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徐昭目光边往桌上那碗醒酒汤看去。
喝完酒又吃撑了的状况下,不能再吃别的什么了,还是先醒醒酒休息一下比较好。
包厢地处位置不错,偏僻安静,窗户外面正对着空旷的田野,迎面拂来的空气清新怡人。
徐昭拉过椅子,在白简边上坐下,嫌人离自己有些远不好接近,又伸手将人的椅子朝自己这边拉过来一些,拿勺的那只手搭在白简椅背,方便喂醒酒汤。
舀一勺、吹一吹,到适宜的温度了,才敢小心往白简嘴边送。
白简对吃的比较挑,徐昭其实没什么底,喝醉的白简是否可以乖乖将这些喝下去。
方才白简高举酒瓶,在包厢里撒欢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给人印象深刻难忘。
徐昭端着那碗醒酒汤,回味刚才的画面,忽的轻轻一笑,对边上人哄:“先把这个喝了,消食一会儿再吃别的。”
白简呆呆坐着,表情有点呆,宛若个放学等待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声音因为喝醉了,带着几分软糯的鼻音:“……哥。”
她转眸看他,眼圈有点红,不知回忆起了自己哪件陈年小往事,边流着眼泪边坚强地没哭出声,清冷模样极美,“我的小熊玩偶被抢了。”
徐昭敛眼,卷翘浓密的睫毛似蝴蝶羽翼,“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不行,”白简豆大的泪水往下掉,眸子盛满了晶莹,鼻尖也染着粉红,“他们是二年级的,比我跟你都高。”
“二年级的吗。”徐昭好笑,将凉透了的那勺醒酒汤放回整碗醒酒汤中,暖了暖温度,“二年级的也不怕呀,我打架可厉害了。”
这话传入白简耳朵,每个字眼都钻入了白简心底。
白简仿佛又看到小时候,别人因为她家里无人而欺负她抢走她玩具,自己一个人无力哭诉的时候,徐昭总会像个踏光而来的小王子,挡在她跟前,帮她挡下所有尖刺,转身把柔软还给她。
曾想过没人会一直等着她保护她,一回头,那人仿若就在灯火阑珊,没有离开过,只是白简没有及时发现这点。
“不行,”白简委屈巴巴地噘唇,嘴角和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能为我打架了,也不能打架了。”
“为什么?”徐昭又舀了一勺醒酒汤,吹了吹温度,打趣问,“其实我也不一定非得打架啊,我这人还是挺讲道理的。”
“不行,”白简虽然醉了,意识还迷迷糊糊的,但记忆深处的东西总刺激着她的神经,诱迫她说出那些话,“你再打架的话,肯定会受伤的,会受伤很严重。”
徐昭没听出白简的言下意思,低着眉眼,帮白简吹凉那碗醒酒汤。
抬头,边哄边送了一勺醒酒汤到白简唇前:“好好,我不打架了。那小白也要听话,乖乖把这个给喝了。”
白简顺着徐昭意思,往前点了脑袋,主动凑上去将那勺颜色不怎么好看的醒酒汤喝到嘴里,咽下去,生硬滚了滚声带:“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徐昭轻笑,空出只手来揉了揉她脑袋,帮白简把面颊处的碎发都顺理到了耳后,“我从来都不曾骗你啊,笨蛋。”
刚还一脸乖乖样,为徐昭担心的白简拧眉,挥开徐昭的手,转过头去,“骗人,你分明就骗我了。”
“哦?骗你什么了?”徐昭来了兴致,持续性逗逗他的小白简。
白简明显不高兴,被戳到了尖刺,“你不是骗我说不喜欢我吗,你还拒绝了我的告白,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啊!你根本就一点都不懂我,还一直在骗我!”
“那么……努力?”徐昭有点懵,没很快回神白简说的这话的意思,呆呆眨了眨眼睛,着急出言,“那件事除外,那件事不一样。”
“你还解释什么?”白简一点不想听他胡扯,“你那时候分明就骗我了,而且今天也骗我了——你不是醉了吗,可你为什么还在跟我讲话,你醉了不应该睡在那里跟条死鱼一样,这样我才好拽着你的衣领逼你也说‘我喜欢你’这种话,然后让我也来狠狠拒绝你一次的吗!”
“死鱼……”徐昭咬唇,垂下脑袋来按了按眉心,努力理解白简说的这话,“小白你是想……”
打了个响指,徐昭转为清醒,笑容明朗,安抚着拍拍白简肩膀:“小白你误会了,其实我早就大醉特醉,还跟条死鱼一样睡着呢。我现在还会跟你在这会儿讲话,并叫你喝这碗汤,都是因为我在梦游。
对,我还在梦游呢,哥哥我会梦游~”
白简听着,清秀的五官越皱越紧,眉心距离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抱着自己的胳膊身子往后仰,努力和胡说八道的徐昭拉开距离。
“大哥哥你没事吧,你读过书吗你?”白简真诚,毫不加掩饰对徐昭的同情,“大哥哥其实你有病吧?”
“不是,”徐昭抖了抖脚,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喝醉了变得和熊孩子似的白简解释这事儿,烦扰的头疼,干脆心一横,点头应声,“对,大哥哥我是有点病。然后小白妹妹你现在的任务呢,就是先把这碗醒酒汤给喝下去……”
未说完,白简摆着手摇头,拒绝的彻底:“不行,我不喝陌生叔叔给的东西。”
“叔……”叔叔……
徐昭麻了。
小笨蛋喝醉后气人的花样精还挺多。
徐昭气得笑了笑,撩了把柔顺的刘海,眼神晦暗不明地顶了顶腮帮,周身萦绕一股子被平常的正义压盖住的痞里痞气。
啧。
徐昭自顾自仰面喝了一口醒酒汤,随后拽过一副没脸看样子的白简,扣着人脑袋就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粗鲁撬开白简的贝齿,便按部就班例行公事般,将味道清爽的醒酒汤送了过去。
分离很快,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做完这件事的当事人的耳廓很红。
即使徐昭一遍遍在心里劝说自己,这只是对付白简小屁孩、想让她快点醒酒免得之后头疼的一种方式,但心跳还是没来由的很快,心脏差点从嗓子口直接蹦出来。
白简没接过吻,本就醉醺醺的傻丫头被亲的迷迷糊糊,唇齿弥留甘甜香气。
“唔……”她皱眉,倾身往徐昭那边去,用徐昭的纯白T袖擦了擦湿漉漉的嘴角,而后傻里傻气大眼睛眯成了皎洁的月牙,笑得比六月暖阳还要耀眼,“小抱枕,我知道你和其他抱枕哪里不一样了。”
徐昭无辜眨着眼,懵圈注视白简的继续,狐疑拧起眉梢,指了指自己,“我,是抱枕?”
闻言的白简顿了一下,而后郑重点点头:“你是万能的‘小抱枕’,不光可以抱着睡觉,还可以给我当擦嘴的抹布姐姐也,好神奇!”
“……啊,原来如此呢。”徐昭讥诮勾了唇角,心说我可去你吧。
第65章 骨灰
入夜。
白简从床上清醒过来,捂着额头倒吸口凉气:“嘶……”
怎么这么晕。
窗帘没拉上,澄明的月光一览无余,暴露在白简视野。
手撑在床面,白简迷迷糊糊坐起身,借着外头大片洒落进的星月光亮,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想知道现在几点了。
喝醉后醒来,即便事先被徐昭喂过一碗醒酒汤了,白简这会儿还是很朦胧,意识没回转,呆坐在床边,瞥着床头柜上的时间发愣。
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会跑到家里来了。
白简睡眼惺忪地揉揉眼,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清风缓缓从外头飘进来,将白简残存的酒味吹去一大半。
她叹了口气,借着手撑膝盖的力量想下地站起来。
光洁的脚掌随意在拖鞋上耷拉两下,白简打着哈欠,伸手去打开大灯。
手还没碰到,摆在床头柜的手机忽嗡嗡两下,在寂静的黑暗中吓了她一跳。
要不是急速掩住了唇瓣,白简这会儿的尖叫,估计会引来隔壁房间爸妈的一顿臭骂。
午夜的时分,徐昭没睡着,在给白简发消息。
白简倾身,瞄了一眼那部手机,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拿起来,大概看了看上头徐昭发来的话。
徐昭出院第一天,就又恢复成了叨叨机,短短时间可以给白简发上个好几条消息。
【你醒了吗?】
【算了,你还是别醒了。】
【醒了之后就去吃点早饭什么的,记得照顾好自己。】【……】
白简解锁了手机,用指头往上划拉两下,表示这还用徐昭说吗,她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但到底,她还是没把这些话直观给徐昭说,只是反问过去:【我们不是吃饭去了吗,怎么我一醒来就到家了?】顿了几秒,白简捏着手机改换说词:【不是,我为什么会昏睡过去啊?我们吃的饭被人下迷药了?】徐昭在那头“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几次输入中几次放弃输入中,大概被白简的这话问住了,陷入了短暂的无语。
白简回看自己的那两句话,也觉得有点逗,敲出虚拟键盘来快速打字:【开个玩笑,别当真。】徐昭这次又“正在输入中”几秒,然后回过来一条比较短的消息:【除了我们一起去吃饭这件事,你还记得什么吗?】【……我该记得什么吗?】白简打字很快,继续反问。
那头的徐昭没声了,不知道又去捣鼓什么东西。
白简深吸了口气,干脆打消开灯的念头,手机一扔在床头,身子后仰尽情倒在了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和被褥包裹住疲惫的她,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慢慢放松。
缓缓闭上眼睛,深沉的睡意又向白简袭来,催促她快点进入梦乡。
又要沉沉睡去的时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嗡嗡作响,显示徐昭发过来了消息。
他的话语很短,例行公事那般,绕开刚才的话题,径直朝白简扔过来一个地址。
——猫。
然后在那地址的下方,写了一个像是署名,像是交代白简内容的字眼。
白简指间摩挲过手机屏幕,目光落在那个地址,思绪翻飞。
徐昭不在的半年,白简又去找过林友儿,几番确认过,现在的林友儿养着的那只猫确实不是徐昭之前送给白简的那只。
但徐昭先前微博上发出来的猫,又是徐昭送白简的那只,而照片入镜的内容里,确实有林友儿的影子。
不及深思,徐昭匆匆又扔过来几个字,算是预判着解释:【被我找回来了。有人想要,但我没给。】所以,林友儿现在养着的猫会那么像徐昭送白简的那只猫,是因为徐昭为了了却林友儿的纠缠,帮忙找来的“替身喵”?
至于那些照片,或许只是林友儿缠着徐昭带猫去看她,然后拍下的?
一番猜测在白简脑中快速运转。
想着,白简又拍拍自己面颊,告诫自己不能给徐昭开脱。
就算这个说得通,徐昭也和林友儿这么多年一直都保持联系啊。
虽然林友儿生病了,可林友儿疗养的那个小院子离白简那么近,徐昭去过那么多次,都没有想着来看看她吗。
她虽然没生病,但她可被那家伙亲口的言语恶伤了,那臭小子就没想过要来跟她道歉什么的吗。
要是那几年里,徐昭来找白简,真诚的好好给白简道一次歉,他俩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白简咬着手指,长长舒了口气,叹息着喟叹,对于今天饭桌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和徐昭去吃了顿饭。
蹙着眉心,白简恍惚了好几遍,试图想起今天还和徐昭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昏睡过去了,记忆却好像卡带了一样,有部分变得模糊、空白。
白简抬起手机,划动指尖,往上注视徐昭发的那几句貌似含了深意的话,几遍打量着思考,几遍脑袋昏沉的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白简彻底放弃了,将手机抛到了一边,胳膊肘搭在了自己眼睛上,进入更深沉的黑暗,“下次见面的时候,好好问问那家伙好了。”
他们这次能坐在一起吃饭,借用这个机会,关系也算是有些缓和。
白简想的困倦,慢慢真的陷入了睡梦。
银辉月色洒落大地,给夜行赶路的人带去一丝安抚。
全副武装的特警队,井兴怀站在徐昭边上,提醒:“得走了。”
徐昭攥着手机,敛眸慢了一拍,点点头,把手机关机,扔进抽屉:“走吧。”
梦境中,白简回索到了这半年自己匆忙询问到的,一些关于徐昭消息的内容。
“那个孩子啊,真是可惜了啊,年年拿奖状奖学金,参加各种比赛拿第一,结果那些荣誉满满的奖品却成了诛杀自己父亲的利刃,啧啧。”
“啧啧,是啊,这么优秀的孩子,摊上个这样的爸爸也是倒霉,没钱去嫖赌毒了,结果就来逼打自己的孩子,拿出自己的奖学金来‘资助’他嫖赌毒。”
“唉,真是可惜了啊……”
一路回味过去,好多人都在唏嘘。
白简站在回忆徘徊的岔路口,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有关徐昭阴暗一面的小口子。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尽自己更大的力量,像徐昭儿时保护她一样保护他,继续挡在他的跟前,迎接徐父晦暗不明如毒舌的冰冷目光。
要是多了她这份微乎其微但坚定无比的支撑,脱去十几年积累起的荣誉、无父无母无倚靠了的徐昭,是不是能比现在更幸福。
白简在梦境中绞缠,眼角逐渐湿润,鼻腔酸涩的难受。
原来徐昭,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多,也脆弱的多。
需要人安慰陪伴,需要人鼓励爱护。
翌日清晨,鸟鸣划破了天际,催醒了朦胧的白简。
就那么保持后仰姿势,安静睡了一晚的白简,转醒起身的时候,腰特别的酸,感觉要断了一样。
白简小心扶着自己的腰,手撑在床面起来,头没那么晕乎了,但也沉沉的。
坐起身后,白简便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像是被马匹用力分裂过一样,浑身都酸疼无比。
“嘶……”她轻轻甩了甩头,想把那些沉重甩掉,可惜无济于事,反而感觉更难受了。
白母开门进来叫她起床,催促她赶紧洗漱,然后过去把早饭给吃了。
白简的起床气落败于身体的酸痛,微妙应了一声,乖巧没吭声地继续坐了一会儿缓神,接着就摸索去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