影子。
而徐昭因为一些事情,那天请了假被妈妈带去医院了,这里只剩她一个人。
明明还是早上,天却越来越黑压压一片,远处的风肆虐着想将人整口吞没。
白简抱着自己的小雨伞,腿脚哆嗦地回头看看徐昭家的方向。
徐昭爸妈那个时候都还在,除却徐母带徐昭去看病,那个点也本应该是他们上班的时间。
和徐昭家隔了有段距离,白简往后看着,看向徐昭房间的窗户口。
徐昭家和她家紧紧挨靠着,他俩的房间也互相面对面着,非常近,只要打开窗户就能闲聊一整晚。
每次白简睡不着了,或者有什么烦心事,总会敲敲窗玻璃,唤出对面的徐昭来陪自己。
这个习惯,从小一直养成到后来。
白简浸泡在风雨中,心里颤抖着,想透过那扇熟悉的窗户看到能让自己心安的徐昭。
可惜看了好久,那房间甚至连灯都没开,每个画面都提醒着自己徐昭现在不在家里,徐昭家里这会儿也压根没有人了。
轻叹了口气,更抱紧了手里的雨伞的须臾,白简余角处忽闪过一道黑影。
她当时太过幼小,并没有什么警惕心,顺着余光便朝徐昭房间的隔壁看去。
那是徐昭爸妈的房间,也是黑黢黢的没开灯,还拉了一半窗帘。
雨势不停变大,模糊冲刷着白简的恐惧,让她在和隐在窗帘后的那双眼睛对上视线的瞬间,刹那屏住了呼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昏暗的光影交错中,白简凭着对徐昭爸妈的几年熟识,在害怕的理智中,辨认出那是徐昭的爸爸。
但她没怎么明白,为什么那会儿的徐昭爸爸会用那么阴沉的表情看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映着很多她看不懂道不明的情绪。
“小朋友,”试图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那个方向的白简,头皮忽一阵发麻,背后响起了一道和蔼却又透着阴森森的女声,“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等车吗?”
女人穿了一身夺目的大红色,撑着黑伞站在雨幕里,和瓢泼着大雨的背影相映衬。
白简又被吓了一跳,哆嗦了好一阵,心里疑惑自己并未见过这个女人。
那女人微笑着,撑着那把伞朝车站内走来,和她并肩站着,两手插在自己的口袋中,语气放得柔和:“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闻声,白简又是身心一颤抖,死死低着脑袋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在电视上看过很多幼小的孩子被人拐走的新闻,也被爸妈提醒着警告过很多次,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看来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的陌生人。
白简攥紧了手心,也握紧了目前手里唯一能用来防身的小雨伞,屏住呼吸,不断在心里头给自己壮胆。
再等等,校车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会来帮她的。
这般想着,白简瞄了眼身侧站着的红衣女人,往边上的小角落靠了靠,想尽量远离这个人。
她四下逡巡过周围一圈,周遭很安静,除了雨声没有其他什么动静。
路上也没有行人,就连过路的车子都极少。
白简的心脏不断上下打鼓,腿脚酸软,眼角憋出了酸涩的红意。
就算现在没有人,她也要坚信着,校车会马上过来的。
校车上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是她的希望,她要在这里坚守住她的希望,不能让自己的恐惧战胜自己的理智。
想着,白简鼓足了勇气,更往旁边处挪动了一步。
那个陌生女人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将白简这个小孩子暗里做出的反抗放在眼中,微笑着也迈步朝她那里走过去,话语轻松自得:“小朋友,告诉阿姨,你刚才在看什么?”
白简肩膀一颤,猛发觉自己的脊背被那女人用伞柄戳了戳,模样十分轻蔑:“你看到什么了?”
白简脑中思绪转得飞快,第一反应是这女人的话里指不定有什么猫腻,或许这把伞上带了什么机关或者药粉。
还在上幼儿班的白简,曾在电视或者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各种坏想法,全都加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艰难镇定两秒后,白简一下子跳了开来,朝大雨中奔跑出去,向着校车来的方向拼命跑。
边跑,白简边回头想看看那个狡猾的女人有没有追上来,发现那女人只是站在那里朝着她看,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
收回目光的瞬间,白简又瞄到了徐昭的家,在徐昭爸妈房间的窗边,徐昭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仍旧阴翳着眼神在瞥她,唇角阴森森勾出几抹弧度来,和平日表现出的和蔼叔叔样子有着天差地别。
白简心里不住一疙瘩,脑子里跳出了刚才那个女人问她的话。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白简的念头一下子炸开来,连忙加快了步伐,甚至扔掉了手里的雨伞,只想更快速地往校车来的方向跑。
那个女人或许和徐父认识,而一直提问她看到了什么,说不准就是刚才她回头的那一眼,真的偶然撞见了他俩什么,只是白简忘了,或许压根没有看到。
白简跑得跌跌撞撞,心里清楚自己有点路痴的属性,便在雨幕中更瞪大了眼睛,绷紧了神经,仔细观看自己跑过的每个周围,是不是和平时自己坐校车去学校的样子一样。
雨势不断变大,慢慢模糊了白简视野。
幼小的白简身披雨衣,蓦然听到哪出传来了幽幽然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分不清楚方向,深觉像是通往校车的那条路上传来的。
白简怔在原地两秒,紧紧捏着拳头,捡了边上的一支木棍抱在怀里,左右逡巡着瞧去,想知道人来的位置。
雨势加大、加大,隐在大雨不知方位的脚步声也加快、加重,仿佛四面八方在朝白简袭来,她屏住了呼吸,再左右看看,抓了一方向便慌乱往前冲去。
得跑,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会被卖掉吗,徐昭现在又在哪里,爸妈到时候会担心她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跟催命符一样,一齐朝白简涌来,逐渐淹没了她的勇气。
转过弯,想跑到居民区和谁求助的白简,怀里死死抱着那支木棍,望着远处居民楼下的保安大叔感觉看到了希望,神经微微放松。
太好了,有人,有人可以帮她!
之后只要拜托保安大叔帮她联系爸妈,她就可以和往常一样,安全去幼儿园上学的……
“小朋友,”蓦然时分,白简嘴角的笑意还未扬起,她便眼前一晃,撞上了前头的红色大衣,“下雨天这么危险,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跑呢?”
白简虚弱跌倒在地,怀里的木棍也被撞倒在边上老远处的须臾,她抬了眼帘,恐惧在她脑子里爆炸开来。
对上跟前那女人含着笑意的眼睛,白简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愈加苍白,口中只呢喃重复着一句话:“我、我没看见……”
她什么都没看见!
更老远处,有谁在叫着她的名字,急匆匆的,一声比一声快速。
白简捂住了耳朵,身心皆不停颤抖着,又听到了后头传来的脚步声。
回头,蓦然对上的,是徐父如常那般慈祥笑着的面庞,声音带着隐忍的嘶哑,背后是泛着寒意的金属刀光:“小白,你都看到了吧……”
“我没!”白简崩溃捂着耳朵,直接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将这两个字厉声吼了出来。
被噩梦惊醒,陷入极大慌乱的白简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没怎么回过神。
出了一身冷汗的白简,脑子里那个惊悚的画面消磨不去,便更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没事的,”被盛夏的暖阳包围,还觉得十分寒冷的白简,被边上伸出的一双有力大手抱到了怀里,还被轻轻拍了拍脊背哄着,“没事的,我在这里。”
白简靠在那人的怀里,听着耳畔传来的熟悉声线,嗅到了徐昭身上熟悉的清冷味道,才放松下来点的神经不知又被什么刺激到,一把便推开了跟前人。
恰好,公交车到站的机械声音传出。
白简往外看去,外头站着很多要上车的人。
大概脑子一时短路,白简在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几站的时候,直接提包下了车,唯有自己实质站到地上了才真正敢松口气。
在车下,她倚靠在站牌处的位置,噩梦的余悸仍发挥着作用。
她的胸口不断剧烈起伏着,捂抱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清醒。
不会的,徐昭和那个人不是一个人。
白简用力给自己灌输这念头,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瓣,不敢承认一些事。
噩梦总会有夸大作用,她现在只是突然回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而且那个男人,也早就离开了这里,目前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简想着,忽长舒了口气,顺着站牌虚弱松了气,差点滑坐在地上。
默默跟着白简也在这里下了车的徐昭,眼疾手快又将人接了住,不过仿佛是怕白简再有什么过激反应,徐昭将人扶稳后,便慢慢松开了手。
白简凭着自己的力量,重新在站牌边站着,神经放松了不少,看向徐昭的眸子平和许多:“你怎么在这里?”
徐昭没想到白简会这么问,又仿佛已经有所预料她会这么问,纠结几秒,挠了挠后脑勺故作自然道:“路过。”
“……”白简上下打量他一番,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话。
“你要去游戏城?”两人保持沉默一会儿,还是白简率先打破了这种缄默。
徐昭闻言疑惑,又后觉过来什么,瞄了眼自己身旁站牌上的文字,干巴巴硬着头皮应声下来,“哦,对。今天没什么事儿,就顺路去看看。”
白简想到了徐昭昨天说的话,“你不会真为我请假了吧?”
徐昭一愣,接后动作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笑容干涩,“没有,只是刚好队内调休。”
闻言,白简低头扬唇一笑,抬眸带着轻蔑:“大红人,你把我害惨了知不知道?”
在徐昭的迷茫表情里,白简安静翻出手机中的校吧头条,抬手递给面前徐昭看:“本来昨天我和你的事情,只是在校吧内发酵的,但今天醒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冲上了热搜。”
徐昭在白简的话中,翻了翻那些舆论消息,尤其看了看这些娱乐新闻的文名。
【惊,拥有几十万迷妹迷弟们的小网红徐昭多年保持单身,竟是为了她!】下面配文的,便是几张白简和徐昭,那日在公交车后座打闹的图片。
或是因为柔和的落日背景,或是因为徐昭对白简的心思本就不纯,喜欢都要从眼神中溢满出来了。
总之,照片里的他俩显得过分亲昵,有种浑然天成的氛围暧昧。
而且,还因为这个,在他人的口口相传中,“坐实”了他俩真的有着什么关系。
也就是,他真的连累了白简。
第20章 班长
高二末的时候,正处六月,骄阳不断炙烤着大地。
白简坐在教室里,头顶是嗡嗡作响没什么用处的风扇。
她手撑在下颌,无聊撕了张便签,拿笔在上头大作一番,推到了同桌徐昭那去。
自习课,徐昭戴了副低度数的眼镜,手里专注预习之后需要学的知识。
冷不丁被抛过来一张纸条,他面色不改,目不转睛小声提醒:“我是班长。”
“那你要记我名字吗?”白简的手仍懒散撑在下巴,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自己的笔袋带子玩。
徐昭没说话,顿了几秒,转头看向白简:“别玩了。”
“你怎么老这么冷冰冰的,”白简抿唇,玩不尽兴,闷闷别过了脑袋吐槽,“也就早上叫我起床的时候还会哄着我一点。”
这话听来有点矫情,白简后知后觉,不过和徐昭冷局陷入后,她没再故作扭捏地补充什么。
徐昭和白简是同桌,位置排在最后一排靠窗的最后一个,白简往窗外看去,可以看见对面那栋楼也在上自习的学生。
她拉开点窗帘,一本正经地看向对面。
记得之前朝那里看过去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个有点眼熟的影子。
思及这个,白简咽了咽口水,手背到后头想摸自己放在书包隔层的水杯。
摸了半天,她什么也没摸到,注意力大半专注在观察对面学生的这件事,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倒是徐昭,合上书,轻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白简听到了,不过没回头,她才不会做先低头的那个人。
继续摸索身后两下水杯,一无所获的白简,正准备把手抽回来,就觉自己的手背一凉,而后手里多了装着水的杯子。
徐昭的体温分明比自己高上许多,但手上的温度又比白简低不少,触来清清凉凉的,在炎炎夏日颇觉舒适,像个怡人的小冰贴。
“还在发愣?”见白简僵着身形,背对着自己,手中没有什么动作,徐昭便打趣着问了一句,干脆将手里的水杯拿走,摆到了白简的课桌上,“要哥喂你?”
“……”白简撇嘴,一股脑收起自己胡思乱想的少女心思,不住嘀咕。
算了,徐昭这家伙,应该是和浪漫过敏的那种人。
转头拿水的白简,拧开水杯盖子的时候,瞄了眼身侧又继续回去认真预习课本的徐昭奇怪:“都要期末考了,你还在预习哪堂课?”
徐昭波澜不惊,“高三的。”
“……哦。”白简差点忘了,这货是高校保送级别的学神,会快别人几步路也不奇怪。
“对了,”喝了几口水,白简擦擦自己湿润的唇角,提醒徐昭,“别记我名字啊,不然你和我说话,你也要把自己名字给记上去。”
这话出去,徐昭又是轻轻一笑,声线嘶哑低沉,有着变声期少年人处于青涩和成熟区间的颗粒感。
白简瞥见他喉结上下一滚,带笑的眸子朝她这处看来,歪头扬唇,笑颜不羁:“你哪次受罚,我没陪着你?”
白简愣了一下,赶忙盖好水杯转过了头去,继续盯着外头瞧,面庞浮上红润,用头发挡住自己的怪异:“随便你。”
憋了半天,白简就回过去徐昭这么几个字,出言瓮声瓮气带着道不明的小情绪。
睨着桌上的光影,白简发觉徐昭仍旧在看她,心跳更加慌乱。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疑惑丛生。
这就是青春期少女懵懂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