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她又认真透过漆黑的四周,向外打量,不准备白费力气。
冬辰辰会把自己带到这边来,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指不定她越反抗,冬辰辰就会越是得意。
白简忖着,深吸口气,准备和他讲讲道理。
手揉着额角,白简在后座坐好,垂下脑袋,另手自然搭在了自己腿上,回忆来这里前,在车上发生的一切。
好像冬辰辰给了她一瓶饮料,然后她喝了,接着就晕倒了。
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的局面。
白简头有点疼,听着外面波澜的雨声,又无声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奈,“辰辰,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想带我去找徐昭,但我都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她尽量好着态度,保持冷静,也保持谦逊有礼,和驾驶位的冬辰辰谈话。
“你想要什么,你所说的‘答应你一件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的!”白简攥紧拳头,咽了咽口水,不安在寂静的车内肆意增长。
冬辰辰不差钱,当初的衬衫赔款,他也大方的不想让白简还钱,表示只要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白简为了不想欠他人情,好说歹说还是偿还了一些钱财,然后抱着那件脏衬衫去了附近最好的干洗店,花了高额价钱清洗。
这会儿的白简,越回索先前的事情,就越是头大,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她又叹了口气,不愿往别的地方想,撩着自己的头发真诚说:“我知道你学习方面压力一直很大,努力给自己制定高标准,不拿到第一不罢休,见到徐昭那种放弃了第一名的人,会很惋惜、惋惜到痛恨。”
慢了几秒,白简揪着手指,努力斟酌自己的用词:“从我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希望你不要活在徐昭的阴影里。
冬辰辰,你是在揪着徐昭不放,也是在揪着自己不放,强迫自己不跨过输给了徐昭的这个坎。”
前面驾驶座的人没有说话。
绝对的安静中,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清脆的响动在昏暗中尤其明显。
“有人下车了。”莫名的一句话,刺激的白简汗毛直立,前方冬辰辰的话悄然和林友儿说过的话重合,脑中思绪炸开一锅粥。
远处树影交叠,鬼影重重,滋生这句话带给白简的阴影面。
白简挪动身子,伸手想去开车门,反应停滞很慢。
“葬礼。”冬辰辰拉开反光镜,和后座的白简对视,“是我父亲的病人——队内行动暂时还需要保密,只能这么带你出来。”
听到冬辰辰前两个字的白简,灵魂已被抽离,剩下个躯壳,禁不住大的刺激。
葬……葬礼?
谁的葬礼?
下车,迈步,走向那边林立的墓碑园。
黑雨包裹着天空,分割开白简的身体。
白简在往前走,魂离肉/体,脚步一踩一个软坑,像马上要栽倒在地上。
走过去,冬花花已经到了,穿了一身黑白,眼圈很红。
回头看,才发现冬辰辰也穿了一身的黑白,早有预料一样。
一步步走过去,跟着默哀队伍往前看,曾帮忙处理过白简麻烦的老警察,这半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头顶冒出许多白发,撑着一把黑伞到她跟前,气力不足:“请节哀。”
节哀——
不是,这是谁的葬礼,为什么要和她说节哀这种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简攥着拳头,隐忍又克制地咬牙:“抱歉。”
她不信,除非她亲眼看见谁的尸体。
掠过愁苦的老警官,白简步伐匆匆,往里走去,看到了很多身着正装的在默哀的警官们,不好的预感更甚,心脏快要冲破躯壳。
里头的气氛比外面的气氛还要压抑,领头站着的男人威严,气势凌冽,向边上欲拦白简的两个属下看过去一眼。
两位属下心领神会,向领头的敬了个礼,放了白简进去。
墓园是一片草坪,正被雨水浸泡着。
白简一路跑过去,裤腿和鞋袜更是湿了一大片。
来到最前面,定睛上面的牺牲人员名单,大片大片的名字之中,她扫寻很快,心情沉痛。
名单上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着年龄,许多都是四十几岁、三十几岁,甚至还有很多二十几岁和她同龄的年轻生命们。
越看,越是悲恸,骨子里渗入密密麻麻的钻心感。
本该如花似月享受青春日子的这些生命,却永远停格在了这场葬礼。
白简的滑动速度变慢,接着又变快,急切想找到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徐昭,不会有事的吧。
还有井兴怀,井兴怀行动这么机敏,也绝对不会有——
蓦然,目光一停,白简视野昏暗,只剩下黑白两色。
她颤抖着指尖,眼眸瞪大,里头凝满了泪水,一手强迫着另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崩溃,大哭出声来。
名单上,鲜活排列的牺牲名单上,愕然停着一个她所熟悉的名字,井兴怀。
看到这个姓名,白简心脏一下子木了,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耳边一阵空灵的呼闪。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连井兴怀也……
一个久没见面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再见面,是对方上了牺牲名单,她来参加他的葬礼。
“喵……”墓碑那块,渐大的雨幕中,窝着一只孤零零的橘色小猫。
它趴在那里,喵喵叫着,脑袋低垂,安静趴在那块墓碑主人的身边,挨靠着他。
白简无声做了好几遍深呼吸,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抽离巨大的难过和打击,往前倾身,还想继续往下找,找寻另个人的名字。
徐昭指定不能出事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的,不能两个人都死在黑夜的任务中,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啊!
白简朋友不多,屈指可数。
如今一分别,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她不可置信着,心脏绞痛,跟条上岸多时失水的深海鱼一样,艰难喘不过气,仿若马上就要晕死过去,也跟着永远醒不过来了。
刚才领头的男人迈着步子过来,对她行了个礼:“抱歉小姐,我们理解您的沉痛,但是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这里,还请您赶紧离开。”
说着,男人摆摆手,示意他人将白简带出去。
白简目光死死锁定在牺牲人员名单,想看个清楚,上面到底有没有徐昭的名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徐昭也会死。
都是骗人的吧。
白简挣扎着,蜉蝣撼树般挣扎着两个高个子警官架着自己胳膊走的力量,视野被雨水,也被眼泪模糊的一塌糊涂。
分不清事物本身的样子,只看得见一片糅杂的纷乱。
错了。
白简哂笑。
这个定论肯定是出错了。
井兴怀怎么可能死。
徐昭又怎么可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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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外卖
几年,C市。
白简站在自己独立办公室的窗边,捏着眉心沉默。
“真的不考虑找男朋友?”白母屏着一口气,忍住叹气声,在电话这头对沙发那边看报纸的白父摆了摆手,叫他待会儿别多话。
白父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瞥着白母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过多操心白简的情感事情。
“妈,”白简手扣着窗帘上的流苏,指间绕着流苏打转,“我才刚出来工作几年啊,工作都还没稳定,找什么男朋友啊。”
白母眉心紧了紧,抓着手机侧过身子,挡开白父的规劝视线,“小白啊,今年你也24了吧,马上就要25了,也老大不小了,交往、谈恋爱、结婚,这都需要大把的时间呀。”
白母掰着手指,在电话这头逐一给白简举例,“再拖下去就晚了,女孩子成家那么晚,小白你会吃亏的呀。”
“可我就是不想这么早结婚啊,”白简头疼,深吸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对白母道,“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绝对有分寸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也绝对会在最近几年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你就别为我操心,多跟爸注意休息就好了。”
“不操心什么不操心?”白母说起这个来就有点气,语气变得激动,控诉白简给他们二老画的大饼,“我现在可精明着呢,不会再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了!你几年前也说的‘近’几年,然后现在呢?!”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随后是嘟嘟声。
白母动作停下,有所察觉,捧着手机贴近耳朵,对那头的白简唤:“喂?小白?”
白父放下报纸,继续一天的嘟囔,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开脱:“嗐呀我说老婆子你就别管小白了,孩子大了,有分寸!”
“有有有,有个什么有?”白母火气腾升,边上白父立刻软了态度,给白母倒了杯茶水送过去,“要是小白真有点什么这方面的心思,她早就该行动了!可这都几年了?
别说结婚了,就连她男朋友的半根毛我都没见过!这孩子就是铁了心想忽悠我们!”
“好啦好啦你消消气。”白父将茶水端给白母,然后给她捶了捶肩膀,赔着笑解释,“这不咱们生了个痴情的宝贝女儿,心里的位置一直空不出来住进别人,所以才一直没找男朋友吗?”
白母抿着唇角,陷入沉默。
挂了白母电话,白简手撑在窗棂,长长舒了口气,阖上眼帘久久的放空自己的思绪。
什么结不结婚的,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将手机放回口袋,白简利落干脆地回身,继续去办公桌上完成自己的设计图。
工作方面的设计稿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又保存了一方案,上传到小组群核对,得到组长的通过回复后,身心都放松下来,瘫坐在了办公椅中。
白简大学毕业后,就在C市找了份跟自己专业对口的设计工作。
工作还算清闲,报酬也还算可以,白简来了这里后,一待就是好几年,独自生活着,放弃了以前的交际圈。
完成了一项工作,白简下午就没什么事情了,打着盹地想睡觉,眼睛困眯成了一条线。
捏了捏眉心,白简从办公椅坐正,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提神,目光注视窗外大好的风光。
C市比不上A市的繁华,但整体都还算可以,生活环境很放松惬意。
一眼看去,办公楼这块,屋外也不是高楼大厦,而是没被高楼掩盖的蓝天白云。
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灌入肺中,尤其满足。
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耳畔拂来沁凉舒适的风,让人觉来生处沙滩海岸那般,整个人都心旷神怡。
摆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显示有人打来了电话。
白简瞄了一眼显示人的昵称,顺手接起,往后仰身靠在了办公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吃个饭,我在街边发现了一家超级好吃的小吃店。”冬辰辰这么多年,是唯一个还和白简保持着通讯的人。
冬辰辰对于白简,像是朋友,也更像是饭友。
见又是习以为常的约自己吃饭的桥段,白简指尖在桌面轻扣两下,答应的挺快:“好,那把地址发给我,我开车去找你。”
“别开了,”冬辰辰笑,手里转着自己的车钥匙,“我去接你吧。”
“不用。”白简拒绝的十分熟练,说完这句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扔到了桌上,又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抓紧时间补个觉。
肥成一只球的白猫团子,从睡梦中转醒,窝在沙发上打个哈欠,接着站起四条小短腿,弓着背甩了甩脑袋,灵活的胖子般跳下沙发跑向白简。
这么多年,白简始终都将这只猫带在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它,和它互相陪伴着,就好像它的另位主人还在他们身边。
当时那场葬礼上,白简没在牺牲名单上看到徐昭的名字,也没在葬礼上见到他的尸首,也就一直不愿相信徐昭真的死了。
她像给自己编织了一场迟早会被现实戳破的春秋大梦,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心底种着一个极深的念头。
只要她一直耐心等下去,徐昭总会出现的。
只是这个耐心需要一个时间的前提,有可能是五年、十年,也有可能是十五年、二十年。
或者更久。
白简抱着怀里的白猫团子,顺着白猫的脊背顺理它柔顺的毛发,指尖轻轻揉着它脑袋,和它在如常的下午依偎贴靠在一起。
“小白姐姐,你的外卖。”新来的实习生敲门进来,将一份包装干净完好的外卖送进来。
白简这会儿已经抱着猫,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窗前借用里面的倒影整理自己的衣服。
听到那个实习小妹妹的话,她回头,狐疑挑了眉梢:“我没点外卖啊。”
“好像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吧。”实习生托着下巴,认真回忆了下,长发如瀑,“来送外卖的小哥哥让我交代你,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
“不是,”白简打断她的话,上前两步,看了看实习生手中的外卖,“先不说我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就算‘有’,那家伙也不可能给我点这个啊。”
看尽那外卖盒子,全都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甚至精准踩在她的“讨厌吃”雷区。
冬辰辰虽然和她是饭友,记得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但那个粗枝大叶嘴上说着喜欢自己要追自己的人,绝对做不出这种细心的损人事情来。
白简头疼,已经掏出了手机,边招呼实习生将外卖放到边上,边翻找通讯记录给冬辰辰打电话,想问问这臭小子又在搞什么飞机。
难不成这臭小子,还为了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最近这段时间特地有意去调查过自己不爱吃什么?
电话拨过去,白简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托着自己另手的胳膊肘,望着窗外的人流和车辆等待对面人将电话接起来。
公司下方有几个穿着外卖服的小黄人和小蓝人,脑袋上戴着和服装标配的安全头盔。
白简想着,思绪绕个弯,叫回已经走到门口的实习生,挂了那个电话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是我男朋友的?”
“就……”实习生扣了扣手指,指头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颏,显出努力在思考的模样,皱了好一会儿眉头左看右看,最终走到了白简桌上摆着的相框前,比划道,“就里面这个男生,那个外卖员长的跟这个男生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而且嘱咐和说话间,都感觉跟你很熟悉的样子,所以我就自然而然……”